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頁 文 / 文擬思
「你是……」梁公公疑惑地打量他,總覺得他似曾相識--「啊!你是不是小雨的哥哥?」
他與小雨面貌上只有些許相似,但那股溫文的氣質,卻是像足了十成十!
「是的,我是楚江風。」他爾雅一笑,處之泰然的舉止彷彿他很熟悉這個地方。
「江風微雨,你父母真會取名字!」梁公公「媚笑」著靠過去。噢!斯文俊逸,和海濤完全不同的類型呢!
「謝謝。請問我可以和海濤見個面嗎?」眼光從容地望向緊閉的房門。
「當然可以。不過,你可要小心點,他今天心情不太好呢。」梁公公慇勤地想替他敲門,忽然手又停在空中。「要不我們先聊聊天,等他心情好一點你再進去?」
「有機會吧!」他客氣地拒絕,笑容不減,帥氣得令人眼睛一亮。打從第一眼見到梁公公,他就感覺這位「先生」的性向與別人有所不同。如果能替妹妹與同事打好關係,他不介意略展魅力。
片刻,在海濤的響應下,他主動打開門進去。
「是你?」絲毫沒有見到老朋友的喜悅,海濤的臉色活像走路踩到大便,又臭又難看。
「不就是我嗎?」楚江風大搖大擺地走到沙發上坐下,朝他和善地笑。「好久不見了,學長!我今天來不是找你敘舊,而是為了小雨的事來的。」
他閒適地蹺起二郎腿,不以對方不善的態度為忤。
「她昨天沒能當面跟你請假,所以今天我特地來替她補足請假程序,夠有誠意吧?」楚江風又說。
「我昨天已經准假,沒事你可以滾了。」揮揮手像在趕蒼蠅。
「你難道一點都不好奇小雨去做什麼了?」賣了個關子,他故意搖頭歎氣。「虧小雨還對你特別看待,怎知你一點都不關心。」
「你、到、底、想、說、什、麼?」咬牙切齒,這混球成功地挑起他的怒火。
「我明白你顧忌和我以往的過節,但小雨是無辜的。她進海氏確實是我的安排,但她卻什麼都不知道,只以為我們是好朋友。後來我才告訴她小畢的存在。而我對你的那句承諾,她更是到前一陣子才聽我說的。」他緩緩道出,好像這一切都不是他的錯。
「你他媽的不能早點說嗎?」要有極大的克制力,他的拳頭才不會揮到楚江風帶笑的臉上。
「我是相信你的人格,以為無論小雨知不知情,你都不會錯待她。」好吧,事實上可能有一點點點點點的壞心眼。「不過,我想我有點估計錯誤。」
「那你何必又將以前的事告訴她?」海濤這方的熊熊烈火,與楚江風那邊的閒適風涼形成強烈對比。
「因為你看不到她的用心,看不到她為了你,拚命想成為另一個人。」這可是埋怨了。「我看得出她已對你心灰意冷,所以乾脆把事情全告訴她,或許可以減輕一點她的難過,覺得並非因她不夠好,導致你對她產生厭惡。」
「什麼叫做她為了我,拚命想成為另一個人?」語畢,眉頭已是數條深痕。
「你自己想,我說出來就沒有意思了。」目的已達,他站起身理理衣服,不經意說道:「我可以給你點提示。在我印象中,從小雨懂事開始,就沒有哭過,她內心是非常堅強的人。但那天她的頭髮被火燒了,必須剪短時,可是哭得慘兮兮的。」
海濤心裡劇震。回頭想想,他印象中她唯一一次放聲大哭,是在醫院火災那天。
而那也是因為擔心他的安危。
可惡!他狠狠敲了一下桌子。
「小雨認為你不喜歡她,真的是這樣嗎?」仔細觀察海濤的表情,不必答案,楚江風已很滿意。
「干你屁事!」他仍是嘴硬,絕不在死對頭面前示弱。
「相信我,有一天你會來找我的。」他不敢說「你會來求我的」,只是意思上也差不多了。
「哼!」海濤轉頭不看他,擺明送客。
楚江風瀟灑聳肩,悉聽尊便地離開,在踏出辦公室前,還不忘壞心地拋給海濤一顆炸彈。
「喔,忘了告訴你,小雨今天請假是去相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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氣氛良好的西餐廳內,流洩著小提琴的現場演奏,燈光明亮,穿西裝打領結的服務生站得筆挺,緩緩將暗紅色的葡萄酒倒入楚微雨的高腳杯中。
