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米子米
為什麼？為什麼上天這麼不公平？
「感謝各位同仁這一年來的辛勞，現在年終舞會正式開始！」
音樂響起，台上的人紛紛下了台，結束了冗長的演講表揚。
倩倩的目光離不開從台上下來的三個人，他們那麼出色好看，任誰都沒辦法忽視。
「倩倩，走吧，我們去吃東西。」
「阿卡呢？他不是說要來？」
「他喔，我看沒那麼快，今天晚上到處都熱鬧得很呢！他哪有空理我們啊。」芬芳聳聳肩，眼光往前飄，不由得也歎氣。「老天爺真是不公平耶！好的東西老是集中在某些人身上，他們家世好、長相好，連腦袋也比別人好，教我們這些平凡人怎麼活下去啊？」
「聽說杜可辛對潘磊很有好感耶！她回來一個星期了，幾乎天天跟潘磊在一起……」
「俊男美女咩……那殷經理怎麼辦？」
「嘿嘿，這可就是有好戲看了！殷經理手段毒辣得很，可是杜小姐條件也不差，勢均力敵際！」
周圍耳語不斷，有時候會有一兩枚同情的眼光飄向倩倩。
她是潘磊「前任女友」的消息老早在公司不陘而走；辦公室戀情從來都瞞不了人的，更何況是這麼大一家公司！當初沒人看好塗倩倩能抓住潘磊，而今更沒有人把她列在戰局當中——她老早就出了局，或者該說在他們眼中，倩倩從來都沒有人過局。
那眼光，讓倩倩不由得低頭，她緩緩地把身體移向牆壁，試圖讓自己跟牆壁徹底融合在一起。
她，從來都不會看不起自己，但此時此刻，她看著自己極為平凡的穿著打扮，手輕輕碰碰自己這張極為平凡的臉，她突然有點自慚形穢之感——
芬芳端來一盤食物交給她，她懶洋洋地靠在牆壁上有一口沒一口地吃著食物，同時打量著舞池中的男男女女。
殷艷人正跟老董事長跳舞，她穿著一身火紅貼身的晚禮服，下擺像是金魚尾一樣散開，每次當地移動，下擺便像是一團熊熊燃燒的火焰！
正在殷艷人旁邊的當然不消說就是潘磊跟杜可辛了。
跟殷艷人的搶眼相較之下，杜可辛的打扮算是非常端莊合宜，她穿著飄逸的白色洋裝，蓬蓬的公主袖襯托得她更顯得修長纖細，小露香肩散發著純潔的性感。她正對著潘磊微笑著，眼波似水。
芬芳轉向倩倩，她正開口想說什麼，但一看到倩倩的表情，到口的話又混著食物硬生生嚥了下去。
向來，她都是打落水狗的高手，可是此時此刻她卻覺得只要多說任何一句話，倩倩都會在她眼前徹底破碎，
足足十分鐘，她們誰也沒開口，在熱鬧的舞會裡，這是個冰冷而淒涼的角落……
又過了五分鐘，芬芳終於輕輕地開口：「快吃吧，吃完了我們就回家好不好？不然我們也可以去PUB玩一玩啊，上次阿卡帶我們去的那一家不錯哦，搞不好他也在那裡鬼混呢！你快點吃飽，等一下我打電話給阿卡，問他人在哪裡，我們一起出去玩好不好？」
「好……」倩倩低著頭，淚水和著食物一口一口往下吞，又苦又澀，充滿了辛酸。
「倩……」
「我去一下洗手間。」倩倩將盤子扔給她，連忙轉身離開了會場。
芬芳無言地看著倩倩的背影，眼光再度轉向舞池，她狠狠地咬牙，忍不住低聲咒罵：「死男女……死沒良心的！我詛咒你！詛咒你們沒有好結局！」
生平第一次，陳芬芳在死黨的感情中紅了眼眶。
第五章
躲在洗手間裡，倩倩坐在馬桶上發愣，她的眼眶紅紅的，知道自己的樣子一定很狼狽，她不想再出去
讓其他同事有更多話題。
她知道他們多數沒有惡意，但那種同情更教她沮喪！她不要別人的同情，她還不承認失敗，雖然不管從任何角度來看，她都非常失敗……
有人敲門，她回敲。
洗手間裡沒其它聲音，外面的宴會廳另外還有四間洗手間，這是裡面VIP洗手間，來的人比較少，敲門的人為何不去其它的洗手間好讓她痛痛快快哭個夠？
對方又敲敲門。
倩倩悶悶地回答：「有人，我還要很久喔！這裡還有好幾間廁所，為何單單要這一間？」
「出來吧，你還想在裡面躲多久？」
是殷艷人的聲音？！倩倩愣了一下。
「你已經在裡面超過十五分鐘了，我擔心你溺死在裡面。」
「呵呵，很好笑……」
