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莫顏
他到底是中了什麼邪?一遇上她便渾身不對勁,滿腔的怒火在望進那水汪汪的大眼後,被澆熄得連簇火苗都不剩。
一定是自己哪裡秀逗了,才會對她手下留情。他向來最看不慣道貌岸然的老師,一個個拿著校規當擋箭牌,卻不敢對他出手,不過……唯獨她例外。腦海裡再度浮現令他驚為天人的戰鬥英姿,那勇往直前、毫不畏懼的氣勢深深吸引了他。
唇邊不由得勾起連自己也沒發現的笑意,也許是因為她跟其它老師不同,他才會給予特別待遇吧!等她瞭解他的「特殊」身份後,還敢亮出尖牙利爪嗎?他拭目以待。
第三章
大清早乒乒乓乓的撞擊聲,擾人清夢。
嚴封成在熟睡中被一陣刺耳的聲音給吵醒,厲目半睜,冷冷地盯著電子時鐘的數字——六點四十五分,眸中的怒意正在醞釀,接著視線從時鐘移到天花板,也就是噪音的來處。
嘎——一聲長長、刺耳的刮地聲在挑戰他的忍耐力,聽起來像是桌子之類的物體在磨擦地板的聲音,維持了幾秒,便又恢復了寧靜。
心中燃起的怒火因為接下來的安靜無聲而稍稍熄滅,他生平最恨別人打擾睡眠,自從樓上前一任吵死人的鄰居被他轟走後,已經有好幾個月沒人敢來住了,這位新來的菜鳥肯定是沒打聽清楚才搬來。
週末凌晨三點鐘才睡,此刻困得不得了,任何一點噪音都會惹得他想拿刀砍人,樓上似乎正在搬什麼重物,可能是在整理傢俱之類的。
算對方運氣好,要是再多吵幾秒,他就要街上樓去踹人了。閉上眼,再度培養睡眠的情緒。
砰!砰砰——砰砰砰砰——
「該死!」嚴封成從床上跳起來。
很好!搬來一個不知死活的傢伙,就去跟新鄰居打個招呼吧!他拜訪的方式,向來是一腳踹塌對方的大門,一拳打壞幾個燈泡或玻璃窗,至於要不要扁人,就看對方的待客之道夠不夠有誠意。
他走上樓,才要照原計劃踹門,卻發現門是開的,而裡頭的燈是暗的。
沒門可以踹,他一樣可以來個下馬威。一舉打在門板上,大喝:「裡面的人給我出來!」
時間一分一秒地過去,回應他的是一陣靜悄悄。
裝死?他一肚子火正無處發,既然對方不敢出來,他索性直接進去揪人。
銳利的目光在昏暗的室內四處梭巡,他嗅到了一絲不尋常的氣氛,繃緊的神經立刻處在戒備狀態,心中一時困惑,卻無法立刻找出關鍵點。
他知道有人在,對方隱藏得很好……不對!他猛地領悟,對方並非膽怯了躲起來,而是在等一個適當的時機偷襲他。
在背後!
幾乎是在轉身的同時,他硬如鋼鐵的手臂一擋,將對方朝自己頭上打來的木棒給擊成了兩半。
睡眠被打擾已令他火冒三丈,對方這一棒更是在他怒火上添油。
對方似乎也因他強勁的臂力而亂了方寸,立刻往後退,嚴封成哪肯罷休,雖然室內光線太暗,看不清對方的長相,但已足夠讓他掌握對方的位置,非狠狠揪出來海扁一頓不可!
不過他料錯了,對方並非想逃,而是要誘他入陷阱。他才向前追了幾步,兩旁的紙箱立刻傾倒下來,紙箱裡的東西傾洩而出,將他活活掩埋起來。
一陣兵荒馬亂、塵土飛揚後,暫時又恢復了寧靜。
約莫過了一分鐘,黑暗中一抹嬌俏的身影悄悄挨近,試圖查探雜物底下的動靜,觀察了許久,確定對方昏過去了,正要拿起手機報警,不料雜物堆裡突然冒出一隻手,有力地擒住她的腳踝。
嚴封成大吼一聲,渾身勃發的怒氣化為駭人的力量,硬生生推開壓在身上的重物,恍若自地獄而來的猛獸,大聲咆哮:「看你往哪逃!」
對方被這駭人的氣勢震懾住,轉身拔腿就逃,但一腳被他抓得死緊無法逃離,只好轉而撿起地上的東西朝他猛砸。
他手一使勁,輕易讓對方失去平衡重重跌在地上,才要大笑,對方卻伸出另一隻腳往他的下盤掃去,令他下一秒也跌了個四腳朝天、狼狽不堪。
趁此機會,對方試圖往門口逃,他哪裡肯放過,及時一個飛撲,如獵豹般狠狠抱住對方,一塊在地上翻滾扭打,怒火熊熊燃燒著,他揪住對方的衣襟,殺人不眨眼的拳頭就要往那人臉上打去。
門口的光線剛好照亮了身下人熟悉的容顏,嚴封成一怔,那美麗椎嫩的面孔瞬間化去了他渾身的戾氣,也化去了拳頭的殺傷力,停在半空中。
砰!
