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頁 文 / 方蝶心
「別這樣說,當這裡是殯儀館啊!你企畫案寫得怎樣?」
「放心,onschedule,一切都在掌握中,有什麼問題Wen也會給意見,還是你閒來無事,想下海試試你未老的寶刀,我可以把整隊的屍體交給你。」她瞅了他一眼。
「誰說我老了?」他看了回去,「自己的屍隊自己趕。」
「拜託,總監,我可不可以不加入你們的趕屍隊?」剛從洗手間解放歸來的Wen趕緊撇清。
「不行。」伍少泉與琴綺蘿這對姨甥異口同聲的說。
「講正事,綺蘿,下個禮拜……」
琴綺蘿馬上揚手掩住伍少泉的嘴巴,「等等,我還有一通電話要打,外發Art設計的圖稿連狗屁都下如,等我料理完他們再來跟你閒話家常——」她用力的按下號碼,差點把電話戳出八個大洞。
趁著等待的空檔,她賞了伍少泉一記青天霹靂。
「差點忘記告訴你,早上我把你車頭燈撞壞了,記得送去修理。」
「為什麼,那是我的車欸——」他哀鳴一聲,只差沒哭爹喊娘的。
「為了搶停車位。哎喲,走開啦,我要講電話了。」她一腳把嚷叫的伍少泉踹開,準備火力全開的對付即將接電話的傢伙。
「喂?」來人應聲。
「我收到你的Mail了,修明大設計師,我必須很坦白的告訴你,你的設計走向跟當初我所Brief給你的重點根本八竿子打不著,怎麼,我的圓台語雙聲帶還無法讓你清楚這次設計的方向嗎?我明白你有你所謂的設計風格,但是客戶想要的東西你完全沒有做到,如果這是你所謂的高超設計功力,恕我琴綺蘿實在難以苟同——」她罵得臉不紅氣不喘的。
這顆洲際飛彈從波姆羅傑一路打了過去,一旁的伍少泉只得拚命為電話那端的受災戶猛念佛號超渡,順道哀悼他的愛車小老婆。
感覺一陣熟悉異常的火氣從話筒轟燒到他臉頰,梁翔捺著性子沉聲問道:「哪位?」
「我是波姆羅傑的琴綺蘿,如果你以為靠關係就可以接到我們公司的工作,我可以很明白的告訴你,下輩子吧——」
又是那個叫琴綺蘿的無禮女子!剛才打錯電話,現在還是打錯電話。女人……上帝的錯誤。
梁翔惱怒工作接連被干擾,決定回擊。
「你確定你是波姆羅傑,而不是潑婦罵街?」他語氣裡滿是輕蔑。
「什麼潑婦罵街?!」琴綺蘿的聲音頓時揚高兩個八度。
「若不是真遇到,打死我都不相信我這麼欠罵,連著兩回都接到你打來的電話,扎扎實實的聽你兩頓罵。我再重複一次,我這裡是工、務、所。」說完,他再次掛上她的電話。
「這、這傢伙也掛我電話——」一股氣轟得琴綺蘿毛髮頓時直豎。
「小阿……欸,綺蘿,你好像兩次都打錯電話欸。」伍少泉尷尬的提醒。
「怎麼可能?臭總監,你既然知道為什麼沒提醒我——」她反過來指責他+
她的臉漲得火紅,氣呼呼地想殺人,看到這情況,有腦子的人都會選擇迴避。
「欸,我要出去拜訪客戶,長話短說,下個禮拜國翔建設公司有一場比稿,你跟創意這邊琢磨琢磨,好好加油。」伍少泉不敢多待一秒鐘,趕緊腳底抹油開溜,至於愛車小老婆,就當它死過一回好了。
半晌,琴綺蘿回過神,「什麼,又要比稿?臭總監,死阿泉——」
Wen臉上撇過詫異,死阿泉?這女人吃了熊心豹子膽這麼稱呼老闆的,難不成謠言是真的,兩人確有曖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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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工務所裡,梁翔的臭臉色老半天才恢復。
早上遇上一個不會停車的怪女人,讓他手心到現在還灼燙,現在又平白無故被一個女人罵得耳膜發疼,連帶的把他工作的情緒全破壞了。
波姆羅傑,全國前十大廣告公司的波姆羅傑?他因此而又想到注定錯過的夢想,心一煩,索性放下層疊的圖稿,往外頭走去。
「欸,圖都看完了?」到外頭偷懶買了涼水走來的阿俊,一臉詫異。
他可是扔了一大疊圖稿絆住小老闆,才得以悠閒走出工地,兜兜晃晃,別說他都已經看完了,那天才非他莫屬。
