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頁 文 / 閔裟
恩慈大歎了一口氣,正想出聲罵人時,卻聽到電視的播報員正用清晰標準的國語,播報最新的新聞。
「今天中山高速公路發生一起重大車禍,新加坡富商程家明駕駛著一輛寶士車在往中正國際機場的路段,因為超速駕駛,一時剎車不及,撞上安全島,賓土車全毀,而程家明傷重就醫,現在還在手術室中搶救。對於程家明為什麼會突然超速駕駛,以及手術的詳細情況,我們會隨時為您做最新的報導。」
如嵐突然伸手關掉了電視,神情呆滯了起來。
恩慈看著如嵐的臉色,伸出了手,將如嵐抱在懷裡。
許久之後,在恩慈懷中的如嵐肩膀抽動了起來。
她抬起頭來,滿臉是淚:「恩慈,我再也沒辦法去愛人了,這輩子都不行了。」
恩慈也為好朋友傷痛,但她什麼安慰的話都沒說,只是像聖母一般摟著如嵐,輕拍著她的肩膀。
如嵐在恩慈懷中放聲大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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長庚醫院的加護病房裡。家明全身都是維生系統。
愛倫握著家明的手,她手腕上的傷痕,除了一條淡紅色的疤,已經癒合地差不多了。但她眼眶的紅腫,和因長期睡眠不足地黑眼圈,卻讓她看起來更加的憔悴。
洛青開了房門,走了進來,站在愛倫的身邊。
「你來啦!」
「我來了,你已經待在這裡三天了,回去休息一下吧!」
「休息什麼,你昨天還不是陪梅姨待了一晚上了。」
洛青慘笑了一下:「我送梅姨回去後,小盹了一下,而你從昨晚就沒合過眼。」他拉了拉愛倫的手臂:「走吧,我已經叫老江在醫院外面等你了。」
愛倫搖搖頭:「我不累,我不想回去,已經一個月了,我想家明應該快起來了。」
洛青不言,看著家明。
已經一個月了……
這─個月來,如嵐從來沒進過這醫院一步,愛倫則是天天在此。
梅姨從一開始罵家明罵如嵐罵得響天震地。到昨晚,已經像是一個老婦人看著病危的兒子,只能淚眼以對。
洛青看著家明逐漸消瘦的雙頰,他想起昨天醫生對他們說的話。
「我們一個月前的手術裡,已經將腦中的血塊都清除得差不多了,而腦斷層及腦波的檢查也都顯示程先生沒有什麼外在的問題。但是程先生依舊沒有醒來,我們想過很多的可能性,也許程先生有什麼想逃避的事情,甚或連求生意志都沒有了。所以,他寧願選擇沉睡。但是,再這樣下去,不用很久,也許半個月到一個月的時間,他的身體機能就會逐漸的喪失,醒來的機會會越來越渺茫。我們醫生能做的只有這麼多,你們可不可以想想,有什麼人事物可以讓程先生有活下去的希望,因為這種事真的必須靠病人的意志。」
家明的意志,就是如嵐吧。
這是一個怎麼樣的緣分呀。
洛青歎了一口氣。
他拉了一張椅子,坐到了愛倫的旁邊。
「愛倫,你去見見如嵐好嗎?叫如嵐來看家明。」
愛倫轉過頭來看著洛青,似乎想確定洛青是不是認真的。
洛青很認真的看著愛倫:「如嵐要出國了,她要去尼泊爾收集喜馬拉雅山的風聲,三天後就出發了。」
愛倫不敢置信:「她要去尼泊爾?家明現在這個樣子,她還能去尼泊爾?」
洛青歎了一口氣:「我想如嵐心中比我們更痛苦,但為了你,她不願再回到家明身邊。」
愛倫氣道:「她有什麼好痛苦,我看她很看得開,家明這樣,她還是照常工作,照常出國。」
洛青看著愛倫:「愛倫,別這樣,我知道,其實你一直都很喜歡如嵐的。沒錯,你是因為如嵐搶走了家明的愛而生氣,但和如嵐相處時,你也開始喜歡如嵐了,你知道如嵐不是壞人,你沒辦法恨她,所以你才會那麼痛苦,你喜歡家明,也喜如嵐,卻無法忍受他們相愛,所以精神才會分裂。」
愛倫大叫了一聲:「你別說了。」
愛倫的叫聲驚動了在外面的護士,跑了進來:「怎麼了,病人發生什麼事了嗎?」
洛青起來圓場:「沒事,沒事,剛剛這位女士說話太大聲了一點。」
護士似乎有些不滿:「程先生還是屬於重症病人,你們隨侍親友說話要小心一點,別妨礙病人養病。」
