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連亞麗
「就算妳人在台灣,難道妳救得了他嗎?他不肯去唸書,只想跟人混,又偷又搶的,難道是妳造成的嗎?他今天不是缺了胳臂斷了腿,他有手有腳,卻成天只想飆車跟人競速,妳花在他身上的心血他不曾領悟,那是他自己的選擇,妳就算再責怪自己又能夠怎麼樣,我不相信妳人在台灣就可以時時刻刻拿著繩子綁著他要他聽妳的,妳就算是提供他金錢上的援助他一樣還是會背著妳去飆車!我就不相信妳可以給他多少錢,妳必須瞭解,妳就算把所有錢都給他,他一樣還是會那麼做。」
「我……」芸歡知道他說得對,但是她的自責怎是這樣就可以消除的?
「妳想清楚,妳自己的能力底限在哪裡,這不是一個人的問題,妳後頭還有多少人是這樣的?妳既然沒有能力改變他們,妳也不應該養成他們這種習性啊!我們已經溝通過好多次了,妳的所得有一半以上都是給他們的,哪個人會像妳這樣?而他們又感激過妳嗎?家人的意義是什麼?難道就是伸手要錢的對象而已?我不明白妳這樣戀戀不捨,同情心氾濫有什麼意義!」
「我不是你這種人,我一開始就跟你說過了,我的個性就是如此……我沒辦法像你總能說得那麼瀟灑做得那麼決絕,我不是那種人。」芸歡的眼淚跟著又滑落臉頰,她需妥的是安慰,可是鄔尹魁卻只要她忘掉一切跟著他遠走高飛。
「還是妳真的習慣了這樣的被勒索?」
「那不算是勒索……」她自己也說得不確定,但是她不要尹魁這麼說,錢是她自己給的,他們沒有拿刀拿槍逼她交錢啊。
「那是種情感勒索不是嗎?如果妳喜歡這樣自欺欺人,那就隨妳便好了,不過我要告訴妳,沒有一個正常人會像妳這樣被人予取予求,我也不希望我的伴侶會是這樣,也許妳當初所考慮的是妳的另一伴承受不起金錢財物上的損失,但是我必須讓妳知道,我承受不起的是跟一個明明做著儍事卻還硬要為自己的愚行辯解的女人。」
「你怎麼能這麼說?」他不是最疼她也最愛她的嗎?鄔尹魁怎麼可以當著她的面說出這種話?!
「我為什麼不能?」鄔尹魁氣得根本不想再談,他大老遠的飛回台灣接她,結果她竟然還在為那些無能的家人說話,難道他才是壞人嗎?「我何必從紐約飛回來扮黑臉?我只是想讓妳清醒點,讓妳過好一點的日子,結果妳寧可走回頭路,那妳還要我說什麼?」
「至少你不應該在這時候跟我說這種話啊!」她才剛承受了親人喪生的悲痛,她最親愛的男人竟然還違反了他的承諾對她大吼大叫。
「我說完又不會跟妳要錢!再怎麼說,我都比妳在乎的那些人有品多了!」
鄔尹魁連看都沒多看她一眼,直接轉身走人,留下芸歡一個人呆站在屋內,感覺台北的氣溫比紐約的大雪還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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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芸歡,妳好久沒有打電話給我了。」
韻荷的聲音在電話另一頭響起,芸歡只覺腎滿心的罪惡。
「我最近比較忙。」
「新公司還好嗎?」
「呃……還好。」她說了謊,今天她才遞了辭呈。
鄔尹魁怒氣沖沖的離開,也宣告了兩人的戀情終結,她沒辦法繼續待在百鏵便辭了職,隨便找了份工作,也曾安慰自己從頭做起沒什麼不好,但是情況越來越不對,她好像真的懷孕了,小腹日漸隆起,往後的日子她也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但是現在的工作可能沒辦法再繼續了,而她根本沒有多餘的存款可以待產,每個月還要應付其它家人的電話勒索,她幾乎每天夜裡都憂心得無法成眠。
她知道尹魁說得對,是她把自己逼到這種田地,她原本可以放手,卻一再的被自己的軟弱打敗,這個月她沒再匯錢給任何人,反正匯得再多對他們來說永遠都不夠,她又何必這樣硬撐,她失去的已經比任何人都要多了。
「是嗎?」韻荷有些不相信。「下班我去找妳?」
「我今天要加班,改天好了,這陣子公司裡比較忙,我想下個月初可能會輕鬆點,到時候我再打電話給妳。」
「好啊!妳可別又換了電話號碼才好。」
「不會啦。」
她當然會換,已經有好一陣子沒跟韻荷姊見面,就怕韻荷姊會看出她懷孕,接下來天氣漸漸轉暖,大外套也蓋不住她的身形了,要是被鄔家的人知道她懷孕的消息,又不知道會引發哪種驚天動地的戰爭,即使這樣對於處處照顧她的韻荷姊有些不公平,不過芸歡決定還是離他們遠一些。
用了手邊最後一點錢,到聯絡上的高中同學家中幫忙,搬離了台北,來到郊區的小工廠當會計,景氣不好讓同學的公司倒閉,加上家中的父母年紀也大了,所以一個女孩子便挑起了工廠營運的重責大任,雖然不是什麼大工廠,但是生活上倒是比過去當職員還過得去,既然芸歡有難,同學當然也答應讓她前來。
「那孩子的爸呢?」小慈擔心的看著她。
「他不知道。」
「妳沒打算跟他說?」
「說了對我沒好處。」芸歡聳聳肩,她已經無路可退了,再加上鄔家還有個老奶奶,奶奶不會讓鄔家的孫子流落在外,如果她真的被逮著,她自己都不敢想像後果會如何,最重要的是……她一點都不想再見到鄔尹魁了。
尤其是在說了那麼多惡毒的話之後,她就算知道他是為了自己好,但是自己真如他所預言的落難至此,她還有什麼臉見他?
