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閔裟
他已進出勒戒所三四次。
直到有一天,他在洛青的抽屜裡,看到如嵐的婚戒。
怎麼會?婚戒怎麼會在洛青這裡。
家明不敢置信,顫抖地將婚戒拿起來仔細看。
那是世上獨一無二的戒指,是結婚時他特別去蒂芬妮訂做的。
婚戒的內面,還刻著他與她的簡寫。一個清楚的S&S映入他的眼睛。
他像被重重敲了一記,腦袋突然都清晰了起來。
他開始起了疑心。
如嵐失蹤時,婚戒是在她身上的。
不可能找到婚戒卻找不到人。
但洛青只不斷地告訴他,如嵐已經死了。
他開始不動聲色地明察暗訪,花下了大筆的錢,全球發出搜索令。瞞著梅姨與洛青,瞞著所有人。
資料開始從世界各地傳回。如嵐行蹤不定,去了亞馬遜收集雨林的雨聲,去了北安地斯山收集吹過古印加遺跡的風聲,去了蘇格蘭的北部,一個叫天涯海角的地方,收集潮水的聲音。最後一年她回到台灣,被晶音公司網羅,繼續做著她的工作。
她似乎還活得十分愉快。她還改名叫做桑若風。
她離開他之後很愉快嗎?
原來,一切都是她故佈疑陣?她想逃離他,於是做了這假車禍?
而洛青也知道這件事?
如嵐能夠順利出得了境,連身份都能改得掉,想都是洛青幫的忙吧!
洛青這方面的關係可好得很。
但洛青為什麼這麼做?洛青一向都很支持他和如嵐在一起的。
是梅姨授意的嗎?
家明在桌上握緊了酒杯,砰地一聲,酒杯碎裂了。
無論是洛青還是梅姨,他知道他要得回如嵐,就得振作,不能再受制於梅姨。
於是,他用了一切手段,包括口頭答應梅姨與愛倫訂婚。
他知道愛倫是無辜的,但他已沒有選擇。
終於,他成功地取得了部分的股權,梅姨全然退隱到幕後。
他織網的工作已全部完成,現在,只剩收網去捕那條「大魚」。
他不只要捕獵她的身體,他還要她心甘情願到他身邊。
只是,她會回來嗎?
他已經等了三年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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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嵐一走出這棟宏偉大樓的大門,幾乎就跌坐了下來,家明那種癡狂炙熱帶著恨意的眼神,好像還緊隨而來,緊緊縛住她的身,她的心。
該怎麼辦,該怎麼辦好呢?
如嵐咬著嘴唇,緩緩地看向前方。
逃,二話不說,逃,三年前她能逃掉,這次她會逃不掉嗎?
她站起了身,想走向自己的車所在,只發現地上寫著車號和電話號碼。
「不會吧,這個時候還拖我的車?」她喃喃自語,不敢相信自己倒酶成這樣。
算了,車不重要,人走得掉才是重要。
她立刻招手,跳上了計程車,奔回晶音公司。
她才走進去,就發現原本愁眉苦臉的小芬、小倩有著喜悅的笑容,「若風,有好消息,自然音計劃可以進行了,我們公司不會倒閉了……」
如嵐根本聽不下什麼好消息,壞消息的,一把衝向自己座位,拿出了一個紙箱,就把桌上的一堆東西往內丟,沈翔生聽到如嵐回來,滿臉氣的衝了出來,「若風,你真是一級說客,藍天不但不裁我們部門,還加經費……」話未歇,他也呆呆地看著如嵐收拾的大動作。
「你幹嘛?」
小芬、小倩也在旁不明所以看著她,「是啊,若風,你不是已經跟那個總裁談好了嗎?」
如嵐沒理她們,又衝進了機房,將自己購置的錄音設備背了出來,雙手捧起了紙箱,立刻就往外走去。小芬、小情駭然,趕緊上前拉住了她:「頭目,究竟發生什麼事,難不成那個總裁沒炒沈老大反而炒了你嗎……」
話未歇,就被如嵐手勢f了斷,如嵐指著沈翔生說:「沈翔生,從現在開始我辭去所有晶音的職務,如果那個什麼鬼藍天集團的總裁找我的話,就說我死了。」
如嵐像風一樣地衝了出去,留下張大嘴的沈翔生,和面面相鼠的小芬、小倩,完全不知道發生什麼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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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嵐叫了部計程車,直奔松山機場,衝進機場,看見一班飛花蓮的班機,二話不說,買了機票,等她人終於到花蓮鄉間一片油菜花田中的樸素樓房前的時候,已經是二個小時後的事了。
如嵐站在樓房前,喘著氣,她抬頭看著大門,上面寫著恩慧育幼院,這是跟她一起在孤兒院成長的童年好友,沈恩慈,也叫做泰勒莎修女,所開辦的天主教育幼院。這間育幼院裡收養著許多棄嬰,還有些棄要是殘障者,經費一直是不足狀態。
但給我口飯吃,給張床睡總還行吧,如嵐這麼想著。
「仁慈的泰勒莎修女,白吃白喝的桑若風來了。」如嵐鬼叫著。
屋內沒有動靜,只有小廣、小容跑了出來。但小廣、小容都認得她,已經幫她開好了門。
「嵐姐姐。」
如嵐做勢生氣,四處轉頭看看:「誰是嵐姐姐?」
小廣、小容立刻改口:「對不起,是若風姐姐才對。」
「聰明的小廣、小容。」
與小廣、小容玩了半天,如嵐才開始覺得詫異,通常恩慈會自己出來才是呀。「乖,修女姐姐呢?」
小廣指著屋內:「修女在打電話。」
如嵐一面關門,一面走了進去。
什麼電話那麼重要?老友來了都不出來開門?