這狺豫的一秒,換來的是對方毫不留情的一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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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啊,這都要怪你哩,誰教你闖進來,又凶巴巴的,害我以為是哪個流氓上門找碴呢!」
一室的凌亂,兩個木箱充當矮凳,上頭坐著一男一女,男的是白白挨了一拳的嚴封成,女的則是大剌剌說教的汪釆湘。
嚴封成被她命令乖乖坐著,一隻手拿著手電筒當照明,而她正為自己的出手太重,努力用急救箱來彌補。
他雖然受了一拳,但其實沒什麼大礙,不過她為了表示誠意,硬是要將跌打損傷之類的狗皮藥膏統統往他的臉上抹去,一張嘴也沒閒著,忙著碎碎念。
「附近的鄰居說這裡常有不肖份子出入嘛,又說上一任房客是被流氓給逼走的,所以我當然會誤認你是流氓啊,不過沒想到你就住樓下,真巧說。」
這笨手笨腳的女人是想把他變成木乃伊嗎?盡把所有紗布都往他臉上貼!嚴封成忍著痛,心裡雖然咒罵不已,但是不知怎麼著,他卻完全沒有反抗的意思,任由她在自個兒臉上玩拼圖。
「是房東跟我說樓下沒人住的啊,所以才會弄那麼大聲吵到你。」
他心中更加咒罵不止。肯定是那房東怕房子租不出去,才騙她說樓下沒人,因為已經有好幾個房客被他嚇走,根本沒人敢來租屋。
「不過你也真是的,吵到你的話,好好跟我說一聲就行了嘛,幹麼像黑道討債似的!看吧,落得現在這副德行,幸好我出手還算輕,不然肯定打斷你的鼻樑。下次要注意禮貌,先敲門,口氣要溫和點,不要動不動就威脅人。」叨叨絮絮地叮嚀,將最後一塊OK繃貼在他臉上後,她才仔細打量了他一番,檢視自己的傑作,沉默了一會兒,又語重心長地補了一句——
「你晚上最好別出門,會嚇死人。」說完,忍不住噗哧一聲笑出來。
與其說是幫他療傷,倒不如說她是閒著無聊,乘機找樂子。
嚴封成沒好氣地道:「是誰造成我現在這副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德行?」
「我覺得很有特色啊!」她搗著嘴,被自己的傑作給逗得止不住笑。
始作俑者還敢笑?他該好好回敬她的待客之道才對,但是一瞧見那燦如春花的笑顏,心中暖暖熱熱的,就是狠不起來。
他絕不是個好脾氣的人,但是一面對她,火山爆發般的怒火也會立刻消散,而且還被她吃得死死的。
這麼丟臉的事,絕不能讓方皓和震武看到,否則他們一定笑破肚皮,他哪還有臉見人。
「這樣好了,我請你吃麵當作補償吧!」汪采湘站起身,拿過他的手電筒,跨過一個又一個箱子,朝廚房摸去。
「為什麼沒電?」他問。
「燈泡還沒裝。不知道為什麼,好好的一間房子,不但燈泡破掉,連窗戶玻璃也破了個大洞,看來鄰居說的傳言是真的,上一任房客是被流氓嚇得搬走的。」
被冠上「流氓」兩個字的人,此刻正沉默著。
他忍不住跟著她,擔心那些堆得搖搖欲墜的行李會倒下來壓傷她,自己剛才就體驗過了,皮粗肉厚的他不怕被壓,但嬌小的她鐵定承受不了。
汪采湘要很用力才推得動擋路的櫃子,但他輕輕一搬,便清出了一條信道。
「謝謝。」她回給對方一個甜甜的笑容,當作酬謝。
他被這抹笑容撩得心蕩神馳,只是表面上依然裝得很酷,跟在她身後,除了不放心之外,也是因為心中有一堆問號。
「既然你知道這裡常有不肖份子出入,為什麼還要租?」他就是不肖份子其中之一。
「便宜啊,離學校也近,交通方便,商店也多,這麼好的地段,不租多可惜。」
的確,他們這棟大樓的確處在黃金地段上,環境清幽又鬧中取靜,唯一的缺點便是出入人口複雜,而他便是造成環境複雜的主凶,但對他而言這卻是一大優點,人們越不敢來這裡住越好,圖個清靜。
「你不怕?」
「有什麼好怕的?我不犯人,人不犯我,提早做好防範措施就行了,啊對了,你見過那流氓嗎?」
沈吟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沒見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