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7頁 文 / 季柔
哪怕是展家死了小狗小貓,也會被拿來大作文章。
大家都等著看,看鴻運當頭的展煜,是否能抵制楣妻的煞功。
某知名八卦週刊,當期就有這樣的標題──
當代富豪VS.絕代楣妻。
這本週刊也出現在展家大廳。
昨晚秋香姑姑來過之後,幸蘊就發現它了,只是當時她不動聲色的收了起來。
直到今天早晨,送丈夫出門之後,幸蘊才拿出週刊,然後翻也不翻的,「咚」地一聲往垃圾桶一扔。
沒啥好看的。裡頭的東西都是別人寫的,可日子是要自己過。
迎著窗口飄送的晨風,她汲口氣,乍時精神氣爽,嬌麗的臉龐也因自信而容光奐發。
一番梳妝,淡掃蛾眉上飾莊典雅的套裝,讓幸蘊看來高貴迷人。
又是一天的開始嘍!
幸蘊翻著日誌,留意吩咐該辦的事項:大舅公的壽禮、維修空調、議長夫人的茶敘……
好忙,幸蘊抿嘴笑得挺開心。
不久前,在展煜的堅持下,展母放下諸多瑣碎雜務,出國度假去。順理成章的,幸蘊扛起當家的責任。
一開始,幸蘊的確有點兒怯場,她怕自己不知道怎麼去指揮下人們,她更怕自己能力無法與這些財大氣粗的親戚周旋。
可事實上,幸蘊發現一切並不如自己想像的那麼困難。
也許她不諳傳達命令,可是她每次請人家幫忙的事,卻從未受阻,甚至得到的效果也總是超過她所預期的理想。
至於那些親戚們,政商名流等輩,就更沒什麼人會為難幸蘊的。
對他們來說,比較起她那個幹練婆婆、火爆丈夫,還是怪癖奶奶來說,幸蘊是不具備殺傷力的,更毋需費思量較勁或款待,久而久之,倒在一種卸防的氛圍裡,她釋放的善意終於得到回應,並獲得相等的回饋。
只除了秋香姑姑那一家子……唉。
這樣的歎聲只是種遺憾,卻無損她臉上的粲笑。
時日的浸染,讓幸蘊知進退,也開始學會選擇自己想要的方式去過日子。
而且她相信還會一天比一天好,因為有他的愛支持。
走往那張大床,整理著凌亂的被褥,昨兒夜裡的恩愛,讓幸蘊雙頰迅速竄紅。
搖著頭,她不免懷疑,這男人怎麼能這般勇猛?這般忙碌的生活,明明該是疲憊不堪,可他還是……就像昨夜,應酬夜歸的他,明明是喝了酒,卻像是誤飲春藥似的,硬是折騰了她一夜。
抿著羞澀的笑,幸蘊趕緊拉回神志,撿起昨夜他狂野扯掉的襯衫,順手置往衣物簍時──
衣領某處突兀的色彩,抓住了幸蘊的目光。
是口紅印,一記不屬於她的唇印。
幸蘊握著襯衫的手開始顫抖,種種想像開始在她腦中演繹。
不會的,他是去應酬嘛,難免會進出風月場所,這是避免不了的,誰叫她的丈夫是這般出色迷人?
她一再告誡自己不能犯疑心,她該信任自己的丈夫,可是……可是,怎麼她就是好難過好難過。
「丫頭啊,你起來了嗎?」房外忽然傳來奶奶的聲音。
「喔,起來了。」幸蘊快速抹去淚水,連忙將衣服塞回,才前去開門。
「坐一整天也挺悶的呢,你還是陪奶奶出去走走,然後中午我們就到公司去找阿煜,聽說那附近一家日本料理還不錯,奶奶帶你去敲那臭小子一頓。」奶奶還是精神抖擻。
「那是不是要先打個電話告訴他──」
「不用了,不就是中午吃個飯,這麼麻煩幹什麼?咱們不要小王送,就坐計程車好了,到時給他一個『捨不賴匙』!」奶奶每次展現美語課的成果,總會讓人捧腹大笑。
幸蘊笑了,笑得很努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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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龍集團,董事長辦公室。
此時,有一男子射出一記冷冽的目光,緊緊鎖住端坐在沙發內的人。
「欸欸欸,你不要這樣子看人嘛,光天化日之下,你想嚇死人啊?」沙發裡的黃承業,發出招架不住的求饒聲。
「哼。」展煜收回視線,翻著卷宗,毫無表情的哼道:「你要真的那麼怕死,就不敢亂說話了。」
「我哪有亂說話,我只是陳述事實,難道你一點也沒感覺?我看密斯布朗這個洋妞,對你很有意思。」