她一腳踏進屋內,恩慈剛好掛了電話,轉過頭來,滿跟驚喜。
「哇,什麼事,看你高興地,眼睛都快冒出星星了。」如嵐將大包小包的放下,自己走到了飲水機旁,倒了水,一面喝一面問:「怎麼,愛心統一發票中了二百萬了?」
恩慈立刻劃起了十字,然後才拉著如嵐的手:「感謝瑪麗亞,我們有了一位贊助者,他願意贊助我們院裡的殘障兒童所有的義肢,而且一直支付到他們成人為止。」
「畦,那是一筆不小的金額耶?那裡來的大好人呀!」
「他沒說。」恩慈滿意地笑著.「為善不欲人知,真是大善人。」
「沒錯,真是絕種動物!Discovery的動物奇觀應該找他專訪才對。」如嵐繼續喝著水,畢竟一早受了驚嚇,又一路從台北奔回花蓮,實在累死她了。
「不過,聽那位善人的秘書透露,好像是一位新加坡華人,叫程家明的……」恩慈的話未歇,就聽到一聲玻璃碎裂聲。
如嵐差點嗆死,連杯子都拿不住。
「喂,玻璃杯一個也要十塊,你怎麼不小心一點……」恩慈話未歇,一抬眼,才發現如嵐已經捉起包包向外衝去。
「喂,如嵐,你幹嘛,你要去哪,你不是來找我的嗎?」恩慈一直在後面追著如嵐,如嵐早就衝出門口,無暇回答她的老友。如嵐衝到了火車站,連票都來不及買,看到月台上停著的火車就跳了上去,火車究竟是到哪,如嵐都不知道,只知道那是一列普通車,人不多,如嵐隨便找了個座位,就軟癱了下來。
程家明,你好樣的,算你夠狠,恩慈那裡你都找得到。我八百年沒跟她連絡,去年她才調回台灣來,這樣你都有辦法……
如嵐大歎了一口氣,看向窗外,兩邊都是山,火車在花東縱谷中跑著,她已經分不出火車是往北還是往南了……
她緊靠著火車牆,閉上眼,想理清自己的思緒,想出一個解決之道。
火車停了又開,開了又停,經過一個兩個的小站。
有人在她身旁坐了下來,如嵐很自然地先將自己的包包拿起,「對不起,你請坐……」話都還沒講完,一抬跟,又愣傻了。
程家明!
他穿著西裝,外罩著長長的深藍色風衣,氣宇軒昂,與普通車的綠色塑膠皮背景全然不合。
「你怎麼會在這?」如嵐呆呆地說著。
家明十分大方的坐了下來,轉頭微笑看著她:「又想逃到哪去?」
如嵐立刻站了起來,無奈她坐在內側,不通過程家明她根本出不去,但程家明的長腳一副不想她出去的態勢,更不幸的是,她發現到整個車廂的人都不見了,連叫救命非禮的機會都沒有,如嵐還不死心地東轉頭西轉頭想找出點人跡,但沒有一隻活口,整個車廂只有她和程家明。
雖然這是花東線的普通車,但剛剛上來時,還有幾隻小貓的呀,怎麼可能現在就不見了……
她又看向程家明,家明對她紳士般地笑了笑,作了個「請坐」的手勢。
如嵐完全沒轍了,她頹然,只得坐了下來。
「工程真浩大。」如嵐逃不出,走不掉,突然一股氣冒上心頭:「程家明,你有必要搞這麼大的動作嗎?」
家明氣定神閒地看著她,不回答,反而拿起了香煙,慢條斯哩地點著了香煙,吸了一口,緩緩噴出後,才又看向如嵐;「沒辦去,因為你總不相信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