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頁 文 / 彌果
他語調輕鬆，但一雙眼卻銳利如鷹，緊盯著康韶櫻。
「就算有這麼多內幕又怎樣？我姊姊表現得很好——」康時蘭被身旁猛然起身的姊姊嚇了一大跳，「韶櫻？」
「我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我一定要去阻止他！」
「來不及了，」康時蘭直搖手，「人家現在已經在舉行品牌發表會了！」
康韶櫻愕然瞥望，「妳連這也知道？！」
覆水難收，康時蘭只得尷尬地轉開視線。
「怎麼辦？是不是一切都已經太遲了？」伊集院三少挑起眉，「不過，如果妳真的堅持，我想我的特助可以為妳帶路……」
康韶櫻沒再浪費一分一秒，隨即飛奔而去。
這個世界上，絕對沒有「太遲」這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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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座最具規模的高級藝廊中，今日有了特別的用途：近百家的各國媒體齊聚一堂，爭相採訪衛紳冬這位新一代的亞洲彩妝大師的個人品牌發表會。
這場發表會就像是日本時尚界的年度聚會般，衛紳冬過往的模特兒友人和相熟的日本同行全都熱烈出席。就連出資的大老闆——伊集院家二公子，也破天荒的特地到場祝賀。而主角衛紳冬則在佔滿整片牆的巨幅海報前，和負責代言的模特兒站在一起，供媒體拍照採訪。
他拿出了模特兒時代培訓出的專業素養，即使記者們狂按快門一片雷光大閃，他眼睛連眨也不眨，仍是斯文淺笑。
儘管今天算是他個人生涯中非常重要的一天，但以往最重視工作的衛紳冬，此刻卻找不出一絲喜悅的感覺，只因他最希望分享成就的那個人，此刻不在身邊……
即使這一切並不真的屬於他，他還是想讓韶櫻看看他一手打造出來的心血結晶……
「能否談一下和伊集院集團合作的感想？」某個特地飛來的台灣媒體問道。
「我覺得非常——」
「非常不愉快！」一個清亮嗓音赫然飆起，「他簡直是被搶了！」
「韶櫻？」衛紳冬循聲望去，他惦念思慕的人兒就在前方！
韶櫻……她怎麼會在這裡？
康韶櫻連續推開了好幾個記者，直直逼來！「各位記者可能不知道，」她提高了聲量，「身為一個品牌的靈魂人物，他卻什麼實質利益也得不到——」
「韶櫻！」衛紳冬衝下台，急急抓住大放厥詞的她，「別胡說！」
「我才沒有胡說！」她怒然指向就在現場的伊集院二公子，「關於你和他的交易，我已經全都知道了！就是他弟弟親口告訴我的！」
「住口！」不要再說了！
現場登時陷入混亂，伊集院的人隨即上前步步進逼，想把康韶櫻拖出去。可惜記者們動作更快，一窩蜂地就擠上前！
「請問這位小姐，能否就妳剛剛所說的獲利分配問題，做更進一步解釋——」
「沒這回事！」伊集院派來的品牌公關衝上來急著辯解，「沒這回事！」
「妳瘋了嗎？」衛紳冬管不了周圍愈演愈烈的混亂場面，箝緊了她的手臂，「妳知不知道妳在說什麼？！」
「我再清楚不過！」康韶櫻語氣堅定，在一片哄亂中高聲說道：「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你為了幫我而出賣自己！伊集院根本就是在剝削你！那個老三都跟我說了——」
「住口！」
伊集院的公關猙獰嘶吼，朝康韶櫻直撲而來！衛紳冬見狀，反射性地一把攬住了康韶櫻，揮拳打退了公關。
「喝！」現場人士一陣抽息，為這突如其來的暴力場面驚心不已。
情況已經徹底失控，一看伊集院二公子身邊一票正規的保全人員似乎蠢蠢欲動……衛紳冬立刻拖著康韶櫻衝進休息室，鎖上了門。
可才沒半晌，門外就響起陣陣捶門聲。「衛先生！快把門打開——」
衛紳冬忙著搬椅子卡住門把。「妳這次闖大禍了！」沒想到相隔了八個月後，他們再見面居然會是這種情況。
「我剛剛說的都是事實！你自己也知道！」
「是事實又怎樣？！伊集院的老三會告訴妳這些就是要妳來鬧場，扯他二哥的後腿！」
伊集院三少會熱心地提點康韶櫻關於她加入考古隊的幕後真相，無非是為了整他二哥，也是為了要報復衛紳冬，當初不選擇他匿名參與的另一個企劃，而選了他二哥。
