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李葳
「如果你敢不答應……」怪婆婆冷冷笑說:「沒錯,我們是動不了你,但是阿奇以師父的身份命令她徒弟暗殺掉你,或是命令不奇自盡……你可就拿我們沒辦法。」
這幾句話聽下來,不奇原就慌亂的心神更加惶惶不安,怪婆婆說的話並不是無的放矢,不奇如果收到師命而不照辦,不僅違背她當年入師門所發的毒誓,也失去了找回親人的希望。
她依稀記得她是被婆婆強帶走的,回到黑心村時,婆婆還關了她三天三夜,罰她不許吃不許睡,直到她不再哭鬧為止。婆婆收了她做徒弟時把話說得很清楚——只要哪天你成為天下第一武林高手,我就告訴你誰是你爹娘,你家又在何方。否則,我就讓你一輩子無父無母做孤兒。
五、六歲的孩子一離了家,哪還有什麼方向感。天下之大也不是她能想像的,所以起初她年幼時還曾私逃下山數日,只想找到她家門,不用說結果也知道——她失敗了。一次、兩次之後,不奇才肯乖乖練武,只盼有一天奇婆婆願意讓她回家去找爹娘。
她聽話,讀書、武功、規矩的侍奉師父,一切都是為了這遙遠的小希望。
「我們可不想為這個小問題耗一輩子,你倒底要挑什麼?娶還是不娶?」
奇婆婆佈滿皺紋的臉上突然狡獪笑說:「不娶是最好的,我們不奇還是我的。」
司徒燁挑起一眉,「這樣拜天地,我如要否認也是輕而易舉的。」
「那你就不用多考慮了。」奇婆婆獨斷的揚手招說:「平凡,不怪,去替你們不奇姊姊打扮打扮,等一下準備拜堂成親。」
她們牽住了不奇說:「王爺你就先放手吧!我們就在你看得見的地方,不用擔心新娘子會跑掉。」
出乎意外的,他取下了自己尾指的戒環,套上不奇小手中指說:「這是司徒家傳的指環,傳說,戴上指環的人,不論離開到何處都會重歸家園。這象徵你已經屬於我司徒家了。」
不奇抬起頭,搜索著他嚴肅的容顏,她找著自己最需要的——他的真心。她看見了,她萬分喜悅的說:「我會珍惜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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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理枝頭花正開
一座野外的破廟,殘破的菩薩像重新被抬正,奇婆婆不知由哪兒變出了一根紅燭,折成對半立於廟桌上兩端,平凡與不怪臨時去摘來的野香花供在四周,缺了角的屋頂可以望見星光。
在這樣的地方,不奇與司徒燁拜了天地。
「一拜天,」不怪充當起司儀,望著頭蓋著紅手絹的不奇倚在高大的王爺身旁,緩緩的朝廟外拜了一拜。「二拜地,」她感動得都想哭了。「三拜高堂。」坐在前方的是三位婆婆們,以師代母。兩人自然又是一拜。
最後,「夫妻交拜。」不怪的淚終於掉下來了。「祝兩位新人百年好合,多子多孫。」
沒想到不奇姊居然結婚了,平凡也湊熱鬧小聲地哭起來。既然沒有洞房可以送,司徒燁於是掀開了新娘紅蓋頭,不奇那張閉月羞花的麗容,上了些許淡淡胭脂粉,與朱唇交相映紅著,格外的嬌艷動人。她蛾眉低斂,星眸半掩,他心裡突生一股強勁的柔情,就算是被逼成婚,他也不可能比此刻更心甘情願。她是如此獨特,難道不是上天賜予他的佳人?
