第17頁 文 / 辛悌
「妳知道我嗎?」拉蒂亞的語調中帶著顫抖。
「不知道。磊不知道我今天要來見妳,當然也不曾說明他與妳之間的關係。」舒冬海很誠實地說。
「那妳怎麼會願意見我?」
「好奇心作祟吧!我想知道他這些年的生活狀況,想進一步瞭解他的想法。透過別人的描述,會讓我更清楚明白。」提到心愛的男人,舒冬海笑容中有著無限的溫柔。
她的笑容幾乎讓拉蒂亞的勇氣盡失,無法繼續下去。女人是否真心的愛著她的男人,其實從眼神中最容易發現。她也有過同樣的經驗,如今怎能狠下心來剝奪別人的權利?
但她亦無法放棄這最後的機會,石磊是她僅有且唯一的選擇,能讓孩子有個健全的家庭。
伸手握著掛在頸項上的煉墜,裡頭有著保羅純真的笑容,那是她最深的牽掛,沒有後退的餘地。
「噢!他是我孩子的父親,這就是妳想知道的部分,也是妳永遠不會從磊口中聽聞的部分。」拉蒂亞的聲調忽地轉為啜泣,且愈來愈強烈,直到她泣不成聲。
舒冬海直搖頭,不敢置信。
「不會的,這不可能,我不相信!」
「我說的話都是真的。」拉蒂亞決定放手一搏。她拉下項鏈,打開煉墜,將裡頭的照片放在舒冬海的面前,「就是他……」
那是個活潑可愛的小男孩,才一眼,舒冬海已經看出,那孩子與石磊的相像之處。
「保羅。」她深吸口氣,「就是我的兒子,每天都盼望父親早日回家,一家人團圓。」
「他是個很漂亮的孩子。」舒冬海低語。
「是的,也是我生存的意義。今天我之所以找妳,也是因為他的緣故。拜託,既然妳早有打算,請和磊離婚吧。」握著項鏈,拉蒂亞低聲下氣,用無助的眼神望著她。
心裡莫名的揪緊,瞬間,舒冬海連話都無法響應,只能怔怔地望著面前那張照片出神。到頭來,又是作了場美夢,原來她以為的摯愛,是個無恥的惡棍,以折磨女人為樂。
「磊說過只是回來辦個手續。」拉蒂亞的手帕不時地擦拭眼尾,即便涕泗縱橫,依舊美麗如昔,「磊還說很快就回法國,更說將來會娶我,組成一個完整的家庭。」
「很可惜,他還是個有婦之夫。」
「是呀,所以我只能沒名沒分地住在他的莊園裡,過著不為外人知悉的生活。前些時日我打電話說保羅小乖乖很想他,吵著要見面,磊也立刻趕回來,所以我以為事情很順利解決,一切都沒問題,沒想到……」說到傷心處,拉蒂亞直接埋入手帕中哭泣。
難怪他要匆匆忙忙地回法國,只能在機場打電話給她,而且事後從不提起當初的急事。
如今,謎底終於揭曉。
舒冬海努力擠出笑容,「妳知道嗎?到目前為止,我仍是他名正言順的妻子,就算妳有孩子,我仍擁有較大的權利。」
「妳沒想過,他不在妳身邊的日子或許已經有了新歡?」
「當然想過。」
「既然如此,妳怎麼願意接納他?」
「因為我們做了選擇,決定再給對方一次機會。」
「就算傷害別人也無所謂嗎?」拉蒂亞鼓起勇氣提出質問。
「男歡女愛,總要彼此心甘情願。」舒冬海正色地說:「如果石磊真的愛妳,當初他回台灣的首要任務,就該是找我簽離婚協議書。而且我會毫不猶豫地簽字,並且祝福他。」
「看起來妳並不愛他呀!」她說著違心之論。
「哈哈,妳怎麼會知道我愛不愛呢?」舒冬海看了她一眼,「愛不是嘴巴說說就好。我們的做法,是讓對方得到全然的自由,能夠隨心所欲,或許那才是真正的愛情。」
「好吧,或許妳是愛磊的,但是除了愛情之外,世界上還有其它的元素,也需要人們多加珍惜。為什麼妳要如此固執?只是多了那張紙,除此之外,妳什麼都不是。」拉蒂亞忍不住叫囂著。在那張冷靜的臉孔面前,她愈發不自在,「現在妳知道我為什麼希望妳退出吧!」
是的,她會退出。
驕傲的她當然會,就算這男人是全天下唯一的一個,只要和別的女人搭上關係,就被宣判淘汰出局。搶男人的事情從來不在她能接受的範圍內,多半時候,怕麻煩的她甚至早早就放棄。
但不是在這尷尬的時刻,也不是在這個女人的面前,更不是在她像只鬥敗的公雞時。
她可是堂堂的舒冬海呢!
