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黃苓
她朱唇一勾,笑了,笑得邪氣妖嬈。
「夜宿是對王無禮了。不過王如果再繼續待在這裡,恐怕王只會看到夜宿對王做出更無禮的事……」低低柔柔的聲音彷彿是情人在耳畔的喃語傾訴,不過其中的威脅警告意味卻完全與之不符。
但偏偏,急色入心的男人就是不信邪,也一再忘了記取先前無數次的教訓。
慢慢地,一小步一小步地再接近她,男人嘿嘿笑著。「什麼無禮的事?反正將來妳會成為我黑暗王蚩梟的王后,妳早晚也是本王的人,所以本王一點也不會在意妳這小小的無禮舉動……」他的手指往她的凝脂香肩碰去。「夜宿,來!讓本王現在就好好地疼惜妳……哇!」句末突地以一聲尖叫終結。
一觸到面前美人兒的香肩,蚩梟的手指卻宛遭火焚般一燙,接著冒出火花。他立刻又驚又駭地慌忙甩著手跳開。這下,他跳離得她遠遠地。
「……夜宿!妳這該死的女人!妳……哇!哇!妳還不快幫我把火咒解掉!該死的!啊……快解掉它!」手指上的火不但沒在他的咒語下熄滅,反而更見旺盛,痛噬連心之下,他再顧不得維持尊嚴地趕忙向她哀號求饒。
原本一直背向這邊的絕艷女子,終於在池子裡緩緩轉過身來。她簡直像在欣賞一齣好戲地看著那拚命揮著自己著火的手、在地上打滾的男人。接著,她由池子裡站起來,再慢慢移上了池邊。
不過這時,那受焚火之苦的蚩梟即使對眼前這晶瑩,完美無瑕的胴體瞪直了眼,他卻一點也激不起興致了──
「夜宿!快解開火咒!難道……妳真敢燒死我?」他痛吼著,紅著眼地揚頭看向那仍一絲不掛、正用那雙紫妖的眸子盯著他的女人。
而她,竟然在笑。
「燒死你?呵呵……我怎麼敢?您可是我們黑暗界的王呢!我們所有鬼族、包括我『夜』,全是您最忠貞的僕人呢!」半跪下,她將一張媚顏逼近他因痛苦而扭曲的臉前,一隻纖手挾住了他冒著青焰的那一掌。「不過,我還是希望王能記住一件事,那就是……」她把在他指上跳躍不熄的火挑轉到她的指尖。「別惹我生氣!因為,我一生起氣來就會忘了誰是誰,就連我的王……也不例外,懂嗎?」她的輕喃細語依然不曾揚高半度,不過卻足夠他汗如雨下、寒毛直豎了。
「懂懂懂!我懂了!我懂了!」一迭連聲,發現她將火焰一弄走,他立刻忍著氣痛得連滾後退,再跳起來往外面倒著跑。「妳妳妳……妳慢慢泡水……我我我……本王不打擾了……」
這筆帳咱們留著以後再算!臭娘兒們!他就不信沒有辦法整死她!
蚩梟在轉眼間逃離這裡。
至於洞內,自然再度只剩下絕艷女子獨處。
絕艷紫眸女子夜宿,在趕走蚩梟後,原本站直的身子隨即再無法掩飾地晃了一下,雪白的臉色更白,她終於不用再強撐地護著最後一口氣,將自己又移進了熱池子裡。
一讓溫熱的池水將自己包圍淹沒,夜宿閉上眸,緩緩再進入療傷修復身子的狀態。
剛才被那蠢蛋驚擾,令她差點前功盡棄、走火入魔。這下她非得加緊回復她的力量不可。至於報仇……這仇當然她會找他報!
就是封澈的那一擊雷極害她此刻身受重傷。
封澈!
她終於和這鬼族的頭號敵人交上手了!
傳言這毀了她無數鬼族人的天朝守護師,力量高強更勝任何一個以往的守護師,所以她才一直想會會他,和他一較高下,沒想到她正想解決掉那個天朝的蠢帝再去找他,他倒自己代替那蠢帝出現了……
果然!能毀了她們的前一位夜,封澈的能力確實不容小覷,就連她這鬼族以來力量最強的夜,一時也鬥不過他,還險些命喪在他的手下。看來,要對付這棘手的敵人,她得再想辦法才行。
猛地,她腦際急劇地湧上一下的尖銳刺痛打斷了她的心神守一。身子一顫,她不由雙掌壓上了突然在這時傳出莫名一痛的額心。
而這彷彿有股力量要強行由她的腦心掙出來的炙痛,雖然只是短促的一下便徑消逝無蹤,不過卻令她有好一會兒的恍惚失神,並且腦中直有種讓她既熟悉又懷念的柔和光影盤旋佔據……
失去意識般的,她的身子往水底沉了沉,接著,就在溫泉熱水浸過了她的頸項、她的下巴和鼻眼,正要淹沒她的頭頂之際,她終於倏然驚醒,腦中的光影瞬間褪去在水裡仰起頭來吐出一口氣,雙腳再在池底站直,夜宿重在熱池中站穩了身。
濕透、仍淌著水珠的臉上再次籠回邪寒陰騖,夜宿依然可以感到自己剛才竟被那股光影控制,她甚至可以感到自己的心的軟弱和不設防……
該死!她怎麼會……
紫眸冷銳地一瞇,她的思緒回溯,很快便找到了源頭。而果然,就在她一想及封澈時,額心再度響應般的一抽痛,立刻令她的眸光、面色更見殺戾。
抬手,指尖冷冷地壓上自己的額,一道泛黑的輕煙由指尖鑽入其間──很快地,她成功滅掉腦中同樣出現、那讓她不舒服的光影。
她閉上眼,再慢慢張開,此時她的眸子已經重現冷靜,不過卻更添幾分邪韻的光芒。
封澈!
