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尹雅
「謝謝！」雷雅儷愉快地笑了起來，然後在蘋果上大力地咬了一口。「其實我很好養的，我只是不太習慣那麼多人一起吃飯，並不是食物不合胃口。」
「平常沒有那麼多人，因為你們來，我媽特地宰了她養的雞鴨，所以就叫大家一起來吃了。」看她連大口咬蘋果都顯得優雅，他是無法想像她啃著他媽媽煮的那隻大雞腿的模樣。
「也是因為你回來吧？看得出來你在你們家中有偶像般的地位。」別說同輩間對他的崇拜態度，長輩們也都個個閃著疼愛的眼神，他回家中受到的熱切招待可不亞於他們這兩個客人。
「大概是因為我是家中學歷最高的人吧。」也許是因為他書讀的比較多，所以家裡的人都依賴他，而他也樂得讓他們依賴。他認為有能力讓別人依賴也是一種福氣。
「不好意思，臨時跟你一起回來，我沒想到你們家現在正在忙。」才剛吃完飯，周家的男人們就都回果園裡工作，連幾位較壯年較年輕的女眷也一起去工作了。以周家的熱情，當然不會有將客人丟下去工作的待客之道，可見他們是真的很忙。也許周家賢就是要回家幫忙的，現在為了他們倒耽擱了，雷雅儷直到此時才覺得自己真是來得唐突了。
「沒關係，現在是柚子的采收季，是忙了一點。」現在正是采收柚子趕著中秋節上市的時候，他也原本是打算回來幫忙，不過也無所謂。
門口此時傳來了一聲汽車停車聲，雷雅儷順著聲音轉頭從沒有關的門看了出去，由後座下來的是一位瘦小嬌弱的女孩。
一下車，周家賢的家人便也迎了上去，個個和她又摟又抱，看來與她很熟悉而且對她很疼愛。
雷雅儷認出了這個女孩，就是那天和周家賢在一起的女伴，她和他是什麼關係？能和他家人這麼熟悉，是青梅竹馬？還是多年的女友？
一種非常陌生的疼痛感受自心底升起，那是一種悶悶的，又像根針在扎的感覺。雷雅儷不喜歡自己的臆測，但是從那天周家賢對她愛護的動作來看，他們的感情一定非常好。
與平常淡然的表情不同，周家賢望著女孩的表情是溫柔的，等待她的眼神也是疼愛的。
這是嫉妒，雷雅儷幾乎可以肯定。這是人類很可恥的一面，但是她真的嫉妒那個女孩可以擁有他溫柔的眼光，而不是如她只能得到的禮貌和客氣的笑容。
與門口的家人打完招呼，女孩迫不及待地衝進小客廳來，臉上是興奮的光彩，小臉紅撲撲的，襯著她的喜悅。
「哥！」女孩幾乎是用跳的撲到周家賢身上。
啊！哥？！
怎麼可能？雷雅儷瞠目結舌得楞住了。
她居然真的是他妹妹，這種老掉牙的劇碼，怎麼會是這樣？才不可能呢！哪有哥哥會和妹妹那麼親密的？
「家珍，別這樣跳。」周家賢快速地用雙手將飛奔過來的小人兒摟緊了在胸前，眼神是疼愛，聲音是疼愛，連笑也是疼愛。
怎麼可能？！
雷雅儷依舊不能相信，依她多年觀察人的經驗，現代哪還有兄妹感情能這麼好的，而且她居然嫉妒他妹妹。
他妹妹？真是太可笑了。
有笑聲傳了過來，是來自周家賢。
將他妹妹輕柔地放下來後，周家賢看著雷雅儷笑了，因為她誤解的表情，和不肯相信迷茫的呆楞模樣。
「我小妹家珍，妳之前應該見過了。」周家賢簡單介紹，淡淡的笑中有調侃的痕跡。
噢！懊惱啊！
他都知道，知道她那天跟蹤他見過了他妹妹，也知道她誤會了他們的關係，雷雅儷覺得無地自容，真是丟人啊！
「哥，她是誰？我們見過嗎？」周家珍好奇的眼珠盯著雷雅儷轉。這麼漂亮的姐姐，她如果見過不會記不得呀！
「妳沒見過她，上次妳到台北，我送妳去找阿姨時她見過妳，她是雷……」
「雅儷姐姐，妳可以叫我雅儷姐姐。」雷雅儷打斷周家賢的介紹，她很感激周家賢沒有說出「跟蹤」兩個字，不過她不希望他再用這麼生疏的方式介紹她。
「雅儷姐姐，妳好漂亮哦！」雙眼閃閃發光，周家珍興高采烈地說著。她不曾見過像電視裡的明星一樣漂亮的人。
