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章庭
老闆在這邊交際應酬,底下的員工也在那兒談八卦。
「那位就是戴爾蒙的負責人吧?怎麼不是『阿豆仔』呢?」
「人家是混血兒啦!而且還是台灣人的血統喔!」
「真的假的?」
「那麼,那個小女孩怎麼會是金髮碧眼的白人?他們看起來一點也不像叔侄呀!」
「因為那位負責人呀──」故作神秘,聲量低了好幾分貝。「不是家裡的老婆生的,是老戴爾蒙在外頭的風流種。」
「真的?」倒抽氣聲四起。「這種事可不能亂說喔!」
「我才沒亂說!」提供八卦消息者信誓旦旦。「這些事可從我的朋友的表姊的朋友的記者朋友那兒聽來的,聽說啊……」
聽說,他的父親保羅·戴爾蒙,是個從年輕風流到老的男人,經常趁著出國做生意,和女人發展一段情,目前除了他以外,在泰國、波蘭、意大利……到處都有一堆孩子自稱是戴爾蒙家的後代。
聽說,他的母親是個赴法國修藝術課程的留學生,在巴黎是「出師未捷身先死」──認識這個老風流後便陷了下去,非但沒有成為藝術家,反而與他狂戀了一年多,並懷有身孕。
聽說,老戴爾蒙夫人最忌憚的便是他們母子倆,因為風流的丈夫在外處處留情多年,卻單單為了這個東方女留學生動過和她離婚的念頭。
所以,他們母子倆在他幼時便曾搬回台灣住了好幾年,等一切風平浪靜,才又被父親接回法國。
那時戴爾蒙夫人一看木已成舟,氣憤之餘也只能睜只眼、閉只眼,家裡的和外頭的女人才兩造相安無事,各自撫養自己的獨子長大。
接下來的發展卻像是上帝在開命運的玩笑。
戴爾蒙夫人的兒子麥修娶了世交家族的長女為妻,生下安琪拉,但夫妻倆卻連同老戴爾蒙在一次搭小飛機時意外失事。之後,戴爾蒙家族便由當年才兩歲的小女生──亦即安琪拉·戴爾蒙繼承,戴爾蒙老夫人為實際的事業操控者。
不過不幸的是,戴爾蒙老夫人雖然有心守住丈夫的家族事業,卻對經商一竅不通,反而是丈夫那個在外頭的私生子在商場中嶄露頭角;為此,戴爾蒙夫人終於不得不向他低頭,力邀他入主戴爾蒙家族,暫時代替安琪拉經營酒莊事業。
男人輕啜一口杯中的酒液,衣角被人輕輕拉了一下,安琪拉正滿臉好奇,比比他手中的酒杯。
「想試一口看看嗎?」男人──威廉·載爾蒙低下的臉龐上寫滿對小侄女的寵溺。「這是戴爾蒙八五年的氣泡香檳,顏色雖然有點深,但酒精濃度頗低,適合女性飲用,小孩子但嘗兩口無妨。」
輕聲低哄著,他笑睇著安琪拉謹慎地捧著玻璃酒杯,低頭伸出小舌尖,像只小貓般的啜飲。
「安琪拉小姐還太小,不適合喝酒吧?」「饗釀」董事長在旁說道。
「這不是喝酒,是試酒。」威廉伸手摸摸小侄女柔軟的金髮。「她是戴爾蒙酒莊的主人,理應瞭解這些。」
「噢!」
「饗釀」董事長的口吻無不詫異,威廉不必問也知道他腦袋裡在想些什麼:
這個威廉·戴爾蒙不趕快趁侄女年紀小時篡位,言下之意還會在日後「還政」給她?這是說真的還假的?有人會跟錢過不去?
