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向玄纁
每次打給他,他總是說他在忙,沒辦法多說;而她說要找他,也被他一句沒空給擋下。
記得有句話是怎麼說的?好像是……再怎麼堅定的愛情,也比不上身邊的一杯溫開水?
所以,他是遇到那一杯溫開水了嗎?
從台中到台北,也不過才兩個多小時的車程,有遠到需要一杯愛情溫開水的程度嗎?!
計算機傳來的聲響,中斷她滿腦子的胡思亂想,讓她霍地坐起,衝到計算機桌前坐下。
舒蔓,急著找我有事嗎?
她不敢置信地瞪著屏幕,突然有股想要拿椅子砸向計算機的衝動。
Shit居然還問這種話!
半個多月沒說過話,三個多月沒見過面。談過心、好好聊聊近況了,竟然還問她急著找他有什麼事?他到底有沒有身為人家男朋友的自覺啊?!
況且,他透過網絡問這種話,是不是也已經擺明了他一直都在線上,只是不想理會她?
縱使在心中咒罵不下千百遍,她的手指卻快速打上和真正想法完全相反的字眼。
沒事,只是想你。
計算機的另一端,傳回一個無奈的臉色,而後是微帶譴責的字眼。
別鬧了,妳明明知道我最近很忙,為了做論文簡直一個頭兩個大!
很忙?會有多忙?忙到連打一通電話的時間都沒有?
才剛剛沉寂下來的不滿又迅速湧上心頭,她將心底想法藉由文字傳送給他。
如果妳急著找我是為了和我吵架,那我只能說我真的沒空陪妳鬧,我要下線了!
她連忙迅速回訊:
我打電話給你。
我沒空。他回。
你是不是想和我分手?是的話就直說,別搞人間蒸發這一套無聊的把戲!
她氣忿地重重敲打鍵盤,而後雙臂環胸瞪著計算機屏幕,等待對方的訊息。
過了三分鐘後,那一端才有響應。
我打給妳。
真的是要談分手嗎?她輕輕笑著,分不清自己此刻的心情,是氣忿多一些,還是無奈多一些?
還算悅耳的四十和弦鈴聲播送著許久未換的情歌,她接起電話,並不發聲。
「舒蔓,妳究竟在要什麼脾氣?」電話那一頭,傳來無奈的男性嗓音。
聽到他話語中所含帶的疲累,她放軟了音調。「我們還算是男女朋友嗎?」
「妳這是什麼無聊的問題?我在準備論文,老闆又故意刁難我,實在沒有心力再跟妳鬧下去。」
「你的指導教授不是一向很欣賞你,對你很好的嗎?」
「誰知道他最近為什麼突然開始刁難人了。」
「承揚……」她思索了一會兒,而後開口:「我們裝視訊好不好,至少這樣看得到彼此。」
電話那頭顯然對她的提議感到錯愕,一陣沉默後,才低低開口:「不需要吧,我現在沒有空閒去搞那玩意,而且花錢裝視訊幹什麼,根本是浪費。」
「跟我傳訊通話叫浪費?」她冷笑問道。
「妳不要無理取鬧!」他似乎火了。
聽見他無辜而含怒的語調,她轉開話題,輕問:「你知道我搬家了嗎?」
「妳搬家了?搬到哪兒?」他又是一陣錯愕。
「在我之前所租的套房附近而已,今天才終於整理完,累死我了。」
「沒有叫朋友或同事幫妳嗎?」
「沒有感情特別要好的男丁,所以幾乎都自己來,不過還好東西也不算多。」
「妳還真是女中豪傑啊!」電話那頭傳來取笑。
「在我累得半死的時候,你在哪裡?」她忽然幽幽低問。
他沉默半晌,而後才開口為自己喊冤:「妳又沒有告訴我。」
「中秋夜打電話向你問好的時候,我不就跟你說過我考慮換租屋處了,只是那時候你忙著和朋友一起烤肉,還對我說改天再聊。」
「妳那時候是說『想要』,又不是說確定會搬。」
「是啊,我只是說『想要』,並沒有說確定會換住處。但是我們交往已經七年多了,你還不清楚我說話不會只是隨便說說而已嗎?還是你像以前一樣對我說的話總是左耳進右耳出,所以壓根兒就不當一回事?」
「我很確定妳是因為累壞了在亂發脾氣,找我的碴!」他也動怒。「妳就直接說是妳自己不夠獨立,連搬家這種事情都要我抽空上台北去幫妳;就直接說妳不想要自己處理,妳根本就需要一個苦力不就得了?」
「我們究竟還算不算是男女朋友?」她真的好失望,他竟然連這種話都說得出來。
她還不夠獨立嗎?