「沒關係,反正我也嫁不掉,我家又只有我這麼一個女兒,如果妳生了就當是我的孩子來養也沒關係啊!」小慈安慰著她。
「妳怎麼可能嫁不掉,妳現在事業有成,比起以前在台北的時候混得還好,一定會有很多男人在妳的後頭追著妳跑。」
「要是賺得比我少,我哪看得上眼啊!」小慈也明白現在自己的處境。
「我不是跟妳說過,以前我有個同事韻荷姊,她的想法也跟妳一樣,結果她後來認識了……」
「我知道,妳跟我說過了!但是像那樣可以持續到完成婚姻的故事,在一般人當中又真能發生幾次?也許她那次就只是奇跡而已,我可不奢望會有什麼奇跡出現在我身上。」小慈說得灑脫,那種態度芸歡只覺似曾相識,小慈和未婚前的韻荷姊幾乎一模一樣,連面對感情的態度都差不多,只是不曉得當她遇上了真命天子時,又會是怎樣的景況。
而這時機來得很快,才隔了兩個月,芸歡就發現小慈上班時常常心不在焉,一問之下才發現她利用網絡認識了一個男人。
「這感覺真奇怪,我們又沒見過彼此,可是就像是遇上了自己的另一個自己的原形,我不管說什麼他都懂,而他說的每件事我居然都可以瞭解,真是太可怕了!」小慈嘴裡雖然說著可怕,但是臉上卻散發戀愛的光芒。
「妳要好好把握喔!」芸歡鼓勵她去追求戀情,怎知小慈竟然不以為然。
「沒用的,我跟他之間不可能,他人在國外工作,我在這裡也走不開,我們兩個是不可能湊在一塊的。」
越說不可能,事情就發生得越湊巧,經過三個月的交往,對方竟然出其不意的跑回台灣,帶著一束鮮花和精美的戒指上門求婚。
不但把小慈嚇得魂飛魄散,也把芸歡嚇到早產……
「芸歡,妳怎麼會在這裡?」阿達怎麼也沒想到半年下見人影的趙芸歡會待在這裡。
「我……」芸歡臉色發白,她身上一件能遮掩的外套也沒有,快足月的大肚子就這麼挺著,除非阿達瞎了,否則他不可能看不出來她快生了。
「我的老天,妳該不會是懷了鄔少的孩子吧?」阿達算數還算好,若真要推算回懷孕的時日,當時眼前的准媽媽應該就在紐約,而且天天都和他當同事。
芸歡除了腳軟,連肚子都開始隱隱作痛。
「我……我想我快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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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匆匆忙忙的把芸歡送到了醫院,小慈則一路痛罵苦阿達。
「都是你啦!沒事突然跑回來嚇我,現在把芸歡都嚇到了,她快生了你知不知道?!」
「我怎麼知道?她也是我的同事啊!我們在紐約天天都同一個辦公室,我可是為了妳才把工作辭了回台灣,哪知道地球這麼小,她竟然會在這裡,我最後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她還說要烤麵包給鄔少吃,做好也會分一些給我,哪曉得她沒幾天人就不見了。」
冤家相聚的開頭雖然沒什麼好話,但是兩人對起話來倒是很投緣,只是待在產房裡的芸歡可不好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