「帶著圖到前面工地看看。」梁翔隨口說,戴上工程帽,便往工人群聚忙碌之處走去。
阿俊丈二金剛摸不著頭緒,擱下飲料罐,隨手抓起一張圖稿,趕緊跟著走去。
依他看,這個小老闆有點古怪,好幾次偷窺到獨自留在工務所裡的他,總是打著眉結面色凝重,什麼公文、合約、圖稿,在他眼中都是罪人,活像是要把這些東西看出窟窿。
一走到太陽下,偶爾幫工人幹幹粗活,跟著大家調笑來咒罵去的還有幾分人性,皮膚曬得比他阿俊還像工地的一份子,個性隨和得活像是另一個人。
當真是好日子過得不耐煩,興起當工頭的念頭?拜託,還是別來搶他飯碗了。
在阿俊打量嘀咕的當下,只見粱翔身手靈活的上了鷹架,監看著進度,阿俊趕緊走了上去,像哈巴狗似的聽著梁翔的指示,拚命點頭應聲。
忽爾梁翔往下一瞟,只見有個傢伙在鋼筋條下來回的穿梭,他連忙粗鄙異常的大嚷,「阿德,他媽的,你沒戴工程帽為什麼在下面走來走去,逛哪門子的大街,你當你腦袋是鑽石啊,你老婆還大著肚子欸——他媽的你這渾小子……」
在工地最重要的是安全,一個不小心頭破血流不打緊,送了命才冤枉,這裡的工人都是家中的經濟支柱,不能倒下的。
梁翔深知這嚴重性,對於不遵守安全規定的人特別不留情,非罵得讓對方難堪不可,好記取教訓。
只見阿德像過街老鼠似的倉皇離開現場,找到遺落的工程帽戴上,這才小心翼翼的回到工地,忙不迭的傻笑賠罪。
「靠……」粱翔左手使狠的掐掐喉嚨,滿臉不悅的低罵。
「阿翔,你火氣大喔,青草茶多喝一點。」一名工人說。
「你留著自己喝吧!有空跟我抬槓,還不加快動作,工程延誤就抓你去賣。」
「我?我一個大老粗能賣到什麼好價錢?要不你跟老闆說,我賣給他好了。」話落,一陣邪笑四起。
工地的男人都是有奶便是娘的大老粗,只要來點顏色的話題,就會瘋狂的忘記工作,管他鋼筋水泥、管線配置,口哨吹得幾乎上氣不接下氣,還樂此不疲,很人性的直率。
梁翔看看手錶,今天既然無心看工程,索性提早回公司,總公司的辦公桌上還有成堆的公文等著他。
「我先走了,你們自己工作小心。」
「知啦!」
下了鷹架走回工務所,阿俊雖覺得莫名其妙,還是亦步亦趨的跟著,粱翔頭也不回的說:「那些圖我還沒看完,明天再看。」
「好,我知道。」他必恭必敬的回答,心中帶著竊笑。
明天看,行,要後天看也行,想看多久,通通都行,不要影響他摸魚就好。
似是突然想起,梁翔問:「阿俊,工地常常會接到打錯的電話嗎?」
「打錯的電話?」他一瞼納悶。
梁翔臉上閃過一絲異常神色,「算了,沒事,我回公司。」他又恢復一派陰沉。
他打了通電話,「沈秘書,今天請司機提早一小時來接我。」頓了須臾,他像想起什麼的問:「對了,沈秘書,下禮拜參加專案廣告比稿的名單是不是包括波姆羅傑?」
「波姆羅傑?」電話那端沈秘書思索了下,「是的,有這家廣告公司。」
「好,我知道了。」
梁翔思忖,波姆羅傑的琴綺蘿,最好來比稿的人不是你,要不然看我怎麼回報!他嘴角浮現冷笑。
拿著鑰匙,高大的身子坐進二手老車,他低調的離開。也由於他的低調,全工地只有阿俊知道他的身份。
阿俊抓抓頭,看著小老闆離去的背影,有時候他真害怕小老闆突然看著他瞎問一通,他只想討個工地的活做安穩的生活,其他,他什麼也不想。
其實懷才不遇也沒什麼不好的,出頭鳥不是每個人都當得起,老婆跑就跑了,現在安穩就是他的人生希望。
他轉身要走回工務所,後頭傳來呼喚。
「喂,喂,大欸——」對方一副欣喜的口吻。
阿俊回頭一看,一個妖嬈的婦人朝他揮手。水喔,那身桃紅的衣服,比猴屁股還要艷麗,塗滿胭脂的臉,真可謂——紅光滿面。
「我?」他納悶的指著自己。
「是啊,大欸,就是你。」她一臉嬌笑。
「什麼事?」他搓著手臂上的雞皮疙瘩。
「剛剛那個開車的男人是你們工地的工人ㄏㄡ?」她眼神發亮。
「是啊!」裝傻答是,這是阿俊慣用的伎倆。
「大欸,那個小男人他好帥,叫什麼名字?住哪裡?他待會還回工地嗎?」婦人臉頰酡紅,手還揪著衣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