一個在南部成長的女孩子,孤身在全無親戚居住的北部生活、在北部工作,大小事情自己包辦,這還不算獨立嗎?
「不要老是拿這個問題來壓我,身為妳的男朋友,就一定有義務要當妳的苦力嗎?那妳是不是也應該盡妳的義務,過來台中幫我整理房子、幫我洗衣服、幫我寫論文?」
「攻擊是最好的、也最直接的防禦方式,你在防備什麼?」她冷冷問道。
「妳發什麼神經?不想來就直說!」
「好,我星期五晚上就過去。」她真的卯上了!
今天是星期日,她在上個星期四、星期五兩天跟公司請了假,運用包括周休總共四天的時間處理搬家事宜,所以明天一定要銷假上班。
如此一來,想到台中找他,也只有下次周休二日的時間了。
他顯然沒料到她會這麼回答,瞬間沉默。
「真的要來幫我打掃房間、幫我洗衣服?妳不是有大女人情結嗎?」許久之後,他輕笑開口,只是聲音裡卻有一絲可疑的複雜與奇異的慌張。
「我並不是大女人主義,我只是講究公平原則,別老是用你那一廂情願的觀點來曲解我。」她不明白,為何明明自己已經反覆重申過好多次的立場,他就是聽不懂。
「我不想和妳吵架,隨便妳了。」
「怎麼聽起來又變成全部都是我在無理取鬧的感覺?」她真的覺得很受傷。「告訴我,如果一切順利的話,你最快也要明年五月底才有可能口試,現在就已經需要忙到連電話也沒時間打了嗎?」
「我不是告訴過妳,老闆突然莫名其妙開始刁難我嗎?妳要鬧到什麼時候?」
「我們已經快四個月沒見面了,你難道都不會想我嗎?」她的語調有絲哽咽。
「不要胡思亂想。」他的語氣軟了下來。
「這個週末,留給我吧。」
「我盡量。」
掛上電話後,她的淚水終於流下。
恍惚地想著,在堅持了七年的感情中,她究竟得到了什麼?
高承揚是耀眼的陽光男孩,偏偏這一類型的人,其實大多潛藏大男人主義的本質,再加上他又是獨子,從小就在家人的呵疼下成長;求學歷程也一路順遂,幾乎可說是天之驕子,因此,從來就學不會體諒他人。
她和他的個性其實是極度不合的,偏偏在每次與他發生的衝突之中,總是她學習著步步退讓來持續兩人的感情。
但處處遷就的結果,換來的卻是自由的缺乏、交友圈的窄小與自尊的逐日消磨。一點一滴地,在她還無法察覺的時候,軟弱與無助慢慢將她蠶食鯨吞……
她想好好學習愛情,但是回首望向來時路,她才驀然發現,在這段感情之中,她所失去的,竟然遠比得到的還要多。
她又不是傻瓜,怎麼會聽不出他的話語裡有多麼明顯的隱藏。
有什麼不想讓她知道的事情嗎?
明明知道有問題,偏偏又想去硬碰硬,她還真的很傻、很牛脾氣,是不是?
或許她下次應該毫無預警地直奔他的住處,看看能不能碰碰運氣,玩玩所謂「抓奸在床」的戲碼,然後好好體會一下大吵大鬧的感覺。
抹去眼淚後,她打開計算機的檔案夾,點選存在裡面的合照,按下了刪除。
將鼠標挪移到「資源回收筒」的小圖標上,按下右鍵後,她卻開始猶豫。
也許……事情還不到那麼糟糕的地步。
也許……他是真的在忙。
也許……真的是她累過頭,所以情緒失控了。
也許……
不想因為太過衝動而做出會讓自己後悔的事,她移開鼠標,讓檔案在「資源回收筒」中存放著,而後,關上了計算機。
走到浴室用清水洗了把臉後,她拿起手提袋,準備出門尋找晚餐。
她已經一整天沒吃東西了,雖然實在沒有食慾,但是如果再不找點東西來吃,她的胃遲早會壞掉。
為了一個男人把自己的身體搞壞,不值得!
鎖上門,她緩緩下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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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馬路旁的相連騎樓下信步行走,她漂亮的丹鳳眼掃視每個經過的店面,卻還是拿不定主意。
明明一點胃口也沒有,卻還是強迫自己要吃東西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嚴格說來,除了太過古怪的菜色,如蠍子、娛蚣這類動物之外,她其實什麼都吃,所以應該不算挑食,可是對味覺的喜好又太過明顯。
她不喜歡吃麵、不喜歡吃餃子、不喜歡吃肉羹、不喜歡吃魚丸,也不喜歡太過油膩的食物,尤其是在胃口不好的時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