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黃苓
她的心坪坪直跳地看著那光用眼神就能殺人的妖女。現在面對著她,她竟氣虛。
怎麼會這樣?
對了!一定是這妖女的力量比她強、手法比她殘酷、心腸比她惡毒的原因!
「喂!那妳說……師父他有什麼理由會喜歡上妳?」聲音大壯膽,不過接下來的話她卻只敢用嘀咕的:「明明是個妖女,明明也只比我漂亮一點點而已……」
夜宿冷哼了哼:「我沒撕爛妳的嘴巴,妳的話好像愈來愈多了!」她突然推開了瑞的頭站了起來。
流雲一看到她的動作,立刻下意識又退了一步,並且馬上進入戒備又緊張的狀態。
夜宿當然看出她對她的戒心了。不過她原本就看這死丫頭不順眼,這會兒讓她說這麼多話算破天荒了。
耐性用盡。
「妳……」正要開口叫她滾,突然──
夜宿的紫眸一寒,而這時,就連瑞也聚精會神地側耳頌聽著某種動靜。
流雲注意到他們突如其來的奇怪行徑了。她不禁著凝神豎耳,但她卻什麼也沒發現。
「喂!你們……」要說是那些鬼類又出現,她肯定感覺得出氣息,可根本沒有,所以她乾脆直接問這莫名其妙的一人一獸。
而原來一直佇立不動的夜宿,驀地轉頭對她瞪了一眼,再瞟向一旁的瑞。
「你帶她回去,我要去辦點事!」對牠交代完,她不管他們的反應就要走。
傳自地底下的騷動,已經吵得她心煩了。
她決定乾脆一次去把麻煩解決掉。
可這時,瑞已經張口咬住她的衣袂一角不放。牠朝她低哼著。
「放開!」夜宿沒想到牠會這麼做。她叱喝著牠。
流雲的反應也很立即直接。「妳要逃跑是不是?!」她飛快地跳上前阻攔她。
而似乎知道夜宿要去哪裡、做什麼,瑞晃著腦袋,堅決不放開她。
夜宿伸出了一掌對上瑞的頭顱,紫眸銳光一閃。「你放不放?」同時她頭也不回地朝流雲嗤道:「難不成我要下地獄,妳也要跟著來捉我?」
瑞咬著她衣角死緊,而流雲則是一時未意會過來她的話一愣。
不再浪費時間與這一對傢伙周旋,夜宿一掌拍上瑞,另一臂一揚──
「嘶」地一聲──一個衣布撕裂聲音響起的同時,一團迷幻似的黑雲突然將夜宿的人影整個包圍了住。
一直緊盯著她的流雲立刻大驚。不過就在她還遲疑要不要靠近這團迷雲的下一瞬間,只見瑞猛地跳上前、厲聲一吼。而黑色雲霧也很快在空氣中淡去,接著化散無蹤……
夜宿不見了!
可流雲也才在這一怔愣,還沒反應過來間,瑞的身形竟也跟著在夜宿、黑雲之後一閃消失。她終於大驚失色了!
她迅速衝到夜宿和瑞原來還在的地方。「喂!妖女……瑞!」她不死心地在原地團團轉,期望他們只是在跟她開玩笑,暫時躲起來而已──雖然以那妖女的作風來說根本不存在這種事,不過在她擴大範圍在四周左查右探,仍然完全沒發現他們的行蹤,也感覺不出一絲屬於他們的聲息之後,她真正愣呆在當場!
怎麼辦?她到底要不要馬上去告訴師父那妖女不見的事?
如果那妖女真的是逃跑,從此再也不回來了,那麼師父是不是就能擺脫那妖女的邪術,所以她還可以繼續對師父存著希望了?