「出來吧。」
「不了，我想在這裡靜一下，你幹嘛不走開？」
「我不想走開，我們可以在這裡撐著，看是你撐得久，還是我撐得久。」
倩倩瞪著門，好像可以穿透門看到殷艷人臉上那種挑釁的表情，她有點生氣了！
「殷經理，我喜歡在洗手間，我欣賞這間洗手間不行嗎？能不能讓我一個人在這裡好好欣賞這間洗手間？！」
「噗——」殷艷人噗哧一聲笑了出采。
「哈哈，很好笑喔？笑完了請你走開，不要煩我！」
「滿有精神的嘛！」殷艷人的聲音裡帶著笑意。「某人還擔心你大受打擊，可能會在廁所裡上吊自盡呢！我就說他想太多……」
某人？！倩倩的眼光亮了起來，她差點立刻跳起來衝出去，但有鑒於殷艷人「狡猾」的名聲，她謹慎又小心地打開了門縫。
「你說的『某人』是誰？」
「你猜猜看。」艷人笑嘻嘻地對著鏡子補粗，透過鏡子的折射斜睨她一眼。「喲，哭成這樣，這怎麼出去見人？」
「我又沒說我要出去見人……」
「那你是打算中途離席？」艷人聳聳肩，眼光又回到自己完美無瑕的臉上。「這的確是個不錯的選擇，總
比留下來聽那些閒言閒語好，雖然有點不戰而敗的嫌疑——」
她到底在說什麼東西？倩倩索性打開門，坐在馬桶上瞪著她。
這情況有點好笑……兩個女人在洗手間，一個還坐在馬桶上，好漫畫的鏡頭。
她們面面相覷，沉默了三分鐘之後，兩個人終於都笑了起來！
她們都不是那種小小聲笑的女人，那爆笑的聲音大得整間廁所都有回音！
「呵呵呵呵……好了吧？心情好點沒？出來吧，我幫你補粗。」
艷人微笑著回頭，她曼妙的身體半倚在洗手台上，這麼簡單的姿勢卻也有著一種渾然天成的性感。
倩倩看著她，不由得苦笑著搖頭歎息。「我怎麼跟你們比？你們連腳趾頭也比我好看、比我性感動人，我這麼平凡，平凡得在你們面前連『醜小鴨』也算不上，上帝真是不公平，但是卻又不公平得這麼美！我不敢想像如果世界上全是我這種人，這世界該有多無聊。」
殷艷人挑挑眉，臉上透露著一絲意外。
「沒想到你的想法這麼特別……」她微微一笑，很有點讚賞的意味。「我想我有點瞭解他為什麼會喜歡你了……」
「他？某人？」倩倩懷著點希望輕輕問：「你說的『他』跟我想的『他，是同一個人嗎？」
「你說呢？」見她沒意思離開馬桶，殷艷人不耐煩地上前將她拉出來扔在旁邊的小沙發上。「在這裡坐好不要動。」
「為何不要動——」
殷艷人從手提包裡倒出一大堆化妝品，二話不說在她臉上開始動作。「你問題更多……唉，果然是個問題兒童。」
「我不是問題兒童。」倩倩忍耐地讓艷人微涼的手在她臉上揉來揉去，從她身上飄來的香氣很香很誘人，很女人的氣味。
倩倩不由得抬起眼，眼前的殷艷人儘管在這麼近的距離內看，還是那麼地完美；她古銅色的肌膚透著健康的光澤，五官深刻得不需要任何色彩就足以教人印象深刻。
「唉……你真漂亮……」
「漂亮有什麼用？」
「那是漂亮的人才能說的話啊……」
殷艷人的手停下來，她看了她一眼，又開始專注著幫她化妝。「五十年後我還能這麼漂亮嗎？等我死掉，這漂亮還能維持著嗎？漂亮可以吃嗎？漂亮可以體貼嗎？還是說因為漂亮就可以得到真正的感情？」
「啊？」
「你沒見過那種外表漂亮，但是一開口說活就讓你想殺掉他的人嗎？我見過很多。」她說著，動作利落又漂亮。「眼睛往上看——傻孩子，漂亮是好的，但是不是最好的。你愛上潘磊是因為他漂亮？如果他毀容呢？如果他變成一個又老又醜的糟老頭，你就不愛他了嗎？」
「我不知道。」
殷艷人愣了一下。
倩倩眨眨眼……如果他今天是個又老又醜、整天摳香港腳的糟老頭，我可能不愛他了。」
「呵呵……你還真坦白……」
「這是事實。我愛他，因為他漂亮又有內涵，人人都喜歡漂亮的東西。」
「那麼你為何要喜歡『那麼，漂亮的東西來給自己痛苦？喜歡一個稍微普通一點的不好嗎？」
「不行，愛就是愛了，五十年後的事情誰去計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