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米子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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倪俊傑帶著一身醉意痛苦地醒來。昨夜回到台北之後，他又跟車隊的幾個老朋友一起去喝酒，向來很懂得節制的他昨夜卻醉得不省人事，連自己怎麼回來的都不知道。
看看鬧鐘，指針已經指向上午十一點，他呻吟一聲，重重地抱住頭！
真要命！他怎麼會醉成這樣？
他想打電話去公司請假，卻發現自己的喉嚨乾渴得有如沙漠裡的仙人掌。他才起身想要替自己倒杯水，外面的門鈴已經迫不及待地響了起來！
「誰啊？」他掙扎著去開門，一臉的痛苦煎熬。
「我。」
門外站著殷艷人，他嚇了一跳！立刻想起自己赤裸著身體，他連忙隨手抓了一件衣服穿上才回到門口粗嘎地問：「有什麼事嗎？」
「你沒來上班，打電話又沒人接，我有點擔心，所以就來了。」
「我沒事……我只是昨天晚上喝醉了。」
「你看起來不太好。」
「等我清醒過來就好了。」
殷艷人還是站在門口，看來沒打算要走。
倪俊傑歎口氣，終於打開門：「進來吧！你先坐，我真的需要先去梳洗一下。」
「好。」
倪俊傑對她的冷靜倒是有些意外，他還以為小貓的事情之後，再見到她，她一定不會給他好臉色看的，沒想到艷人的表情相當平靜，反而顯得有點嚇人！
二十分鐘之後他才覺得自己比較像人了，走出浴室，發現艷人正坐在沙發上打量著他的小盆栽。
「它還是這麼小。」
倪俊傑聳聳肩：「我早就告訴過你，它天生就是這麼小。」
「但是距離我上次看到它，已經快要兩年了。」
中間的歲月裡這盆栽還是在，只不過她的眼裡卻從來沒看過——
那時候的她，除了自己的傷痛，眼裡什麼也沒看到；別說盆栽，連他也一樣不是嗎？
想起傷痛的回憶，倪俊傑不太愉快地揮揮手。「走吧，該去上班了。」
「不，我想我們該談一談。」
「我不想談。」他拒絕。
艷人澀澀一笑，深呼吸好幾次之後才有勇氣……這是孤注一擲了！這次再失敗，她不可能重新再來過了！
剛開始她有些退縮，但是思索好幾秒之後終於還是咬牙開口：「你記不記得你問過我，也許生命中會出現一種感情，純真而乾淨、不含任何雜質也沒有任何條件的感情？那時候我回答我相信，而且它的確發生在我生命之中。」艷人低著頭輕輕地說著：「那時候我有過那樣的感情，而且在很久以前就給了別人，我的眼裡看不到其他的人，我不瞭解我身邊也有這樣一份感情正在等著我……」
倪俊傑轉身背對著她，努力叫自己不准感動！
「但是我現在知道了！那段感情已經結束、永遠地離開了。我清醒了，你不能叫我沒有過去，那是已經發生過的事情！但是你同樣也不能叫我沒有未來！難道真誠的愛過一次之後，就不能再有第二次嗎？」
他依然不說話。
殷艷人瞪著他的背影，那種孤注一擲的感覺又回來了！
她所說的話，對他竟然絲毫沒有影響！她受夠了一次又一次在男人面前掏心掏肺卻不被在乎！
她以前的確有錯，但是人不能犯錯？她的確曾經傷害他，但是現在她不是正受著同樣的苦嗎？
迂迴轉折的努力已經到了盡頭，於是她深吸一口氣衝到他面前，咬牙問道：「你要離婚是不是？你一定要跟我分手，絕無轉圜的餘地？」
「對！」
殷艷人跳起來，眼睛直直地瞪著他：「那你看著我的眼睛告訴我，你已經不愛我了！」
「我已經不愛你了。」
她的臉色頓時一陣青一陣白！
他甚至連猶豫都沒有！就這麼冷冷地看著她說出這種話！
「好，這是你要的離婚協議書，我已經簽好名字，即刻生效！」艷人高傲地仰起下巴，但她的雙手卻輕輕地顫抖著——「祝福你鴻圖大展，早日找到你的小貓！」
倪俊傑看著她轉身離開，高跟鞋在地上登登作響，他的心也跟著不由自主地加快——
她要走了，這次她離開，他們的生命就真的交錯而過，未來不會再有交會的一刻。
鐵門被關上，高跟鞋登登作響的聲音愈來愈遠……
倪俊傑坐在沙發上，六神無主地呆滯著。
他說謊。
而且他對他的謊言感到愧疚……