「好了,好了,你們兩人別肉麻了,一副郎有情妹有意的模樣。」奇婆婆笑著說:「來吧,既然拜了堂,就該喝交杯酒。婚事辦得倉卒了些,沒有準備什麼好酒,婆婆這兒有隨身帶的藥酒,強身補血還不錯。不奇,這交給你了。我們不打攪你們小夫妻,到廟門外去。」
一等大夥兒出了廟,兩扇勉強湊合的門剛關上,司徒燁就忍不住想拉不奇的手,可是她靈巧的閃躲開來,帶著不依的微笑說:「婆婆和不怪、平凡都在門外,你想做什麼來著?」
「我想做什麼你最知道。」他站定不動說:「過來吧,娘子。」
「你又開始不正經了。」不奇嗔他一眼,走向廟內供桌拿起那壺酒說:「我們還是先把這杯酒喝了,省卻婆婆們的追問與麻煩,讓她們不高興就糟了。」
司徒燁搖搖頭,「你為什麼這麼害怕自己的師父?」
「你不懂。婆婆們平常不是那麼好說話的,她們有仇必報,別人給她們一分顏色,想盡辦法也要討回十分。這次師父對你這麼寬宏大量,我都覺得吃驚。所以,不要多話了,先順她們心意把交杯酒喝了吧?」不奇一邊斟一些,倒了兩小杯酒走向他。
接過小杯子,他與不奇共飲下那杯酒。苦澀的酒味嗆得不奇直咳嗽,但對於司徒燁來說,這酒與他喝過的烈酒比起來還不算什麼。他拍拍不奇的背,「你沒喝過自己師父的藥酒嗎?」
不奇想要搖頭說她從沒見過師父帶什麼藥酒,門卻在此刻被推開來。奇婆婆一掃喜氣洋洋的臉色,又變回冰冷無情的模樣,「不奇,事情辦完了吧?」
她一口氣喘回來說:「是的師父,我們都喝……」
「很好。」奇婆婆露出可怕的笑容說:「諒你司徒王爺再高明,也還不是逃不了這美人關吧!不奇你做得很好,我們師徒幾人的仇全都報得漂漂亮亮。」
司徒燁渾身僵硬,他剛要探手去捉住不奇,卻發現自己四肢酥軟無力,比初生的嬰兒還要不如……「你!」強大的意志力支撐下,他勉強說出一字來。
「師父?」一頭冰水兜頭淋下,不奇自己也震驚的看著司徒燁僵硬的面容與倒地的身軀。她跑到司徒燁的身邊問著,「怎麼回……」
「不要裝了,不奇。」奇婆婆仰頭笑著說:「我們師徒心意相通啊,你騙這個糊塗王爺喝下毒酒的手法真是高明,真是厲害。幸好你懂得躲開他的親吻,否則唇上胭脂解藥讓他吃了,豈不讓我們前功盡棄嗎?現在他體內的『醉醍醐』大大的發作,比喝了百斤高粱還要厲害,教他連自己是誰都要認不清,更別提想要對付我們師徒了。走吧,不奇,放他在此自生自滅。」
不奇與他交換了最後一眼,司徒燁迷眸中散發出嚇人的怒焰,那是活生生的恨與怒,若不是他一聲不發的暈倒過去,不奇只怕已讓他用目光殺死千百遍。
婆婆上前拉住了不奇的腕,內力隱約制住了不奇的手腳,讓她身不由主的隨婆婆走出門外,遠離醉倒在地的司徒燁後,奇婆婆才低聲的說:「你要是不聽婆婆的話,我現在就回去一刀殺了那渾小子。要知道,他現在手腳無力,殺他是易如反掌。」
「不,不要。」不奇終於忍不住流下淚來,「請師父饒他一命。是不奇的錯,我跟著婆婆走就是了。」
奇婆婆冷哼一聲,「你也別怨怪婆婆的狠心,像這些王孫貴族沒半個真心,他現在就算拜堂娶你也是鬧著玩的,等他一回到王府內,還不是又把你忘得乾乾淨淨,扔到一邊。我本來是要取他的狗命償你失去的貞操,可是萬一你真的懷了他的種,可不能讓孩子沒了父親,所以才留他這一口氣在。等兩個月後確定你有沒有留下孽種,再去解決他。反正現在中了這醉醍醐,一天兩天沒人去理會他,時辰拖得久,就算大羅神仙也不能再恢復他身上的力氣。」
不奇聽得心越冷越驚。
「沒錯,你奇婆婆和我們兩個商量後,才定下這個計謀。男人都是一個樣的,只要讓他們一高興,自然什麼防備之心全都沒有了。正面我們打不過他,可是反過來他就不是我們的對手了,」怪婆婆笑著說:「先騙他說只要一場婚禮,我們就不管事,他自然高興。然後不怪她們為你上胭脂的時候,已經預藏解藥,神不知鬼不覺讓你騙他喝了交杯毒酒……嘿嘿,這一切不都太順利了嗎?」
爿婆婆只是說:「現在你已經回來了,不用擔心,奇婆婆不會太懲罰你的。」
奇婆婆又哼了一聲,「師父醜話先說,你趕快把這愚笨的情根給斬去,身子既然送給人家也就算了,大不了一輩子讓你守身不嫁。如果你還存著想回去救他的心,就省一省。聽了師父那番挑撥的話,此刻他八成相信是你一手安排了這場背叛,對你恨之入骨。你去救他,人家也不會感激你。要是再這麼迷迷糊糊,最後也是白白送命,懂吧?」
不奇忍住心中撕扯的傷痛,奪眶的淚水直打轉,她不能哭,不能於此刻崩潰,她還有司徒燁要救,如果她無法冷靜下來想法子,誰能夠救他呢?她頭好昏亂,心又疼又苦,但她不能倒下——她必須堅強。
她終於強自振作的對奇婆婆說:「我懂,師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