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花兒
「以後?」嚴幼幼笑了一笑,「我哪裡會住那麼久哩?」
唉,她已經開始患得患失了。
昨晚的四唇相接,讓她腦中亂成一團,很多從前不曾想過的事情都開始冒了出來。
她想到男人和女人的不同。
她想到自己畢竟是個姑娘家。
她現在年輕有力氣,當然可以在街上混,然有一天她老了之後,還可以這樣過日子嗎?
她也該對於東躲西藏的日於感到厭煩了吧?
現在在她心裡有兩個截然不同的想法在拔河。
她有點惱怒,昨晚袁罄幹麼要親她?否則她絕對不會生出別的想法來,她也不會在看見姜邀月梳妝時,產生想試試看的心態。
她才不是為了想讓袁罄喜歡她而特意費心裝扮。
「很難說。」姜邀月含笑道:「以後的事誰也不知道呀。」
她以前也沒想過自己年紀輕輕就會守寡的。
「嗯。」她點點頭,「所以把握現在是不是很重要呀?如果我明天就死了,可是今天卻過得很下快活,那不是很遺憾嗎?」
「也許你說得對。」姜邀月幽幽的說:「『現在』的確是很重要的事,幼幼呀,其實我該謝謝你的,雖然你總愛唱反調、跟我們作對,可是你來了之後我很開心。」
雖然總是拿她沒辦法,有時候被她氣得頭昏,有時候又被她搞得笑到沒力,可是自己那古井無波的寡婦生活,也因為她而有了一些漣漪。
她讓她不再覺得日子是一種漫長苦悶的等待,等待著死亡。
她也佩服她的勇氣,佩服她為了做自己,而有跟所有人對抗的勇氣和精力。
不像她,心裡是一團火,卻因為身份表現得像一團冰。
「你不氣我下聽你的話呀?」嚴幼幼有點感動的說:「其實我也不是不愛聽你們的話,只是我不喜歡被強迫呀。」
「我怎麼會氣你?」姜邀月摸摸她的頭,拿起木梳幫她梳頭髮,「其實是我們委屈了你,強迫你做你不願意的事,理虧的是我們袁家。」
「大嫂,你對我真好,就像我姊姊一樣。」她反手摟住她的腰,「以後我絕對不會亂罵你了。」
「亂罵別人也不行呀,我們是女孩子家,講話要客氣一點,別給人看笑話。」
「可是如果人家罵我,難道我就乖乖的讓他罵?」那多不划算,沒有加倍的罵回去不是太吃虧了嗎?她皺著眉說:「我娘從小就教我,什麼都能吃就是不能吃虧,別人要是打我一下,我要打他一下再加上一腿,別人罵我一句,我就罵他十句。」
「然後呢?足下是沒完沒了?架打不完也吵不完,你自己也下開心呀?」
「不是,我吵贏了、打贏了就會很開心呀。」嚴幼幼老實的說:「我從小就什麼都沒有,什麼都比不上人家,如果還像個沒脾氣的軟柿子,那還得了?」
「你怎麼會什麼都沒有?你有爹、有娘,我可沒有喔。你瞧,這一點是不是勝過我?再說,你有手有腳,身體健康沒病沒痛的,這一點也勝過很多人。天下雨了,你有地方躲雨,肚子餓了有飯吃飽,你天天都開開心心的過活,多少人該來羨慕你。」
「那倒也是。」看得出她似乎就挺羨慕自己的。「我懂啦,以後我少罵點人就是了。不過如果人家罵到我頭上來,我可下會乖乖的不吭聲,隨便人家糟蹋喔。」
「那當然。」姜邀月笑著說:「我也不許別人這麼亂來呀。」
用了那麼多方法來強迫她改變說話的方式都沒用,還不如跟她慢慢相處,從言行之中影響她。
瞧她現在不是比較少說那些難聽的話了嗎?
嚴幼幼看著鏡中為自己梳髻的姜邀月,心情有些感動。她向來獨立慣了,從不知道有人倚靠的感覺這麼溫暖。
「好了,髮髻梳好了我找些珠花來幫你戴上。」姜邀月在盒子裡挑了一下,「這些都太花稍,不適合你。啊,有了,院子裡的茉莉開了,我去摘來給你簪上。」
「我自己去就好了啦,不過就是摘一朵花而已嘛!我去、我去!」
她迫不及待的跳起來,坐了一個早上她屁股都坐痛了。
姜邀月看她蹦蹦跳跳的往外走,像是想到什麼似的停了下來,回頭對她吐了吐舌頭,「差點忘了不能用跳的。」然後她腳步輕慢的走了出去。
「這孩子,怎麼這麼可愛?」
她帶著笑容輕輕說著,手裡輕輕的旋轉著那支珠花,銅鏡將她有如春花般嬌艷的容貌映了出來。
她輕輕的撫著自己的臉頰,愣愣的看著自己的影像,然後歎了一口氣。
她才二十二歲,卻覺得自己的心境已經像個老太婆了。
她說羨慕嚴幼幼,是真心的。
☆☆☆☆☆☆☆☆☆☆☆☆☆☆☆☆☆☆☆☆☆☆
其實早就該這麼做了。
他早就該直接把事情告訴嚴幼幼,但是也怪不了他,畢竟那個時候他並不瞭解她。
袁罄突然停下腳步,喃喃道:「難道我現在就很瞭解她了嗎?」
什麼時候開始他覺得自己懂她、瞭解她的?
