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章庭
唉,她們已經走遠了。
「瞭解!我待會兒就打電話知會對方一聲。今晚七點開席,我會事先幫你準備好賀禮,記得可別遲到喔。」一口氣?E哩啪啦說完。
「你不跟我去?」安東尼一步步走回沙發坐下,並伸手習慣性地按揉左腳。
「不行,今晚我老公約我吃飯。」安東妮婭帶著笑容,義正詞嚴拒絕,「順便」提議道:「你可以邀請別家小姐一起去呀!」接著很熱心地念出一長串名單。
「我不想給對方製造不必要的麻煩。」安東尼一口回絕。
「講這麼好聽──算了吧!你只是不想沾惹『不必要的麻煩』吧?」那「麻煩」就是女人。跟在這個堂弟身邊這麼久了,她會不清楚他的個性嗎?
「你呀,再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安東妮婭仔細凝視著他,當他微側著腦袋,一綹濃黑的髮絲便落在飽滿的額頭上,有稜有角的瘦削五官散出一股男性的魅力。
安東尼不笑的時候,可以嚇退八歲到八十八歲的男人;笑起來的話,足以迷倒八歲到八十八歲的女人!
安東妮婭非常清楚這一點。「你已經快滿二十歲了,也該考慮一下終身大事了。上週末伯父才打電話給我,要我多多關照你的終身大事,給你找個對象呢!」義大利在現代社會中仍有些觀念是相當保守且傳統的,比如早婚生子、傳遞香火,老柯里昂會注意獨子的終身大事亦不足為奇。
「過幾年再說吧,我正忙著。」安東尼的口氣冷淡了下來,只覺左腳的抽搐似乎愈來愈嚴重,揉?H已無法撫平疼痛,他站起來走向酒櫃。
「忙?你有什麼事在忙,我這個私人助理會不知道?」安東妮婭可不接受這種答案。「還是說你根本忘不了瑪莉亞──」
「安東妮婭,」一扇櫃門被打開,再闔上,安東尼帶著一瓶波本及酒杯踅了回來。「我已經說過,不想聽任何人提起她。」口氣很輕,黑眼綻出懾人的光芒。
安東妮婭口服心不服地嘟起嘴。
「不提就不提。」她攤攤手,賭氣地搶過他手中的酒瓶,為自己倒了杯一口仰盡。
在那不勒斯,會在安東尼面前如同安東妮婭般率直表達出意見及真性情的人並不多。
大半的人,只要在被戲稱為「那不勒斯總理」的安東尼面前,都彎腰垂頸頭低低,整個人至少矮了大半截。
就像眼前這個有如歌劇「弄臣」裡男主角的矮肥短男人。
「柯里昂先生,真是好久不見,您近來身體可好?」市長──的父親,也就是老市長,笑得一臉討好又諂媚。
「謝謝你的關心。」穿著一身筆挺黑色西裝的安東尼客氣地回道。「好久不見,老西倫先生。」
「是呀,好久沒見,柯里昂先生。」老西倫介紹自己身邊的妖艷女人。「這是我的太太海倫娜。」他可是非常得意於自己這條老牛還吃得了嫩草,續絃長得美到不行,帶出來亮相連走路都有風啊!
「幸會。」安東尼執起海倫娜的手輕吻,後者臉紅心跳不已。
原來這就是柯里昂一族的族長,英俊年輕又多金──噢,天父怎麼不讓她在羅馬釣上的凱子是他呢?
「柯里昂先生。」小西倫也過來打招呼了,不過他一副皮笑肉不笑的表情,擺明了視柯里昂家族為死對頭的他,可是一點都不歡迎安東尼的到來。
安東尼伸手和他相握,冷眼又冷笑。他也討厭這種自命清高的傢伙!若不是老西倫拚命提拔這個兒子,為他製造聲勢,小西倫還真以為他有機會參加下回的市長大選嗎?依他看來,這個比自己大上十來歲的男人還「太嫩」了呢!
隱去嘴角的嘲諷,兩個男人便言不及意地展開幾句應酬寒暄,從天氣聊到手中所端的酒,直到禮貌地結束寒暄,安東尼這才正式步入宴客會場。
長桌鋪上雪白的桌巾,擺上一盤盤佳餚,自助式地任人取用,吃光了隨時會有新的菜色遞補。
安東尼沒什麼食慾,拿著一杯葡萄酒站在幔廉邊,冷眼旁觀,將人生醜惡的百態盡收眼底。
一群闊太太聚在一起談天說地,比較著老公兒子的成就,和手上鑽石戒指的大小。
幾個公子哥兒低語,交頭接耳到最後曖昧吃吃笑了起來,是在談聲色犬馬中的哪一項目?