流雲的眉眼表情,一時竟閃現著各種複雜的心思,並且遲遲沒有下一步行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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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地下世界,永恆的冷暗。
黑惡的大水,依然以萬年不變、令人間之喪膽的氣勢在黑山腳下奔騰;而它的去向,彷彿正是比這裡更深的幽冥。至於滾滾的洪濤上,雄偉矗立的青森宮殿深處,一場風暴隨著一個引爆整個地下界騷動的元兇意外回來而迅速累聚。
供奉著所有黑暗界鬼族人精神信仰、力量來源的幻化聖石祭殿中,以烏姥姥為首,四面為數眾多的幽暗影子,正一致面對著中間的夜宿。
打從一在夜宿回來便察覺到她的烏姥姥,這時的老臉上面無表情,不過她精銳嚴厲的眼,卻是一直眨也沒眨地盯住夜宿沒放。
風暴的氣息正籠罩在眾人之間。
「……」四周的黑影,發出的低沉模糊喃聲,彷彿死神的咒喚般不停地迴盪在這祭殿空間內,也和此刻一觸即發的緊繃氣氛彙集成了一股強大的壓迫力量。
可即使如此,夜宿依舊面不改色。
她寒漠著容顏,從一開始便沒看向其它人,只停駐在祭台半空上方聖石上的紫眸,也和她臉上的神情一樣森冷。
明顯勢單的夜宿就這樣與週遭的鬼族大老們對峙了一會兒。終於,烏姥姥手中的黑杖一頓,引得整個地面一下轟隆悶震之後,她陰厲地開口了。
「妳──可記得回來了?!」
傲立在祭台前的夜宿,慢慢轉過身面向烏姥姥。瞬也不瞬地回視住她,夜宿突地泛起一抹沒有笑意的笑容。
「你們大家,不是非常想念我嗎?姥姥、長老們,對了!還有夜剎……你們一直不斷地上來拜訪我,不就是為了要我回來?現在,我回來了,你們怎麼個個一副要找死的樣子?」
周圍的喃咒聲更加劇烈,而烏姥姥的表情更是怒不可抑。
不過首先響應她的,卻是從她出現開始便冷瞪著她不放的夜剎。
「找死的是妳!」夜剎切齒地叱喝她:「妳這叛徒!妳還有膽子回來?妳勾結封澈是一條死罪,妳又置全族人的安危不顧更是死罪難逃!妳,根本就沒有資格當夜!」沒錯!她簡直恨不得這賤人就死在外面。就算她沒死在外面,要是她被捉回來,也同樣該是死路一條!
夜剎全然不掩飾對她的妒恨和幸災樂禍的心情。
為了這賤人,蚩梟用聖石來威脅全鬼族人。不過也就是因此,現在全族人原本對這賤人的期盼才會轉為深刻的不滿與怨氣──事實上,她很高興看到夜宿得到這個下場,她等待這一刻已經等待得夠久了。
反正姥姥和長老們已經想出辦法來拖住蚩梟,暫時解決聖石被毀的危機,所以夜宿這賤人可以從這個世上消失了!
夜剎一點也不懷疑,自投羅網的夜宿這回必死無疑的結果。
夜宿,將紫色轉墨的眸掃向她,額心的火焰隱隱躍動。
「那麼妳就可以嗎?」邪諷不諱。
光這一句話立刻就把夜剎氣恨到手中揚起冰束就要刺向她。不過她還沒來得及行動,烏姥姥的聲音猛地沉響──
「夜宿,只要妳還願意認錯,願意照我的話做,我可以再給妳最後一次機會!」此言一出,四周長老們並不意外地沒有提出反對。
倒是一直認為夜宿早該死一百次、一千次的夜剎一時錯愕住,接著馬上強烈反彈。
「姥姥!她明明……」夜剎叫道。
「夜剎,住口!」烏姥姥不讓她再說下去。她直直看著夜宿,令人望之生畏的老臉上沒有表情,眼裡卻是透露著仍沒對挽回她放棄最後一絲希望的神思。「如何,夜宿?我們不得不承認只有妳答應嫁給蚩梟為後才是得回聖石最好的辦法,若不,最起碼妳還是可以先去安撫住他以保住聖石……」她的語調雖沒聽出任何的低聲下氣,不過話中的意味倒不言可喻。
一旁的夜剎,臉色早已是又青又白。
「姥姥,妳當我還是無知的小娃兒好哄嗎?」夜宿看的卻是夜剎那恨不得殺了她痛快的扭曲臉,她冷不防地勾起一抹令人意想不到的淡笑:「妳我都清楚,那蠢蛋如果真有這麼好套話,他早就被夜剎取走聖石的秘密了,又何用等到現在?再說他再蠢,也一定明白聖石對他的重要性不下聖石對我們的,失去聖石,他等於失去使我們對他俯首稱臣的能力。」她那笑意才出現短暫的一剎便消逝,剩下來的,又是她邪魅得就連同為鬼族人也在心裡直打寒顫的神色。「姥姥,你們知道我今天會回來,就一定有把握不是回來送死,當然,更不是來如那蠢蛋的意做蠢事……」
「那妳想回來做什麼?」烏姥姥微瞇起眼,煞氣畢現。
夜宿變了!
其實打從夜宿的身形一映入她眼裡,她就敏銳地感覺出在夜宿身上某種看不出也摸不著,卻又極微妙、不一樣的轉變,不但如此,她還意外感應到了由她眉心一閃而過的光芒──而這些,全不是黑暗界或鬼族人該有的、會有的……
只除了……烏姥姥兩眼嚴厲的微光閃爍。她想起誰了!
那曾為了人間界男人而背叛族人的夜昭,也就是……夜宿的親娘!
烏姥姥很快就由此輕易聯想起當初夜昭為了那男人肯犧牲一切、肯為他死的神色,簡直就和如今夜宿那眉眼之間的意味相似,只不過夜宿的表現沒有那樣濃烈悲壯,她是深沉地、隱密地幾乎讓人無法發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