只是,威廉懶得浪費唇舌去解釋,只管做自己認為正確的、應該做的事情。
這時,「饗釀」董事長秘書在上司的一個眼神暗示下,拿了一個半人大小的禮物過來。「戴爾蒙先生,這是我們『饗釀』送給安琪拉小姐的生日禮物,祝安琪拉小姐生日快樂。」
安琪拉好奇地看那個糖果造型的大型包裹,小臉興奮地通紅,在威廉的含笑頷首下才解開包裝的緞帶,當那只檸檬黃的可愛長頸鹿呈現在她眼前時,她更是難得地發出一聲細細的喘息,旋即珍愛地把布偶緊緊摟在懷中。
「喜歡嗎?」連威廉也頗為欣賞這個造型可愛的布偶,但更令他意外的是安琪拉那如獲至寶的樣子。「叔叔再買一些給妳?」這孩子向來少欲少求。
不料安琪拉毫不遲疑的用力點頭,水汪汪的藍色大眼盈滿乞求的光芒。
「請問一下,」威廉轉身含笑看著「饗釀」董事長與秘書。「這個娃娃是在哪裡買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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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珍珠娃娃」店裡來了不速之客。
「喲!這家店佈置得還真可愛。」大搖大擺,小混混甲乙丙丁魚貫地走入店裡,第一個叼著香煙,第二個往地上吐痰,第三個惡質地打翻陳列架上的商品,第四個用腳把門踢上。
午後沒有客人,昏昏欲睡的珍珠揉著惺忪雙眼,嘴裡才喊出「歡迎光臨」,隨即被四名凶神惡煞嚇醒。
「請問……你們想要什麼樣的娃娃?」她還是禮貌性的問。
「娃娃?嗤。」小混混甲顯然是帶頭者,他露出黃鼠狼似的笑意,使個眼色,四人便將珍珠困在櫃檯後頭。
「小姐,我們只對鈔票有興趣──妳這家賣娃娃的店聽說生意不錯,挺賺錢的,我們幾個兄弟目前手頭有點緊,借一點來花花吧?」
他們幾個是幫派裡的小嘍囉,狐假虎威,專門找安分守己的小商家進行勒索。
「我沒錢。」珍珠警覺地和他們周旋,一邊思索逃生之道。「你們……趕快走,不然我就要報警了!」
大眼骨碌碌地不斷瞄向門口,只要有個客人上門就好,也許就可以把這些小混混給嚇跑……或者那人夠機警,及時幫她報警。
「哈」的一聲,小混混甲不屑道:「報警?像這樣?」
手勢一切,小混混乙立即拿出刀子切斷電話線,小混混丙、丁在旁嘿嘿冷笑的助陣。
「小姐,我是看妳可愛,才特別寬容妳,如果妳真的惹我不爽,我可是會送妳一桶汽油和一枝火柴∼∼」小混混甲撂下狠話,小混混乙則拿著開山刀在她眼前比畫。
叮叮噹噹──懸掛在門上的風鈴驀地響起一串清脆音符。
有人來了!
「拷!」風鈴聲就像警報器似的,嚇得四名小混混雞飛狗跳,離門口較近的丙、丁兩人想也不想的朝來者撲了過去。
「呀──嗚哇!」原本示威似的叫喊變成哀鳴。
以多擊寡,這些小混混非但沒有佔到上風,反而被男人一記記精準的重拳給打翻趴在地上,才剛發出哀嚎,就又被人一腳踹得像只翻白肚皮的青蛙,倒地不起。
「可惡!」小混混乙來勢洶洶,揮舞著開山刀一路吶喊著撲殺過去。
男人唇邊勾出一絲冷笑,偏身閃過一記攻擊,同時用力握住小混混乙的手腕,將那條臂膀扯到脫臼。
小混混甲從來沒遇過這麼強勁的對手,直覺的就想抓住珍珠當護身符。
說時遲那時快,小混混甲被人從後猛然一拉──男人一拳打掉他兩顆大門牙,將昏死的傢伙當垃圾般往旁一扔。
「哇塞!」小嘴張成O型,珍珠用崇拜的眼神看著男人。「你好厲害噢!」
「謝謝。」威廉對這個可愛的小女人微微一笑。
其實她自己知不知道,面對這種恐嚇與暴力的場面,她鎮定的臨場反應也相當令人刮目相看──當他在門外察覺裡頭不對勁時,便對她鎮定的表現激賞不已。
「小姐,妳沒事吧?有沒有受傷?」威廉問道,珍珠則是拍拍裙面,從櫃檯後方走出來。
「我沒事。」她笑出粉頰上一朵淺淺的酒窩。
警方在通報下趕到現場,做完簡單的筆錄並將小混混甲乙丙丁帶回警局──嗯,相信踢到鐵板的他們日後再也不敢到「珍珠娃娃」來了吧?
「謝謝你幫了我一個大忙,先生。」同樣做筆錄,珍珠走出警局後,便不斷向威廉鞠躬致意。「我該怎麼謝謝你?戴──」
糟糕,她忘記對方的姓氏了,是戴什麼來著?
「戴爾蒙。」看她歪著頭認真思考的模樣,他眼底難得地泛出真正的笑意,溫和地道:「不過妳可以叫我威廉就好。」
「好。」她鬆了口氣。威廉比戴什麼東東的順口多了。「我叫白珍珠,你可以叫我珍珠就好,朋友都是這樣稱呼我的。」想了想,又趕緊補充道:「雖然我們才剛認識,不過這樣也算是朋友了啦!」
「噢!」威廉應了聲。
朋友嗎?
深沉的視線不動聲色地掃視著她:一頭柔軟的鬈發、圓潤柔嫩的臉蛋、嬌小豐滿的身材……
某種有點熟悉卻又陌生的感覺緊緊抓住了他。
他,以前見過她嗎?
這個男人很高大,可是眼光卻溫和得令人忍不住放下戒心……
悄悄的,珍珠情不自禁地開始打量他,眼神在他寬厚的肩膀與胸膛上徘徊……看起來多麼溫暖舒適啊!就不知道被他摟抱……蘇!
「妳在流口水,珍珠。」天外飛來一句,珍珠白日夢一醒,臉紅得像煮熟的蝦子,她胡亂地用手背揩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