……或許文藝復興時期的貴族生活也不過如此吧?時光在流逝,朝代在改變,但人性卻始終如一呵。
水晶吊燈燈火燦燦,隨著夜風從窗外吹進一陣濃馥的花香……是玫瑰啊?黑眼瞇了瞇。
藏在陰影中的男人踩著無聲無息的大貓步伐,離開華麗喧嘩的主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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義大利豪宅不僅重視屋內裝潢,更重視屋外的景觀設計,市長官邸的花園栽滿了各種顏色的玫瑰,艷紅、雪白、鵝黃、淡粉,各個含苞待放,美不勝收,香氣更是沁人心脾。
這麼一片壯觀的花海,在夜晚暈黃燈光與月色下的確值得一賞,只是──
「哈──啾!」紗紗用力打個噴嚏,精巧的小臉蛋上儘是不耐煩的神情,穿著一身淺藍色小洋裝,看起來十足的小大人樣。
「樊樊,好了啦,你還要弄多久?」
「再等一下下……我幫黃玫瑰姨姨灑水就好了。」將手中的噴灑器按了幾下,直到這飽受蚜害之苦的花卉上滿是蒜頭水,黑色大眼水汪汪地看了又看,才放心地笑了。「這樣蟲蟲就不敢再來了!」
紗紗翻了個白眼,搖頭的動作揚起金黑色髮絲。
「樊樊!」唉,早知道就不該一時心軟,帶著她混在晚宴的工作人員裡,溜進市長官邸著名的玫瑰園裡賞花──結果這一賞就忘了時間,連黑夜來臨都沒察覺,晚餐也忘了吃,都這麼久了,怎麼樊樊還是樂此不疲啊?
更何況,有哪個人到人家家裡賞花──還是偷溜進來的,還一邊賞,一邊嫌花長了蟲,沒有被好好照顧,而當場做起工來的?全世界只有樊樊才辦得到啦!
好吧,樊樊樂她的,可她紗紗可不想繼續作陪!
「你再不走,我就要丟下你羅!」紗紗撂下最後的警告。
她說到做到,從地面上一躍而起,拍拍裙擺上的塵土。
「再等一下下嘛……」
「不要,我的肚子好餓!」紗紗不肯退讓。
「好……好吧。」樊樊這才慢慢站起來。
樊樊比紗紗大上好幾歲,聲音非常清脆好聽,一說起話來就像雲雀在歌唱,但是略顯遲鈍、甚至詞不達意的話語卻讓人覺得有種說不出的古怪。
「紗紗的肚子真的好餓喔。」小臉皺了皺,紗紗決定使出哀兵政策,用力拍拍小肚皮。「樊樊真的不帶紗紗去吃飯飯嗎?」
「噢!」樊樊這才緊張地翻起身,拿起灑水器具。「對不起,樊樊不好。」她舉起粉嫩嫩的拳頭敲打自己的腦袋瓜子。
「好了,我們回去吧!」紗紗及時上前挽住她的手,免得她把自己敲得更笨。
玫瑰花香愈夜愈濃郁,一大一小在月光下疾步,她們必須走完整座花園才能抵達主屋的後門,再穿過走廊走出去。
一陣嘻嘻哈哈聲從牆角拐彎處響起。
「哎喲!」樊樊才打開後門,就和兩個醉酒的男人撞個正著。
「他媽的,誰撞我啊?」穿米色西裝的男人本想破口大罵,但醉紅的雙眼一看見怯柔柔的清秀佳人後就陡然一亮,垂涎欲滴地露出豬哥相。
「對不起!痛痛嗎?」樊樊放開與紗紗交握的小手,頗有良心的上前仔細觀察。
「當然會痛!」另一個紅糟鼻的男人叫得可大聲了。「我的手都瘀青了。」作勢要去捉人──他們是吃定眼前這塊嫩豆腐啦!
哪知道!「嗚哇!」紗紗立刻推開樊樊,瘦小的身軀一骨碌往前衝撞,兩個男人受到撞擊退了幾步,但立即不甘示弱,左右開弓的伸手抓住紗紗。
「死小鬼!竟敢攻擊我?」看她們的打扮,就知道是趁隙混進來的死老百姓!
「哼,我霍松家族可不好惹。」趁現在沒有別人,我非玩死你們不可!
「不可以抓紗紗!」樊樊再單純──蠢,也意識到這兩個大男人絕非善類!她掄起粉拳就往對方身上打。「紗紗會痛痛。」
「要我們不抓這個小女生嗎?」紅糟鼻男人湊上一張垂涎三尺的臉。「來,親我們一下,我們就放開她。」
「先親我!」米色西裝的男人心懷不軌地說。
嘿,這小妞看起來白癡白癡的很好拐哦?
「唔……」樊樊居然就定格在當場,很認真的歪著腦袋想了又想,而後點點頭,走到紅糟鼻男人面前,嘟起紅潤潤的小唇──
突地,「哇啊!」紅糟鼻男人慘叫一聲,整個人呈拋物線往後飛去,狠狠撞到牆面上滑落在地。
「誰?!」米色西裝的男人驚嚇地回頭,紗紗乘機抬起短短的腿踢中他的胯下,然後奮力掙脫男人的掌握,頭也不回地撲進樊樊的懷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