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頁 文 / 怡莙
時間還不晚，她應該還沒去上課吧？八成還在睡覺。他在這裡等她應該等得到人。他靠在車側，煙一根一根地抽，直到天色有點晚了，他才聽見轟隆隆的引擎聲──是那位穿西裝打領帶騎哈霄去做法事的年輕法師。
他直起高挺的身軀，微笑看著酷炫的哈雷停下。
"你又來了。"語氣依舊不慍不火。
他的笑容變苦。
"想見她一面還真困難。"這個男人真難對付，比他那直腸子的叔叔複雜多了。
"我今天出門時，看她精神還不錯，應該可以吧。"羅少廷對他勾勾手指，他隨著哈雷後頭走進慈惠宮。
精神還不錯？她不會是因為那件事，生病了吧？
楊其浩眉頭鎖得更緊了。
"她大概還在睡覺……啊，時間差不多了，她有說今天要去學校。可不可以麻煩你上二樓叫她起床？她很不好叫，一定要把她弄下床才行，拜託了。"羅少廷交代完畢，身形一閃不見了。
"這一家人都很怪。"楊其浩踏著階梯上二樓時，不解地喃喃自語。他敲了敲二樓唯一的房門："呃，羅小姐，呃……菁菁，你醒了沒？"
他隔著門，彷彿聽見幾聲咕噥。
等了一分鐘，還是沒回音，他又敲敲門。"喂，起床了。"
叫不醒？她是豬嗎？
"喂！麻煩你，起床了。"他已經扯開喉了。
"誰啊……"裡頭終於有人回聲了。
"楊其浩。你醒了沒？"
"哎喲，叔叔，你拿他嚇我沒有用啦，我不喜歡他了啦……"咕噥睡意懶洋洋地從房裡飄出來。
喔，她不喜歡他啦？楊其浩擻擻嘴角。女孩子，花心得很。
"你醒了吧？那我下樓了。"他放心地轉身。
"再讓我睡五分鐘……"
才要跨下樓梯的腳停在半空中，楊其浩瞇著眼轉身。
他從事金融業工作的父母正巧都愛賴床，她剛才的那句話，他以前常常聽，所以他也知道，那只是習慣性的推托之語，現在八成她的眼睛還沒睜開！
"起來！不然我進去架人了。"他壓低聲音恐嚇她。
"那就進來啊，我怕你啊……"今天叔話比較多哦，好吵。
楊其浩翻個白眼。
他終於知道為什麼羅少廷毫不擔心妹妹的安危，要他這個陌生人來叫她起床了。
剛才羅少廷是怎麼說的？她很不好叫，一定要把她弄下床才行，他居然沒聽出那隻狐狸的詭計──
叫愛賴床的人起床，這算是一種十分惡毒的懲罰。
"那我真的不客氣嘍。"
他握著門把，推門跨進她房裡……
第六章
他首先看見的，是床上的棉被堆，他揚眉一笑。她不怕被壓死嗎？
"喂，起來。"他跨過床鋪，不過效果可能有限。
"呵……再讓我睡十分鐘啦。"棉被堆裡的人打個呵欠，繼續耍賴。這麼冷的天氣誰要起床啊？她最討厭的冬天到底什麼時候才會過去？
楊其浩面無表情瞪著棉被堆。"你剛才說五分鐘的。"
"你進來吵我，罪加一等，再加五分鐘。"羅菁菁閉著眼，邊睡邊和他殺價，同時她還覺得奇怪，為什麼今天叔叔沒說要用冷水潑她？
完全的無厘頭。楊其浩為她的無賴行徑搖頭。
"拜託你，我不習慣進女孩子的房間，你快點起床，我還有話要對你說。"他粗聲喊著，有些緊張的他，用掃看她的房間來減輕不安。
嗯，還算整齊……還有他的大型照片，他記得那張照片是去年他參加一場慈善募款時的報導，她還真用心呢！
忍不住，他得意地揚揚眉，笑開了。她沒改變的支持讓他心中暗暗竊喜。
"那你抱我起來。"棉被裡的人聲音軟軟的。
楊其浩差點跌倒。
啥？他聽錯了吧？
"亂來！"
他平時用這種嚴厲的語氣吼人，通常會把屬下嚇得雞飛狗跳，怎麼偏偏她還是不為所動？
"嗚……你罵我，那我就不起來了。"她把棉抱得更緊。
"好啦好啦！"她是睡昏頭了嗎？楊其浩搖著頭走到床邊，不算溫柔地把她連著棉被提起來，讓她坐著。
"醒了沒？"她居然還閉著眼睛？他想掐死她！
"親親我。"呵呵，沒開過葷的叔叔一定會投降。叔叔的聲音怎麼變好聽了？原來感冒還可以改善他的破鑼嗓。
"親……你！？親這張連美國都可以聞到味道的臭臉？打死不親！"楊其浩瞪著她睡意猶深的臉，懷疑她根本還在作夢。
"你不親，那我親！"睡眼朦朧的羅菁菁笑著捧起他的臉，用力在他臉上印了幾個帶著口水的吻。
