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笑盈盈

第12頁 文 / 花兒

    接著他將布帶放在她眼睛上,小心而輕柔的纏了起來。

    盈盈覺得一陣清涼之後,疼痛果然大減,於是悶聲道:「你這人也真奇怪,既然要幫我敷藥,為什麼還要說那些話來嘔我?」

    「話是我說的,但意思是你弄擰的,能怪我嗎?」他把那包白礬塞到她手裡,「剛剛我說的藥和劑量你都聽到了吧?」

    她點點頭,「木芙蓉葉三錢、烏爹妮一錢半、爐甘石一錢。」

    「好記性。」他點頭讚道:「你回去後早晚敷上一次,睡前用白礬泡水洗眼,眼睛就會不痛了。」

    「我不要痛,我要能看到東西!」盈盈急道:「你想扔下我對不對?!」

    聽他這麼說的意思,似乎是不管她了。

    「我不會扔下你,我不是帶你回來了嗎?你住哪?我送你回去。」

    這哪算扔呀!他好心的要把她送到她家門口了呀。

    她猛烈的搖頭,把那包白礬往他身上一丟,「我不回去!我回去做一輩子瞎子嗎?」

    要是讓六香知道她瞎了,他們會同情她、可憐她的照顧她一輩子,可她不要人家施捨。

    「你跟著我也沒用呀。」冷漓香撿起落在地上的藥包道:「況且你要是沒跟著我,也不會遇到這種倒楣事。」

    「就是因為你害了我,難道不該負責任嗎?」

    「我自己都自身難保了,怎麼幫你?」他兩手一攤,無奈的說:「司徒姑娘,你只是瞎了而已,我可是會沒命的。」

    「要我做瞎子我寧願去死。」她憤聲道:「你是不能救、不想救、還是不會救!」

    冷漓香盯著她,半晌才道:「不是不會。」

    她會這麼問純粹只是出於憤怒的心理,並不期望他給她任何回應,誰知道他居然回答了,而答案令人吐血!

    「所以你會救?你只是不想救、不願救!」她氣得臉色發白,「你自己都要死了,難道死前不能做做好事嗎?」

    「我發過誓這輩子不再救人,我不想、也不能違誓。」他強硬的說。

    「我發誓一定要重見光明!我不想、也不能違誓。」

    他澡深的盯著她,像是在考慮什麼似的,半晌才道:「你真的不肯回去?」

    她斬釘截鐵的說:「是。」

    「那你就跟吧。只是我話說在前面,我是絕對不會幫你的。」

    「我是絕對不會放棄的。」她感覺到他有些粗糙的手牽住了她。

    「那走吧。」

    她緩緩的跟著他走,也不問他要帶她到哪去。

    盈盈的腦海中有無數個疑問,可是她知道問了也不會有答案。

    只是她真的想知道,為什麼他明知自己只有四十餘天的命,也不積極的尋找解藥?

    難道這傢伙真的想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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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要幫我醫眼睛?」

    盈盈對那烤焦的兔肉一點興趣都沒有,咬了兩口就沒辦法吞下去了。

    焦掉的肉又苦、又澀、又硬,難吃得緊。

    為什麼公主出宮能遇到一個廚藝很好的神捕,而她卻倒楣的眼睛瞎了,還要被冷漓香的料理荼毒。

    「你到底什麼時候才能停止問我這個問題?」都已經說了八百遍不醫了,她還是聽不懂嗎?