這一桌有四個人,楚微雨的對面是一個戴眼鏡面容削瘦的男人,大約三十多歲,若非一副營養不良的樣子,他的相貌算好的了;身旁坐的是姑媽,穿著寶藍色套裝,笑起來像彌勒佛一般和善:還有一位,自然是男人的母親,與男人如出一轍的長臉上顴骨高聳,透出精明幹練的神色。
「我們家安安做人就是老實,不過很聽我這個老媽的話,去年他從加拿大拿到博士學位回來,馬上又要應聘回原校教書了。」男人的母親咯咯笑出聲,不加掩飾對自己兒子的驕傲。
「媽!」陳培安難堪地叫了一聲,不太高興母親一再提起他的乳名。
「培安真是傑出啊!」姑媽笑著打圓場。「不過,如果年輕人以後有結果,我們小雨不就要遠渡重洋了嗎?」
「本來就是這個打算啊!」陳母打量著楚微雨,微微點頭。「小雨看起來乖巧,我很喜歡,安安應該也是一樣的心思。」
陳培安聽著母親的話,熱烈的眼光立即燒向了楚微雨。他本來以為會來相親的人非老即丑,想不到這回讓他撿到了寶。
只不過,佳人似乎有些心不在焉,一直到感受到他的注視,才緩緩正視他,給他一個羞怯的微笑。
天啊!陳培安馬上失了神,他簡直快被迷死了。
「小雨?小雨?」姑媽在桌子下輕輕撞了她一下,怎麼這小妮子一直在神遊太虛?「說些話呀,妳對培安有什麼問題都可以提出來啊!」
楚微雨看陳培安只是衝著她傻笑,和某人見到她總是惡聲惡氣完全不同,心裡不禁一黯。
「陳先生,你能自己一個人將一台電冰箱搬到八樓嗎?」問題幾乎是不經思索脫口而出。
「啊?!」在座其它三人全數愣住,陳培安沒料到她的問題這麼奇怪,於是靦腆地開口:「我想,一般人都沒辦法吧?」
誰說一般人都沒辦法?至少有一個人就辦得到。楚微雨忍住歎息的衝動,又問:
「那你可以一次將三個人從十層樓高的地方抬下來嗎?」
問題一個比一個怪異,姑媽尷尬地笑,陳母拉下臉,只有相親男主角仍乖乖回答:「我可以鍛煉看看。」
也就是他辦不到嘍?楚微雨再也問不出什麼。她總是不自覺地將某人拿出來與他人做比較,其實這是不公平的,可是她忍不住。
這樣下去是不行的。來相親,就是為了要忘記他,如今她的作為,只是把他記得更牢,思念得更深。
如果再不閉嘴,她下個問題肯定是:你有沒有像東坡肉一樣會抖動、讓人想咬一口的肌肉?
「小雨似乎有些強人所難吧?」陳母終於替兒子反擊。有誰會在相親時提出那些沒頭沒腦的問題?她優秀的兒子留洋學的可是經濟,下管哪國的經濟學都沒有教人舉重吧?
「她是開玩笑的。」姑媽輕捏了楚微雨一把,連向陳培安打眼色。「培安,有沒有想跟小雨說什麼啊?」
「嗯……我……」他抓了抓頭,看著淺笑盈盈的她,仍只會傻笑。
「小雨會不會記帳、會計那些東西呢?」這是作媳婦的基本要求,會理財,陳母搶在兒子前頭問。
姑媽臉色一變,想起侄女的新娘課程,馬上按住她,笑著響應:「我們小雨在日本讀的是新娘學校,什麼烹飪、編織、插花都是一把罩的,至於這個會計嘛……」
「我會一點。」楚微雨正色打斷她,腦子裡浮現的,是海濤教導她作帳的認真表情。「我現在的工作,必須用到一點會計,我的老闆曾親自教過我。」
和他相處的一點一滴快速在腦海流竄過,她先是揚起甜蜜的笑,而後又消沉下去。「不過,他以後可能不會再教我什麼了……」思緒之中,她囈語般說出了心事,幸好聲音壓得極低,只有身邊的姑媽奇怪地瞥她一眼。
「小雨在哪裡高就?」若非全國百大行業,怎麼配得起她家安安呢?陳母心想。
「海氏清潔公司。」
「海氏?」母子兩對視,陳母露出一個略帶鄙視的眼神。「聽都沒聽過,一定不是大公司吧?」
「公司是不大,可能也是因為這樣,同事問的感情都不錯。」深究起來,海濤對她已算是十分不錯,不僅教她許多東西,每次吼她也是因為關心她。若不是她想向他要得更多,也不至於弄到現在這麼痛苦。
所以,她現在就是在努力,讓兩個人都脫離痛苦的深淵。想到這裡,她輕輕甩頭拋去心頭雜思,專注在相親宴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