"呃……"楊其浩瞪著兀自吻得開心的女孩；就算她吻的是他的臉頰，他仍舊覺得他的青春少男豆腐吃透透了。
他，電視台的專業主播、下屬敬畏的上司，就這麼被……強、吻、了！
玩夠了，睡蟲也被趕跑了，羅菁菁才鬆開他，拍拍好像比平時摸到還結實的肩膀。"好啦，我醒了啦……"
睡眼睜開，在她眼前晃的，是一張不應該出現在這個房間的臉。
她懷疑地眨了眨，再眨眨……不太相信未甦醒的視覺，那換觸覺好了。
她牽起他的手，張口往手肘咬去，很確定咬中的是熱呼呼的人體，而且肌肉還因為她的牙齒凌虐而繃緊，她終於確定，他──是真的存在的！
也就是說，楊其浩──他在她房裡、坐在她床邊，而她親了他……
"哇啊！怎麼是你！？"她猛地向後退，腦袋撞在牆上，痛得她眼角噴出淚水。
"我早就說了是我啊！"楊其浩一手揉著被咬的手腕，被咬的手撫著被口水打濕的臉，無奈又怨懟。
她怕什麼？他才是被害人吧？他才是該躲在床角飲泣的那一個吧？
羅菁菁拚命吸氣，她對"前偶像"出現在她房裡、而她在無識中對他又親又咬的行為感到驚恐。
而且……男女授受不親耶！他怎麼可以進到女孩子的房間來？
"你你你……給我出去！快滾出去啦！"她很慶幸自己沒有裸睡的習慣，不然早被他看光，說不定還被……吃了。
"別罵了，我出去就是了。"楊其浩雙手高舉，唯恐被她當成登徒子，快步退出房間，在樓梯口，腳步一亂，差點滾下樓梯。
吁，他大概跟這家子八字不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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楊其浩抹著臉狼狽地走出她的閨房快步下樓，在飯廳和羅少廷打了照面，那張打趣的臉讓他抓狂。
"請問，你和你妹妹有仇嗎？巴不得我把她吃了是嗎？"他壓住腹間的怒火，勉強從齒縫迸出話來。
羅少廷端上剛起鍋、還散著熱氣的燴飯，無所謂地聳肩。"我不介意。不過在你動這個腦筋之前，她可能已經先下手為強了。"
意思是，要他家妹子乖乖起床不容易，除了叔叔沒良心到真敢潑她冷水之外，其他人又求又拜的，鮮少如願過，通常得送她幾個香吻，或是被她帶著口水吻輕薄過，才能讓她大小姐滿意地下床。
至於剛才的尖叫聲，顯然菁菁已經徹底醒了。
他的淡如清風讓楊其浩靜下來。
"你看我不順眼。"他終於確定了。難得的，他在這個家裡重重一摔，成了第一號的顧人怨。
羅少廷送給他一抹懦雅笑容。"你現在才發現？"
楊其浩思索片刻，笑著撿了張椅子坐下。
"因為我報導你家的事！"這個男人看他不順眼是事實，但不喜歡他？他不這麼認為。
"一半一半。我得承認，在那之前，我還沒那麼討厭你，最近對你比較反感。"羅少廷拿兩個碗和筷子過來，從大碗燴飯中分了點出來，楊其浩一碗、他一碗。
楊其浩失笑。這男人得淡如清風又理直氣壯，還請他吃飯，他根本生不了氣。
"你做這種工作太大材小用了。"他定下結論。這個男人城府極深，殺人不見血，是個優良人種──不過跟他比就還差一截。
"反正我有這能力，普渡眾生也算是給做多缺德事的自己積點陰德，正巧那時我對銀行勾心鬥角的工作厭倦了，而且這種工作不用朝九晚五、不用打卡、不用巴結上司、還不用繳稅；這種自由業很棒，你不覺得嗎？"羅少廷斯文地扒著燴飯，分析得非常透徹。
捧著燴飯的楊其浩笑著背靠椅背上，頻頻搖頭。
"你們一家都是怪胎。"他再下定論。
"如果你不想再被我家妹妹騷擾，勸你還是趁她還在生你的氣的時候脫身吧。"羅少廷這麼說。
楊其浩望著他："謝謝你的忠告。"但他閃過了警告，沒做結論。
"呸呸呸……"羅菁菁從樓上下來，發現他還在，羞得兩頰脹紅。"你……怎麼還在？"
她會這麼不自在，應該只是因為她親了一個她很生氣的陌生男人。哎喲！他怎麼會跑到她房間裡去啦！
楊其浩被她跳腳的樣逗笑了。她啊，率真得很可愛，和他平時接觸的女人很不一樣，他覺得她們都太矯揉造作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