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頁 文 / 季葒
這是陸家目前的掌權人陸豪山的堅持。
由於他常年都在上海、北京與紐約三地跑,為了讓每個他停留待下的地方,都能夠給他回家的感受,所以他很怪癖地蓋了三棟所有細節都一模一樣的豪華大宅邸。
司機開著車,載著陸釔寒回到這間豪華得令人喘不過氣的牢籠。
他是因為接到一通管家打來的緊急電話,不得不回來。
管家在電話中告訴他,陸豪山動怒了。
陸豪山是陸家的神、陸氏企業的龍頭,他創造了陸氏的奇跡,這也是為什麼多年來他的個性始終都那麼跋扈孤傲。
他狂妄自負,在陸家呼風喚雨六十年,他只要一個小跺腳,陸家上下都會震動不安,更何況惹他動怒……
接到緊急電話,陸釔寒即刻送韓旖露回去,然後回到陸宅,面對陸豪山的質問和怒氣。
陸釔寒穿越過用來宴客的全歐式裝潢的氣派前廳,進到與前廳風格完全回異的中國古典風格內廳。
「你回來得正好。」一聲冷到極點的笑聲,在陸釔寒被管家迎進內廳時,朝他襲了過來。
「爸。」陸釔寒眼神無畏地看著坐在客廳主位的古董椅上,單手持枴杖,身上穿著正式的三件式黑色西裝,髮鬢半白,臉上有著明顯年歲刻痕,神色嚴肅沈怒的老人。
他此刻正在盛怒中,一雙眼迸射出銳利的光芒,氣勢可怕駭人。
但陸釔寒面對他,卻一點也不會感到恐懼,神情除了尊敬之外,氣勢也與陸豪山不相上下。
「我真驚訝,你竟然還肯叫我一聲爸?!」陸豪山譏諷冷笑。「我以為你在打算回台灣尋根之前,就已經把我這個對你恩重如山的養父給忘了!」
對於這個氣勢不比他弱的養子,他很欣賞,但也同樣非常顧忌……
陸釔寒是個人才,他頭腦聰明、做事果斷,雖然不是自己的親生兒子,但他的聰明才智絕不在他陸豪山之下──從領養陸釔寒的第二年起,他就發現陸釔寒絕對會是個出色的孩子。
所以陸豪山很精明的用盡一切努力栽培他,但在栽培他的同時,也對他開出了幾個條件──
陸豪山和陸釔寒之間,有著一項交易。
那項交易就是他得娶陸薇姍為妻,成為陸家真正的成員,而他與陸薇姍所生下的孩子,才是真正有權接掌「陸氏」的人。
在孩子還未出世、成人之前,他陸釔寒只是「陸氏」的代理管理者。
「原來爸動怒的原因是因為我回台灣的事。」陸豪山直接的挑明,印證了陸釔寒心中的想法。
看來他帶韓旖露回台灣尋找兒時記憶、追念已死去的母親一事,已經被他知道了。
陸豪山既然對他的行蹤瞭若指掌,看來他大概也曉得他和韓旖露的交往,而陸豪山今天會臨時要他趕回來,恐怕不光只是對他去台灣一事盛怒,還有對他所選擇的交往對象也有著極大的意見。
「你回台灣我不反對,但是你為何要買下那間房子?你以為這麼做就可以找到有關你生父的線索嗎?」陸豪山有種被背叛的感覺。
「不是。」陸釔寒否認,他買下房子只是感念亡母。
而且他再清楚不過,他也是陸豪山的最大忌諱。
陸豪山深伯他一手栽培的陸氏接班人,與陸豪山毫無血緣的自己,會在得到陸氏之後,將陸氏所有財產事業轉手,進而搞垮陸氏,重新創立屬於他陸釔寒──不,是流著「岳」氏血脈,「岳釔寒」的另一個家族事業王國。
陸豪山一直精明地防著他,以深怕養虎為患的心態防著他。
因為防備,所以陸豪山長期以來都會派人監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陸釔寒對於陸豪山這樣的行徑深感痛恨的同時,卻也拋不開陸豪山對他的教養恩情。
陸豪山改變了他的人生,也妄想控制他的人生,這對陸釔寒而言,是一個很沈重的負擔。
「我認為你就是想藉由那間破舊的老房子,尋找你生父的線索!」陸豪山完全不接受他的辯駁。
「你這舉動說來真可笑啊,都已經事過二十多年了,你以為你生父還會回去那間房子,找你們母子倆嗎?他如果還要你,就不會拋棄你的母親,讓你的母親在那間房子裡抑鬱而終,讓你變成身世更加可憐的孤兒──」
陸豪山手中的枴杖重擊地面,發出剌耳的撞擊聲。「要不是我收養了你,你現在恐怕只是個可憐的無名小卒,而不是我『陸氏企業』的接班人!」
「夠了,爸,我回來不是為了聽你說這些陳年往事。」
他是個私生子,母親在二十歲時未婚懷孕生下了他,他的父親名叫「岳翰」,一個無情的男人,狠心拋棄了他們母子倆;這些事他母親當年也曾告訴過他,他很清楚自己的悲慘身世,無須陸豪山再多說一遍。
「你竟敢用如此不敬的口氣跟我說話──」真是造反了!