「那又怎麼樣?」他抿著唇。
「那也許事情就會有轉機啊。」黃承業侃侃而談:「你想想,密斯布朗是代表她父親來台灣勘查,這次合作案的作業進度,如果她肯幫忙,也許能夠說服她父親同意修改合約,那麼公司就不會面臨賠償的危機啊,你想想,這是多麼難得的機會,她今天中午不是約了你?你該好好把握的啊。」
把握什麼?賣笑?還是賣身?展煜瞪著眼,壓沉嗓子,「如果我不呢?」
「那就……」黃承業臉色一垮,唉聲歎氣起來,「那就只好自認倒楣,誰叫倉庫失火呢,所有成品全毀了,工廠再怎麼趕工,也肯定無法如期出貨裝櫃,只有等著賠錢,欸,這一損失就是十幾億欸。你難道不會心疼?」
「當然心疼,只是沒想到我的身價就值這個數字?」他的聲音陰沉駭人。
「啊?」瞧著那方隨時可能襲向自己的拳頭心頁承業咧嘴訕笑「還沒那麼嚴重啦,不過就是各取所需,你就當是逢場作戲嘛,反正又不吃虧,我想幸蘊也應該會諒解……算了,反正賠的是展家的錢。」要是挨了拳頭,痛的可是自個兒的皮肉。
瞧著承業識趣的閉嘴,展煜的臉色逐緩。
誠如他所言,公司是展家的,而他這番緊張,只是護著展家罷了。
「你說的我都瞭解,該怎麼做我自有打算,不過我還要要對你說……謝謝。」
轉身正想走人的黃承業,腳步當場打結,他像聽見了啥驚異的話,開始了一臉的不自在。然後,嘴角囁嚅老半天,終於忍不住的,緊握雙拳,轉過身來,生氣的嚷道:
「展煜,你也想想我家裡的那四個孩子吧,就這樣子把我一腳踢掉?你──還有沒有一點人性啊?」
馬上意會過來的展煜,憋著笑,「我為什麼要想你家那四個小孩?你造的孽關我什麼事?」
「是不關你的事,可要是少了這份薪水害他們餓死,就是你造的孽了!」
展煜瞪著老友悲憤欲絕的樣子,歎了口氣,心想:怎麼差這麼多?一樣是「謝謝」、「請」和「對不起」幾個字,這幸蘊說得流利自然,別人也聽得愉快自在,怎麼從他嘴裡說出來,只得到「我哭給你看」的待遇?再下來,是不是還要「死給他看」?
展煜無奈地走近他,「黃承業!我什麼時候說要踢掉你了?」
「可是……你剛剛──」剛剛那麼客氣?這死囚被處決前,總會吃得特別豐盛啊。
「我剛剛怎麼樣?我不過是謝謝你對公司的盡心盡力,有什麼不對?」
「本來是對的,可是由你來說……就是不對。」黃承業說出話,頻頻後退,抓著耳朵乾笑,然後連忙轉移話題,「那你剛剛說的打算是什麼?」
「直接面對。」展煜走回辦公桌,毅然道:「等今天跟密斯布朗見面之後,我會直接讓她明白倉庫的意外事件,同時評估整個出貨狀況。」
「可是,那樣的風險太大──」
「什麼會沒風險?難道我坐在這個位置,就是在等天上掉錢下來嗎?」展煜凝斂氣息。
創業維艱,守成不易,這些年來,他隨時都必須面對的,就是風險。
「好吧。我會先把資料準備好。」黃承業點點頭,對他的臨危不亂流露服氣的神色。
「等等。」展煜喚住他:「你明天是不是要帶孩子過去家裡?」
「是啊,我那些小混球就是喜歡黏著你老婆,成天吵著要去找幸蘊阿姨,再這樣下去,連我老婆都要吃醋了。」
展煜不禁泛笑。該吃醋的人是他吧?幸蘊所在之處,總是充滿歡笑……忽然發覺一道奇怪的目光,眉頭一皺,「你那是什麼表情?」
黃承業快速應道:「沒、沒什麼。」只是自己已經掉了一身雞皮疙瘩罷了。他簡直無法想像這魔頭的微笑,也能這般……溫柔?
展煜整色續道:「我要提醒你,有關公司營運失利的事,絕對不要讓家裡的人知道,尤其是幸蘊。」
「為什麼?」
為什麼?「這還需要理由嗎?」
「可是她要是問起,那──」
「你就說一切都很順利,公司很賺錢,就這麼簡單。」
「喔──」黃承業明白了他的用心。「你是怕她擔心?」
展煜已經低頭開始忙碌手邊的工作,漫不經心應道:「我不是娶個人來幫我操心的。」
「看來……你對她還真的有心──」下文被打斷了。
「我也不是請個人來陪我打屁的,如果你還記得家裡有四個小孩──」展煜的話還沒說完,眼前的人已經咻地消失不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