看來她的腦中不知何時被下了一個光印──暫時無害,不過卻足以擾亂她的心。
而那個人,肯定是他!
叔叔?
憶起昨夜和他交戰時,他對她似曾相識和莫名其妙的話,她不由有所警覺,莫非,她在某個時候曾遇見過他?
如果真如他所說,在她小時他們已相識的話不是謊言,那麼為什麼她一點印象也無?不過,果真他見過以前的她,照理身為守護師的他不是應該會殺了她這鬼族之人,又怎麼可能放過她?
哼!看來他真是個騙子!
想到這點,夜宿的神色更厲。
不過不管封澈是不是騙子,不管封澈究竟在何時用了什麼手法在她身上動手腳,她要用盡一切力量殺了他的決意從來未變;況且,殺了阻礙他們黑暗界的守護師,向來就是他們身為鬼族、她身為夜的使命!
在這個世上,沒有任何人事物可以阻擋她除去封澈的決心。
守護師與夜,是光與暗,原本就是該對立的兩方──她從來沒懷疑過這一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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恆帝,毫無預兆地在睡夢中駕崩。天朝皇宮中,也因為帝王的驟逝和帝位的繼承問題而瀰漫著一股明著哀慟、暗著緊張的氣氛。
恆帝因為存心考驗十數字皇子的品德才能,所以一直未明確立下太子的人選。而在他突然駕崩後,天朝不能群龍無首的迫切問題自然首當其衝。不過問題是,究竟哪位皇子才是先帝心目中最滿意的皇位繼承人?究竟哪位皇子最能夠使百官心服口服地成為新一任的帝王?
只不過這個問題,在百官眾臣的心中,似乎已經有了一個不令人異議的答案了。
就在天朝隆重地將先帝移至皇陵安置,所有喪典活動告一段落後的清朗秋晨──
遠離皇宮內苑中心,一座被充滿生機的樹林和奇花異草包圍住的雕樑畫棟華樓中,其間一個門扉緊閉的房門前,正有兩名年輕的男女壓低了聲音在討論著──
「師父從來沒睡這麼晚還不出來,說不定他又丟下我們,自己偷偷溜出去找好玩的了,我要進去看看是不是,說不定我們還可以跟得上他。」執意要闖進房裡的是其中的嬌俏少女。
「喂喂!那要是師父根本還在睡呢?」一副鬼靈精怪模樣的年輕人毫不退讓地擋在房門口。「倒是妳!我說雲妹妹,我忽然發現,以前不怎麼聽師父的話老喜歡自己往外跑的妳,最近怎麼反常地老愛黏著師父?喲,怎麼啦?小丫頭又想回頭吃奶嗎?」年輕人──平涯──半是奇異半是調侃地道。
少女──流雲,立即心虛地俏臉一紅。不過她很快地瞪了平涯一眼,叉起腰、蹶起嘴地以一種受到挑釁的姿態輕易掩飾過去。
「什麼吃奶?你才是還沒斷奶呢!哼!也不知道是誰在捉鬼的時候老是對那些邪鬼痛不下殺手,我看你根本還沒長大呢!」
「嘿嘿!我沒長大?那妳這小我幾歲的丫頭不就更該叫小鬼了?」平涯和這任性的丫頭從小就是不對盤,相親相愛更是免了。不客氣地,他伸出手,一指戳到她的頭頂上。「對啦!妳師兄我自小就對萬物充滿仁愛心,沒對那些鬼東西一刀殺下只是因為我的善良,我可不像某人沒愛心到把人家討錢的可憐乞兒一腳踹開,之後讓全城的所有乞兒只要遠遠見到某人來到就自動躲起來閃邊去……」就有一回為了追殺鬼族,這丫頭根本把一切擋在她前面的東西視做障礙物地掃盪開──就算人也一樣,所以他才有回報她的題材好發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