陸豪山氣急敗壞地從椅上站起來咆哮。
「我不敢。」一旁的管家嚇得發抖,陸釔寒的表情卻是變也未變。「我想知道爸找我回來,究竟有什麼要事,爸請直說無妨。」
他要知道陸豪山到底想對他做什麼。
陸豪山氣得顫抖地將陸釔寒的沈著放在眼底,胸口的怒火因為他的冷靜而發不出來。
他一手調教出來的兒子,精明的頭腦、高明的經商手段,樣樣都比他更出色,連脾性也比他這個義父更加沈得住氣,真是夠厲害的角色啊!
「好──既然你想知道,我就直接挑明了說吧。」
轉過身,他拄著枴杖,姿態傲然地走向酒櫃,管家見狀立刻跟上,替他取出他慣喝的酒,倒了一杯。
陸釔寒屏息以待,大廳內的氣氛因為兩人的沈默而顯得詭譎。
「我決定讓你和薇姍訂婚,並且在近期內舉行婚禮,至於訂婚的時間,就是明天晚上。」
陸豪山強勢的口吻,完全給人不容置喙的餘地。
「你和那個姓韓的女人,從現在起,就給我斷得一乾二淨!」
他果然知道他和韓旖露在一起的事。
「我做不到。」陸釔寒平靜無波地拒絕。「我拒絕和薇姍結婚,我和她之間只有兄妹之情,不可能成為夫妻。」
陸豪山看著酒杯冷笑道:「你做不到也得做,如果你想要得到陸氏接管權的話--」
「如果爸非得用這種手段逼我,那麼我會放棄陸氏。」他從來不在乎能不能得到陸家這座事業王國,他為陸家付出的,全都是為了回報陸豪山對他的撫育恩情。
陸豪山背脊一僵,他緩緩地回過身來,銳利的老眸看向陸釔寒──
「你現在才說『放棄』,已經太遲了。」
「為什麼?」一股不好的預感從心口漫出來。
「早上我已經把消息放出去,現在紐約各大晚報提早印行,報紙上已經以頭版報導我們『陸氏』這個大好消息了。」
陸豪山說著,目光落在桌面上;那裡有幾份半小時前才剛送到他手中的晚報。
陸釔寒臉色倏然一變,大步衝過去,抓起其中一份晚報翻看。
該死的!
頭版的報導簡直是想弄得人盡皆知!
丟下報紙,他火速衝往門外。
他必須找到韓旖露,當面跟她解釋。
「你如果去找她,只會害了她。」在他即將衝出門之際,陸豪山的聲音讓他的雙腳定在原地。
他竟敢威脅他?!
陸釔寒轉身面對陸豪山臉上的冷沈笑意,胸口狂燃起前所未有的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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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掛的水晶藝術吊燈,照耀著金碧輝煌的宴客廳。
光可鑒人的地板閃耀著迷人的光暈,整個宴會廳內,聚集著紐約政商界的許多名人,衣香鬢影,觥籌交錯,熱鬧得令人眼花撩亂。
十六人樂團在負落的小舞台演奏著優美的曲子,陸釔寒和陸薇姍在陸豪山一雙銳眼的盯視下,親密地牽著手,緩步走上位於宴會廳最顯眼且引人注目的舞台上。
陸薇姍一身珍珠色系優雅晚宴服,佯裝甜美的笑容下,是慘淡的心情。
「釔寒哥,我們真的要訂婚嗎?」在眾目睽睽下,她顫抖的以僅只兩人能聽見的聲音對陸釔寒說話。
她一點也不想和陸釔寒結婚,她對他只有兄妹的感情,而且她的心早已另有所屬呀!
「除了這麼做之外,沒有別的辦法可以取得爸的信任。」陸釔寒附在陸薇姍耳畔說話,他安撫地將陸薇姍摟了摟,讓她停止了顫抖。
這個動作是在互相打氣,但看在旁人的眼中,卻是親密愛戀的姿態。
「你確定我們訂了婚之後,爸就會撤掉那些成天監視著我們的保鑣?」自從昨晚訂婚消息發佈以後,陸薇姍和陸釔寒就被陸豪山派出的保鑣監視著。
陸釔寒除了被監視外,更被陸豪山威脅,只要他敢去見韓旖露,陸豪山就會對韓旖露採取必要的阻攔行動。
陸釔寒知道陸豪山不至於會對韓旖露做出什麼不利的舉動,但他絕對有辦法讓他們兩個見不到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