「是,我們知道,對不起,謝謝你!」洛青都快不知道自己在說什麼了。
護士總算走了出去,洛青呼了一口氣,坐了下來,又轉頭看著愛倫。
愛倫似乎有些動搖,她咬著下唇,似乎不想去承認事實就是洛青說的如此。
洛青帶著鼓勵的眼神:「愛倫,我知道你是最愛家明的,你不可能會讓家明一直這樣昏迷下去,尤其是當你知道,有人可以救他的時候。」
愛倫用怨恨的眼光看著他:「沈洛青,你不覺得你很殘忍嗎?為什麼連你也這麼殘忍,你怎麼能要我去把如嵐帶到家明面前來,你怎麼能,我又怎麼能?」
「你能的,愛倫,現在只有你能了,只有你還可能將如嵐勸回來,只有你能救家明瞭。」
愛倫死命地搖著頭:「不,我做不到,我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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晶音公司的工作室中。如嵐拿著一杯咖啡,發著呆。工作室裡已經收拾得差不多了,一個又一個的箱子,寫著寄往尼泊爾的字眼。
咖啡似乎都沒有熱度了,但如嵐一直沒有動過,眼神迷茫。
沈翔生靠在門邊,也看了她一段時間,但如嵐全然沒有發現。
沈翔生低了低頭,敲了敲門,敲到第三響時,如嵐才回過頭來。
如嵐勉強的笑了笑:「沈老大,客戶來了嗎?」
「還沒到。」沈翔生看著滿地的箱子:「收拾得差不多了?」
如嵐看了看周圍:「差不多了。」如嵐將手中的咖啡一飲而盡,但不熱的咖啡十分的苦,小芬泡得又難喝,如嵐差點吐了出來。
「咖啡不熱很難喝吧!」沈翔生有點調侃地說,但語氣聲調中卻帶著些許奇妙的悲傷。
「小芬是個不合格的OL,咖啡泡得這麼難喝,如果我是日本公司的主管,一定把她給裁撤掉。」如嵐還努力說著笑話。
沈翔生看了她一眼:「如嵐,不要再勉強了。」
如嵐有些愣住,一瞬間不知如何回答。
許久,她用乾澀的聲音,開玩笑地說:「小芬的咖啡我的確不該勉強自己喝下去。」
「你知道我說的不是這個。」沈翔生不想再和她打哈哈:「你不要再逃避下去,這樣對你、對他,對工作都不好。」
「我對我的能力還有自信,我不會因為個人的情緒影響工作的。」
「但你這次去的地方是喜馬拉雅山,危險度比一般收集工作來得高,你這樣心有旁騖,沒收集到好聲音還是小事,如果有了什麼意外怎麼辦?」沈翔生十分不高興。
「你這麼說是不信任我的能力?」
「我不信任你可以再勉強自己三個月。」
如嵐轉過身去:「是朋友就不要再提這件事。」
沈翔生走了過去,將如嵐轉了回來:「就因為我是你的朋友,我才要提。」
如嵐看著他:「何必這麼逼我呢?我和他早已經沒有關係了。」
沈翔生也看著她:「如果這句話是真的,我會很高興,巴不得永遠不去提它,但它是假的。」
如嵐有些不解沈翔生的話,更或者,她逃避去瞭解。
但沈翔生決定說個明白:「我一直喜歡你,從三年前在安地斯山第一次合作時,我就喜歡你了,但是,我一直都知道你心裡有著另一份感情,所以我從來不提。我承認,當我在藍天的週年舞會看到你和程家明時,我很難過,但我也放下了一塊大石,很簡單,我一看到他看著你的眼神,我就知道我比不上他。但是如今,你卻放棄了,你比從前更愛他,卻放棄得更徹底。為什麼?」
如嵐很震動,她把沈翔生當工作夥伴,從未想到喜歡不喜歡的事情。但此時此刻,她的心已完全被家明給佔據,連一絲一毫都不能去思考他的事。她覺得很對不起他。
「我說這些不是要你困擾,我只希望你,能好好看看自己的真心。愛情本來就會傷害人,即使你不想不願意。」
桑如嵐想說些什麼,但終究咬了牙,掙開了沈翔生的手:「不要再說了,我是不會去看他的。」
沈翔生還想勸:「如嵐……」
「你再提下去,那尼泊爾的案子我就不接了,你自己去,我手中可還有另一個阿他加馬沙漠的案子等著我。」
如嵐的態度相當強硬,沈翔生也沒轍。
此時小芬突然敲了敲房間門。
「什麼事?」
「若風頭目,外面有人找你。」
客戶來了,如嵐暗自鬆了一口氣,她可以逃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