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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頁 文 / 季薔(季可薔)

    他不語,忽然轉過頭,用那對總讓她失魂落魄的眸子深深睇她。

    他為什麼要那樣看她?為什麼總那樣看她?那瞳眸,像悄悄藏蘊著無限落寞、無限傷感,那濃濃的懷念、沉沉的惆悵揪緊了她的心,讓她疼痛起來。

    「雲飛——」她嗓音不禁顫了。

    「懷箴,你知道白雲為什麼要在天空流浪嗎?」

    「啊?」突如其來的問題令章懷箴一愣,她揚眸,不自覺瞇眼望向深秋高高的天。

    「你想,是為什麼呢?」

    「我想,大概是因為它們在尋找著什麼吧。」她慢慢開口,清秀的容顏漾開少女獨特的夢幻氣韻,「也許它們不停地在天空飄蕩,只是為了能找到知己。找一個懂得自己、能陪伴自己、一起面對這個世界的人。」轉過頭,她朝他綻開盈盈笑花,「你說呢?」

    他沒有說,極度的震撼讓他一句話也說不出口,他只是怔怔望著她,然後,忽地層臂緊緊擁住了她。

    他抱得那麼緊,緊得彷彿意欲將她融入骨血,緊得彷彿害怕只要稍一鬆開她便會忽然消失。

    「雲……雲飛,」她喘不過氣,「你怎麼了?」

    「不要……離開我。」低啞的請求沉痛得令她幾乎心碎。

    她不明白他為什麼會這麼說,也難以想像一向驕傲冷漠、高高在上的他會對她說出這樣的話來。

    可她明白自己無法拒絕。不論他說什麼,是命令或是懇求,她都無法拒絕。

    因為她喜歡他,好喜歡好喜歡,喜歡到恨不能為他撫平心中所有傷痕,喜歡到如果他皺眉,她的心也會跟著墜落地獄。

    她真的……好喜歡他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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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一個發現每天中午兩個人都會躲在樓頂一起吃便當的人是鍾晨露,當她遠遠地看著兩人有說有笑的模樣,簡直不敢置信。

    終於,趁著班聯會辦公室沒有其他同學,她攔住宋雲飛,當面質問他。

    「你跟懷箴怎麼回事?」

    「什麼怎麼回事?」後者擱下正在閱讀的耶誕舞會企畫案,悠然靠著椅背,閒閒反問。

    「別跟我裝傻!」鍾晨露怒而拍案、「你們在交往嗎?」

    「那關你什麼事呢?鍾同學。」

    「當然關我的事!懷箴是我的好朋友。」

    「如果你們是好朋友,那麼你應該去問她,不該來問我。」

    「我就偏偏要來問你!」她衝著他喊,「你這傢伙居心叵測,到底想對她怎樣?」

    對她憤怒的逼問他只是淡淡揚眉,「為什麼你會認為我居心叵測?」

    「上次那封信。你敢說不是你貼的嗎?」

    「不是我貼的。」

    「嗄?」對方乾脆的否認令鍾晨露愣了一下,瞇起眼,狐疑地打量他,「真的?」

    「真的。」

    她不肯輕易相信,「如果不是你,那會是誰?」

    他不語,雙眸彷彿閃過一絲異樣,可當鍾晨露定睛一看,迎向她的只是面無表情的臉孔。

    「我不知道。」

    「真不知道?」

    他攤攤手,一副她不相信他也沒辦法的樣子。

    她顰眉,瞪視他許久,「你對懷箴是認真的嗎?」

    「你所謂認真是什麼意思?」

    「你明白我的意思!」

    「我滿喜歡她的。」他淡淡一句。

    「只是滿喜歡而已?」

    「不干你的事,小姐。」又是這樣閒閒一句堵住她。

    她一窒,秀眉卻糾結得更緊,「懷箴是個好女孩,如果你這個『油條』只是玩玩而已,請你別找她。」

    「油條?」他揚眉,「這是我在你心目中的形象嗎?」一個花花公子?

    「你比那更糟!」她怒斥。花花公子起碼還肯認真哄女孩子,他卻根本以踐踏女人心為樂。

    「喂喂,小姐……」

    「總之,我會查出到底是誰把那封信貼在公佈欄上的。如果讓我查出來是你,你就吃不了兜著走!」撂下狠話後,鍾晨露憤然轉身,像陣旋風般狂捲而去。

    正如她來時一樣。

    宋雲飛直直瞪視她的背影。

    他現在終於明白好友蔡子麒的痛苦了。跟這種強悍的潑婦一起長大,也真難為他了。

    「我為你默哀,子麒。」俊逸的唇角揚起似笑非笑的弧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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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學姊,學姊!」