什麼時候開始注意她的?
什麼時候開始一天不見,就會想念的?
她笑的模樣、皺眉的模樣、生氣的模樣,生動而靈活的在他腦海裡旋轉。
他喜歡她視榮華如糞土的態度,他欣賞地固執的堅持自我,他甚至連她那死不認輸的倔強都一併縱容了。
最糟糕的事情就是這樣了。
他居然在不知不覺的情況下,一步一步的走近她身邊,讓他的思緒留在她身上。
「糟了。」他一向自詔聰明,什麼事都能料想得到,卻沒料到自己居然是個多情種,更加沒想到他昨晚對她的情不自禁是出自於真心喜愛。
她已成了他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人。
所以他才會覺得跟她相處很愉快,就算被她罵得狗血淋頭,他也能夠當作樂趣消遣。
沒想到呀,真沒想到呀,他居然會愛上嚴幼幼那個女混混、小無賴,一個偷拐搶騙樣樣皆通的小說謊精。
袁罄忍不住好笑,那些針鋒相對、故意的捉弄,除了要達到改變她的目的之外,還有一部分的原因原來是愛。
他一直不知道自己居然是個對喜歡的人加倍惡劣的那種男人。
原來他並沒有自己想像中成熟。
他加快腳步,臉上帶著豁然的微笑,迫不及待的朝有嚴幼幼的地方前進。
當然,他不用告訴她他想到了什麼、體認到了什麼。
他喜歡現在這樣的相處方式。
如果她也喜歡,那是再好不過了。
下過話又說了回來,像他這麼好的男人,又有哪個女人會不喜歡呢?
他穿過花園,定上架在人工湖上的賞花遊廊,一眼就看見了嚴幼幼。
「她穿了女裝?」
雖然是背影,但他絕對不會錯認。
他有信心在人潮中,一眼就能看見她。
她把手撐在遊廊的欄杆上,踮著腳尖,上半身探得很出去,不知道在幹什麼,於是他走過去一拍她的背。
「喂!」
他腳步輕得嚴幼幼完全沒發現,她全神貫注的盯著那朵枝梢的紫薇,想摘下它送給姜邀月戴。
他突然拍她,又喂了一聲,讓她猛然轉過身來,他的臉龐在極近距離內映入她眼裡。
她陡然嚇了一大眺,穿不慣繡花鞋的她,腳下一滑就倒栽掉進湖裡。
「幼幼!」
袁罄連忙伸手去抓,卻只抓到她的裙子,嘶的一聲,他手上抓著半幅裙子,她人已經噗通的摔人湖裡去了。
他記起她下諳水性,連忙跟著眺下去,一把抓住臉色發白喝了好幾口水的她。
他一手抓住她的胳膊,一手划水往遊廊游去。
她氣得罵他,「你到底在幹什麼?!咕嚕……找死……你……
她顧著罵人,又咕嚕咕嚕的暍了好幾口水。
「你才好端端的趴在那邊幹嗎?想死呀!」
「你才想死!」她扭著他的手臂,氣呼呼的說:「我要那朵花兒啦。」
真是個大笨蛋,她像是沒事會去尋死的人嗎?
雖然她最近因為他的關係倒楣得要命,可也沒苦到想死呀。
袁罄游到遊廊下,抓著她的手去抓住欄杆,「抓好,我上去拉你起來。」
說完,他手在欄杆上一搭借力躍起,翻回遊廊上,然後朝下對她伸出手來。「來吧。」
嚴幼幼正想把手放進他手裡時,突然看見她那淺紫色的羅裙躺在地上。
她俏俏把手往腰下一摸。
果然,袁罄剛剛撕破她的裙子,一半留在上面,另一半則在她掉下水時,沉入湖底了。
「快點呀?」她一直不把手伸上來,他只好直接握住她的手。
「幹麼?」她用力把他的手甩開,滿臉通紅的用兩手抓住欄杆。
「我拉你上來呀,還能幹麼?」落湯雞當得很有心得了嗎?老是濕淋淋的,不會不舒服嗎?
「我不要你拉。」開玩笑,那他不就會瞧見她下身只穿著褻褲的模樣?
「那你想怎麼樣?一輩子泡著不起來?」怪了,她是怎麼回事呀,生他的氣大可以上來罵人,泡在水裡是想降火氣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