幾天前倩倩曾經打過電話給他，苦口婆心地勸了他一個晚上，倩倩說過什麼他已經不太記得，但是其中一段話卻教他印象深刻
倩倩說：「艷人的癡心已經為她帶來十幾年的痛苦，可是癡心沒有錯啊！你自己不是也癡心嗎？她現在努力挽回你，而她是一個那麼驕傲的女人，這已經到了她最大的極限！如果你再傷她的心，你們之間就真真正正的結束了，到時候你後悔也來不及，她不會再給任何人機會；不管換了是誰，兩次都受到同樣的傷害，都不會再有勇氣去愛了。」
那次，他真的跌得很深、很重！真的傷得很深、很苦！可是……他真的不愛她了嗎？他只是不想再受到傷害，誰都不喜歡受到傷害啊。
所以，他選擇了自由……
愛情同等於有風險的投資，可能回收，也可能血本無歸。
但是沒有了愛，自由也成了束縛。
懂得管理「愛情風險」，人類才能真正自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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收拾好行李，殷艷人對自己住所做最後的告別注目禮。
這間房子她已經住了好多年，但是她對這間房子卻只有熟悉而沒有半點感情。
她在這裡度過的都是不快樂的歲月、都是痛苦的歲月，這樣一個地方並不值得她留戀。
倩倩站在門口歎息著：「艷人，你真的要走？」
「嗯。」她笑了笑。「不走，留下來做什麼？」
「也許……」
「也許你也知道我沒有不走的理由對吧？」
倩倩無言，表情很有點感傷。
「去國外住幾年也好，我想再念點書，過幾年清閒的日子。」她聳聳肩，瀟灑地提起行李往外走。
倩倩跟在她身後，真的不知道該說什麼來挽留她，但是她真的很捨不得，於是只能無助地紅了眼眶。
「傻瓜……」艷人微笑著停下來，輕輕地替她拭淚：「你哭什麼啊？我又不是不回來，等我念完書還是會回來的啊！」
「人家捨不得你嘛……你在國外又自己一個人孤孤單單的……我心疼嘛！」
「你真傻氣！現在都什麼時代了，你跟潘磊隨時都可以來看我啊！你們也要放假的對不對？」
「那你為什麼不回來？！」
「我會回來，將來總有一天會回來。」
「拜託你不要這麼說……」倩倩真的哭了起來：「中山裝老伯跟我說的最後一句話就是這樣說的！嗚嗚嗚……我不要再聽到這種話了！」
「好好好！我不說了，我們快下樓好嗎？我的飛機要來不及了！」殷艷人笑著再度提起行李，微笑著輕點倩倩的額頭：「你喲！都當人家老婆了還這麼愛哭！以後怎麼辦？」
倩倩還是淚流不止！她有種感覺……那種熟悉的不祥預感！艷人這次離開他們，也許再也不會回來了！
她多害怕這樣的感覺啊！
「求求你嘛！你先不要走！我真的捨不得你走！不要走好不好？」倩倩拉著她的行李哀求。
「倩倩。」潘磊站在車子旁邊無奈地看著倩倩像個耍賴的小孩一樣扯著艷人的行李。
「拜託啦！拜託啦！」
艷人什麼話也沒說，只是輕輕地推開倩倩的手，她頭也不回地上車。倩倩無奈地只好跟了上來——她回頭看，希望會有奇跡出現。
但是奇跡還是沒出現。
潘磊已經上了車，啟動車子。
「等等！」
奇跡，總是要最後一秒才肯現身！
「開車。」艷人面無表情地說道。
「艷人……」倩倩哀求。
「開車！別逼得我連最後的朋友也沒有！」
倪俊傑已經衝上來趴在車子上：「等等！先聽我說幾句話！求你！」
「潘磊，你到底開不開車？」
潘磊無奈地回頭：「小姐啊，他擋在前面我怎麼開？難道輾過去嗎？」
「你——」艷人氣得發抖，恨恨地甩開倩倩的手：「你為什麼還要跟他說？我受的侮辱還不夠？我贖的罪還嫌少了嗎？為什麼這樣對我？！」
「艷人——」
她什麼也聽不進去！只是打開車門飛也似的衝出去！
「艷人！」倪俊傑連忙追上去，但是她跑得很快，穿著高跟鞋依然能跑得那麼快。「求你聽我說一句話！只要一句話就好了！」
高跟鞋「登登登登」的聲音已經好遠！
他拚命在後面追趕，眼看她的身影就要轉進街角，他連忙吼道：「殷艷人！你願不願意再嫁給我這個神經病一次？」
沒人回應，倒是滿街的眼光都停留在他這個神經病身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