「我才不管他們兄弟鬩牆的事——」
「妳不能不管！他們是妳的老闆！」怎麼就這麼傻呼呼地跑來了？
「我豁出去了，了不起就是砸飯碗！」
衛紳冬氣極！「康韶櫻——」
「阿紳！我不要你為我犧牲這麼多，我不要！」康韶櫻激動地紅了眼眶。「你為我做的那些固然很偉大，卻不是我真正想要的——」
「那妳到底想要什麼？！」衛紳冬衝口暴喝！
沒見過他發這麼大脾氣，康韶櫻震愕驚惶，眼淚都被凶得掉了下來。「我只是……我只是不希望你不顧自己……」
兩人頓時都沉默了下來，一個委屈垂淚，一個氣懣懊惱。
俄頃，他終於低啞開口：「我這麼做也不完全是為了妳。」
康韶櫻無言地抬起淚眼。
「我是為了我自己，」他輕柔地擁住直掉淚的人兒。「只要能讓妳順利地繼續妳的理想，我的夢便已經實現。」
只要她過得好……比他更好，這就是他的夢想、他最大的心願。
「為什麼？我又不是你的什麼人！」為什麼這樣傻！
他自嘲一笑，「記得……在我假扮妳的男友，第一次到學校接妳的時候，我對妳的學生說，從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就知道妳將會在我的生命中佔有非比尋常的份量。這句話原本只是一時戲言，最後卻成真了。」
第一次，他向她承認了自己的感情。剎那間，門外吵鬧的聲響、周圍的一切，彷彿完全消失了……康韶櫻只是怔仲地望著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能如此幸運。
阿紳的這份表白，就像是深冬時節飄落掌心的雪花般，美麗得很不真實，似乎是隨時隨地就會消逝般……
「你是認真的嗎？」康韶櫻傻氣地追問著，緊揪住他的衣袖。「你、你對我……」
「妳是我最重要的人，最重要的……」衛紳冬輕輕為她拭去滑落腮畔的淚水。
「那為什麼你總要把我推開？」既然他們彼此相愛，為什麼要躲藏迴避？「因為何孟渠？」
衛紳冬輕笑搖頭，「我跟她早就沒有關係了。」何孟渠這三個字，現在可以說是徹底消失了。「只是，韶櫻……相愛的人，不一定能相守。」
他不知道自己能不能跟得上她的腳步，更沒有自信能匹配得上她，所以只好在離她很遠的地方，悄悄地、不求回報、不計代價地，用他的方式愛著她。韶櫻想要飛，他就給她一片天。她若倦了，他就為她備好停歇的港灣……就算見不到人，就算不在身邊，但他仍是密密實實地守護著她。
「你難道不怕我走開？難道不怕我愛上別人？」什麼叫遠遠的守護？她才不要那種東西。
他壓下一陣來勢兇猛的護意，瘖啞低語：「妳值得更好的人……」
康韶櫻急怒攻心，用力推開他，「那我還等什麼！？現在就去找別人——」
「韶櫻！」即使先前說得瀟灑，但一聽她這麼說，衛紳冬還是本能地將她攫得死緊，「韶櫻——」
他掙扎著話語，萬縷情絲糾葛難捨，可是又無法坦白面對……
說到底，還不都是他根深柢固的自卑在作祟。「你給我聽清楚！我才不要別人，我只要你！」她固執地喊道，一串眼淚像斷了線似的撲簌簌墜落。
衛紳冬心神一懾！為她的眼淚、她毫不保留的真心。
「留在我身邊，你沒有的勇氣我會幫你補足。」她哽咽著，「我不需要什麼精英，也不要什麼白馬王子，我只要你！我只要你緊緊地牽著我的手，一輩子都不要再放開——」不要再丟下她！
他為之動容，連眼眶都泛起了紅潮，奮力地緊緊擁住了她。
在還來不及懂事的時候便離他而去的母親、他曾經深深愛戀的何孟渠，她們除了屈辱、傷害他之外，什麼也沒留給他。對於被愛，他已經不敢再奢望。從今以後，他只想，也只能遠遠地、用最安全的方式付出關心……
但，老天爺卻讓他遇見了韶櫻。
這不屈不撓、堅強又脆弱的小女子，用她的執著無悔，一次又一次地震撼了他。
韶櫻……「為什麼我們會相遇？」
像他這樣的人，為什麼可以遇上她？
「我不知道我們為什麼會相遇，我只知我愛的就是你，也只有你，」她忽然揪住了他的衣領，「而且你休想再把我推給別人！」否則大家走著瞧！
他豁然一笑，激動的淚水積在眼眶．韶櫻……他可愛又可貴的韶櫻。
冰封的桎梧終於融去，衛紳冬抵在她的額前，不斷說著：「我愛妳，我愛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