無論何時何地,永遠得站得直、挺得起、放得下、拋得開。當然她也會傷心難過,就算如此,也會選擇獨自一個人,偷偷地、默默地哭泣,而非在人前用眼淚換取同情。
舒冬海深深地吸口氣,「沒錯,就因為那張結婚證書,今天我才比妳更有價值,畢竟石磊娶了我,不是嗎?」
「這麼多年前的婚姻,當時他可能考慮不清楚,或者因為年輕氣盛,受妳引誘。為什麼妳不肯乾脆點,放他一條生路?」
「我說呀,當年石磊只看了我一眼就深深愛上我,放下身段不停地追求,直到我點頭同意嫁他為止呢!」她睨著拉蒂亞,用僅存的驕傲與自尊,強撐著身子,坐得直挺挺的,「妳或許只是他空檔時的消遣,填補我不在他身邊的空虛,說到底,他的愛與不愛,又如何呢。」
「他說過我是唯一的天使,我令他快樂!」
「男人信口說的話,妳也信?」
「磊愛了我很久很久,所以才決定回台灣解決問題的。我們之間愛的結晶,就是最佳證據。」
舒冬海漲紅了臉,拉蒂亞重重地刺傷她的自尊心,也把她的優越感全都趕跑。沒錯呵,當初石磊確實為了辦離婚手續才回來,這個囂張女人說的話,到底還是有幾分可信度。
更何況她的中文說得真好,若非下過苦心,沒有人願意把時間花在學習如此困難的語言上。
「我很抱歉對妳發脾氣,錯又不在妳身上。男人真過分,居然讓兩個原本不相識的女人扯破臉。」拉蒂亞擦擦眼淚和鼻涕,「在這裡像潑婦罵街一樣,真的很對不起。」
她落落大方的舉止就像個大家閨秀,更讓舒冬海困窘。
回想起來,她為何選擇匆促結婚的原因讓人能理解,懂得石磊魅力的女人,究竟不只她一個而已。
「妳贏了。」
「什麼?」
「總之石磊會回到妳身邊,會好好撫養小孩。也希望妳能管束好他,別再發生相同的悲劇。」她是孤兒,太瞭解失親的痛苦,所以無法看同樣的悲劇發生。
「真的嗎?」拉蒂亞帶點碧綠的眼瞳望著她,眼眶中的淚水還未干,更讓人感到心動。
「是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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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來就該如此處理的事情,繞了一大圈,經過千轉百折之後,還是又回到原點。
在拉蒂亞感激涕零地感謝之後,舒冬海渾渾噩噩地走回家。外頭是鎮日未停的綿綿細雨,吹著寒意刺骨北風的當會兒,缺少雨具的下場,就是渾身濕淋淋的。
其實她帶了傘也穿著大衣的,只是和拉蒂亞談完後,太過震驚的她完全忘了那回事,只顧著快些離開,什麼都沒有拿走。
身子又冰又冷,連心也跟著寒了。台北的冬天為什麼過不完,就像她過往的人生,永遠處於無生氣的冬季?
怎麼還會冷呢?這個世界上,無情無義的人那麼多,連她的親身父母亦是如此,將剛出生的她拋棄,她早該習慣了。
迷迷糊糊中她打了一通電話給黎勝,此刻的她需要幫助,需要有人提醒,否則無法面對石磊。
「阿勝,幫幫我。」她只說了一句話,就掛下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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舒冬海消失了!
無論石磊怎麼找,就是沒有人知道她去了哪裡,且連「春、夏、秋」三人也完全莫宰羊。
直到有一天,拉蒂亞帶著滿面的笑容出現在他面前。
「妳怎麼會在這裡?」
「我來接你回法國。」
「謝謝,但我在這裡還有未了的事情。」石磊看見她面露失望的神情,立刻轉換話題,「保羅還好嗎?」
「不好。」
「出了什麼事?」
「他很想你,每天都吵著要見你。」搭上他的手,拉蒂亞柔聲說,「我們都很想念你。」
「抱歉,我想短期之間還沒辦法走開。」
「難得回鄉,我明白你心裡的激動與難捨,但繼續留在這裡也沒有意義呀。」
「拉蒂亞,我的妻子失蹤了,我現在沒有心情談其它事。抱歉,妳難得來一趟,本來應該好好地招待妳。」整個人心煩氣躁,即便有朋自遠方來,石磊也表現不出一點高興與熱忱。
「呵,所以說她真的聽進去。」相反的,她顯然有些高興,「太好了,總算沒有白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