    嬌嫩的叫喚讓章懷箴的心神抽離英文課本,她抬頭,發現宋雅茵正在教室窗外對她揮著手。

    「學姊,你出來一下,我有事跟你說。」她揚聲喊,可嗓音卻仍是嬌嬌的,甜甜的,襯著一張清麗如花的美顏,輕易迷倒教室裡幾個青春未艾的大男孩。

    顯然,班上男同學都被雅茵迷住了,

    不愧是初中部第一美女。章懷箴悄悄微笑,連高中部的學長也躲不過她活潑甜美的魅力。

    她迎向她,和往常一般寵溺地摸摸學妹的頭,「什麼事啊?雅茵。」

    「學姊,你看這個。」一封白底金邊的信函遞向她。

    「這是什麼?」章懷箴好奇地接過。

    「你看看嘛。」

    依言抽出信封裡同樣設計典雅的卡片,「邀請函嗎?」她打開,明眸迅速瀏覽後倏地圓睜。「是鋼琴比賽?」

    「是啊。」宋雅茵甜甜地笑,「為了配合白老師新唱片的宣傳,特地舉辦這個活動。得獎者可以在白老師的下一張專輯跟他一起表演雙鋼琴哦。」

    雙鋼琴表演?章懷箴呼吸一緊。

    「對啊,這個活動是我爸爸公司贊助的,要在全台灣進行青少年的選拔賽,爸爸還說,要給前三名獎學金,送他們出國留學。」

    獎學金?留學?

    「學姊,參加吧。」看出她震撼的心情,宋雅茵開始遊說她,「學姊那麼有實力,一定可以得獎的。」

    「可是——」她太清楚自己的能耐了,如果這個徵選比賽是針對全台灣,不知有多少人會參加角逐。台灣可不乏從小學琴的青少年啊。

    「可是他們彈得未必有你好。」宋雅茵繼續鼓吹,「連白老師都說你有潛力,不是嗎?只要學姊多加練習,一定有機會的。老師也說了,他希望你報名參加。」

    「他希望我報名?」那個年輕的鋼琴家提到她的名字?章懷箴難掩興奮,「他還記得我?。」

    「當然啦,老師還說,如果有機會跟你一起彈琴,-定很有趣。」

    「他真的……那麼說?」是白謹言耶。讚美她的人是白謹言,簡直令她不敢相信。

    她感覺自己的心跳亂了,體內血流逐漸燃燒。

    「要參加嗎?」

    「好,我報名。」章懷箴點頭,緊緊將邀請函貼在胸前,明眸閃過某種決心。

    是雲飛教她的,不要逃避,勇敢面對一切。

    所以她要參加比賽,抓住這得來不易的機會。

    於是她開始勤練鋼琴,不停地、瘋狂地練習,為了練好初賽的指定曲,她恨不得一天能有四十八小時。

    下課、午休、放學,只要有空檔,她一定前往音樂教室報到。

    整整兩個禮拜,宋雲飛幾乎沒有與她獨處的機會,為了爭取時間,她連午飯也不跟他吃了,匆匆將便當盒塞給他後,便急急奔走。

    放學後,她會留在學校彈琴,直到晚間自習結束,學校的管理員前來趕人為止。

    週末假日,更是全天練習,一刻也不休息。

    每一回,當宋雲飛經過音樂教室窗前,看著她專注地彈著鋼琴的倩影,胸膛總會漫開難以言喻的滋味。

    有些苦,有些澀,有些嫉妒,又忍不住心疼。

    他發現自己在跟她最愛的鋼琴吃醋,可一念及她正執著地為自己的夢想而努力時,也只能微笑支持她。

    他的懷箴——這個時候的她,真美,望著她盈滿夢幻與決心的容顏,他忽然感覺她很耀眼。

    耀眼得令人難以逼視。

    他體貼地不去打擾她,只是坐在班聯會辦公室,一面處理著公務,一面聆聽從樓上窗扉流洩的悠揚琴聲。

    她彈得愈來愈好了。他微笑地想,這次比賽的指定曲是白謹言去年在全亞洲賣出雙白金的創作——「吉普賽流雲」,技巧上雖不算複雜,但要處理好像徵流雲隨風狂轉的那一連串激烈琴音卻不簡單。

    那不僅是對基本指法的挑戰,也是考驗彈奏者詮釋感情的能力。

    激昂中有落寞,瘋狂中藏不住無奈,那是一種徬徨,一種抵抗,一種對命運的不肯屈服,卻逃不過其肆意擺弄。

    他聽過白謹言那張CD,他彈得十分好,將那種絕望與希望交錯反覆的意境清楚地傳達到聽眾心靈最深處。

    懷箴詮釋的方武與他不太相同,少了幾分慷慨,多了幾分婉轉,在溫柔的激動中流洩細膩的情感。

    那情感,彷彿清淡,卻深深揪扯人心。

    至少,揪扯著他的心。在聽著她的琴音時,他感覺自己一點一點、逐漸碰觸到她柔軟的內心。

    柔軟的少女芳心,在很久、很久以前就深深震動了他,讓桀騖不馴的他也只能一點一點、逐漸卸下堅硬的外殼。

    那一年,他十四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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