    基於一種奇怪的、他到現在還弄不清楚的理由,他決定帶她回宜水。

    他有一種奇怪的預感,他那個神秘的師叔或許會找上門去,而他似乎是一切事情的關鍵。

    這種時候讓她跟著他,有些凶險。

    「你趕快把我治好,我就不會羅囉唆嗦的賴著你啦。」

    「不治。」

    「你真是冷血、硬心腸。」應該去跟令狐無極結拜的。

    「過獎了。」冷漓香道:「我要是真的硬心腸,幹麼帶著你走,不把你扔在街上?」

    「你中毒昏迷的時候,我也沒有把你扔在街上不管,現在我落了難,你更應該幫我才對呀。」

    「幫你?我為什麼要幫你?當初我也沒要你幫我呀。」他一笑,「你當好人就是想要對方報答嗎?」

    若她真的是有目的的當好人,那還有得救。

    如果是天性良善,見不得別人受苦受難,非插手幫忙不可的熱血青年,那就沒得救了。

    「當然不是啦。我雖然心眼不好,可也沒到見死不救的地步,跟你大大的不同。」

    他是見死不救,壞到了極點。

    「說到報答,只是幫人的一種附加價值而已。如果你今天不會醫我的眼睛,我也不會勉強你來報答我。」

    問題就是他會醫,卻又不幫忙,這就叫人忍無可忍了。

    「你跟你師父學了醫術,難道沒學過醫者父母心,醫者要有濟世惠民的仁心?你這樣見死不救,難怪你師父要把你逐出師門了。」

    冷漓香冷笑一聲,嘿嘿道:「見死不救,如果我早知道這四個字怎麼寫……」也不會落得今日這種地步。

    盈盈駁道:「你已經將這四個宇發揮得淋漓盡致了,也不用懊悔自己沒能早些識得這四個字。」

    他抬頭看著天上的繁星,悠悠的說道:「世人都是狼心狗肺、恩將仇報的賤骨頭。你救了他,他反倒來狠狠咬了你一大口,咬得你鮮血淋漓、痛徹心扉。」

    他的眼神迷離,思緒似乎是飄回遙遠的一段記憶。

    「我十八歲那年到蒼茫山採藥,救了一名被青花毒蛇咬傷的少年。青花毒蛇毒性猛烈,傷口先潰而爛,不只傷肢不保連性命都堪慮。

    「我將雲奇帶回掩瑕莊,師父說一定要將他的傷肢截除,才能救他的性命。我看他年紀甚輕,還有大好前途,不忍心讓他沒了雙腿,於是三日三夜不曾休息為他除毒療傷,耗盡心神。

    「後來總算是保全了他的雙腿。他感激之餘與我兄弟相稱,兩人結成了異姓兄弟。」

    他說著說著,驀地,拳頭緊緊的握住,臉孔都因悲憤而扭曲了。

    「他在掩瑕莊裡療傷,一口一個冷大哥叫得熱絡極了。我有個妹妹,叫作小光,那年她才十四歲,她生來就內向不喜歡見人,可她也把他當哥哥般的對待。

    「我跟師父出門採藥,小光站在門口送我,她說:『哥哥,要小心。』」冷漓香眼中含淚,聲音變得冷淡而麻木,「可是那個狼心狗肺的東西!他竟然、他竟然……」

    盈盈安靜的聽著他說,聽到這裡她臉上有驚恐的神色,隱隱約約知道後面發生了恐怖的事,不由得緊張了起來。

    「他見小光年幼可欺,凌辱了她,小光反抗著、喊叫著,他伸出雙手,活活的掐死了她。

    「當時在藥圃除草的扁叔聽到了聲音,連忙去看,雲奇那天殺的混帳慌張的逃跑,用一根尖棒往扁叔眼窩猛刺,只差個一寸就要入腦了,所以扁叔才會瞎了右眼。」

    盈盈低垂著頭,同情的落下了眼淚,一滴又一滴的落在青草地上。

    所以他才會發誓不再救人,全是因為妹妹無辜慘死的關係。

    他師父會將他逐出師門,或許也是因為他的心態已經不適合學醫了。

    「我跟你說這些,不是要你同情我。」他回過身去,看見了她在拭淚,「也不是要解釋我的見死不救。」

    「那你為什麼告訴我?」

    「我不知道。」他看著天邊閃爍的燦星,裡面也有一顆是小光嗎?她此刻也在天上看著他,說著「哥哥,要小心」嗎?

    「或許我只是想找人說話。」

    他們安靜的圍著火堆坐著,彼此都沒有再開口。

    突然盈盈一震,低聲道:「有人來了。」

    她的武功內力都高過冷漓香,因此來人在三丈之外她就有了感覺。

    冷漓香凝神細聽,「是個高手。」他躍到盈盈前面,將一根竹棒塞在她手裡,「若有險便先走。」

    她一觸到竹棒,忍不住心頭一陣感激。

    昨天下午經過竹林時,她要他停步讓她找一根適合的竹子來探路,他說了難聽的話氣她,讓她打消了那念頭。

    沒想到他嘴巴壞是很壞,卻還是替她尋了一根竹棒。

    她摸著竹身,觸感光滑而平順,感覺起來是花時間修過、磨過了。

    他這人……盈盈輕輕的歎了一口氣,明明是個還不錯的人呀。

    一個大黑影從樹上落了下來,沉聲道:「冷漓香!」

    冷漓香凝神望去,只見來人一般高矮,臉上罩著個判官面具,聲音是蒼老的。「你是誰?」

    「我是誰並不重要。」蒙面人道:「想活命的就趕緊躲得遠遠的。」

    「你是什麼意思?」冷漓香問道:「冷某不記得有你這個朋友。」

    他知道他的名字,而且叫他要保命就躲起來?

    這麼說,他是知道他有什麼危險?

    「我是好言相勸,你別太不識相。」蒙面人說:「信我的就躲一陣子。」

    「你不敢以真面目示人,我為何要信你?」

    「我是你師父的朋友,不忍心他這一門從你而絕,特來示警。」蒙面人誠懇的說:「我是友非敵。」

    「既然是友,何不痛快一些,揭下你的面具。」

    「冷漓香,你別太不識相了。」蒙面人怒道:「這姑娘代你受了一次過,你還要固執下去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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