「謝謝。」雷雅儷有些羞赧。別人稱讚她的美貌是稀鬆平常的事，但她卻是第一次感到對方的真誠，這反倒讓她不好意思了起來。
「雅儷姐姐，妳不可能是我哥哥的女朋友吧？」天真地問著。她大哥是真的很棒，可是雅儷姐姐太漂亮了，大哥沒那麼厲害吧！
周家賢和雷雅儷四目相觀了一下，在雷雅儷開口前搶先岔開了話題。
「要不要一起到果園去摘柚子？」周家賢低頭含笑地問著妹妹。
「要！雅儷姐姐一起去摘柚子好嗎？」周家珍快樂地應允，馬上又轉頭邀請雷雅儷。
「好啊！」雷雅儷笑著答應。
她有一種感覺，剛才周家賢是故意阻止她回答。他為什麼阻止她回答？他知道她要說什麼，而他不想讓她說出口？是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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雷雅儷深刻地覺得自己有當農婦的天份，周家賢只是稍稍說明，她就能輕易地分辨出柚子的品質好壞。不一會的工夫，她的籃子已經裝滿了一籃，原來摘柚子也挺好玩的，如果噬血的蚊蟲能饒過她美白細緻的肌膚，她一定會覺得更好玩。
「夠了，我們回去吧。再晚一點，蚊子會很多。」周家賢伸手趕走雷雅儷白嫩臉上的蚊子，對著前方的周家珍說著。
雷雅儷訝異地發現，他似乎總能知道她的需求，而且默默地體貼著。
聽到大哥的聲音，周家珍收拾了一下東西，伸手就要扛起一籃沉重的柚子。
「這個我拿，妳拿這個。」周家賢遞給周家珍一籃小籃的，然後將沉重的柚子輕易地提起。
雷雅儷看看自己空空的兩手，正當因為自己沒幫上忙而感到歉然時，周家賢遞過來兩顆大柚子讓她抱著，然後對她輕輕地笑了一下。
接過柚子，雷雅儷很愉悅地走在他身旁，他這種體貼人的方式讓人好舒服。
「家珍，別用跑的。」喊著前方小跑步的妹妹，周家賢臉上閃過瞬間的擔憂。
「家珍身體不好嗎？」總覺得他太過保護她，只要她稍微跑一下，或輕輕跳一下，周家賢就會馬上制止。
「她患有一種罕見的先天性心臟病，活不過三十，而且隨時會離開我們。」周塚賢說時臉上並沒有悲傷的神色，仍是平常的淡然。
雷雅儷驚愕無語。怎麼會是這樣？這麼年輕活潑的女孩，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命運？雷雅儷感到心口有一股悲傷不斷竄出。
「對不起。」她開口道歉，心情沉甸甸的。她不該開口問這個問題，撩起別人傷心的事。
「為什麼道歉？我並不忌諱談這件事。」一抹自在的笑掛在嘴邊，周家賢的神情是輕鬆自然。
「你們不埋怨老天為什麼這樣對你們嗎？」不解，他怎麼能這麼輕鬆地面對這件事？這是種令人悲傷又錯愕的事呀！
「為什麼要埋怨？老天對我們很好，給了我們這樣一個天使，即使她在我們身邊的時間可能只是很短暫。」微偏著頭看她，周家賢的眼神很平靜。他妹妹帶給他們家人的快樂遠超過對老天的埋怨，所以他們不埋怨，甚至感謝老天賜給了他們這麼一個珍寶。
「不難過嗎？那麼珍愛的家人。」雷雅儷依舊無法理解。他怎麼能那麼超脫？即使她才剛認識她，她都已經感到悲傷了。
「在她離開時當然會，不過人都要走過這一遭，只是她的時間短了一點。」生老病死，既是人生必經的路途，悲傷又能有什麼作用呢？他只期望妹妹在他們身邊的時候，能一直是快樂的。
「家珍自己知道嗎？」雷雅儷低著頭輕輕地問。這麼年輕的女孩子，要承受這麼大的壓力，一定很難吧！
「知道，但是我們也讓她知道我們都愛她，不管她在不在我們身邊，我們都會一直愛著她。」她是他驕傲的妹妹，很樂觀，她說只要知道大家都愛著她，她就什麼都不怕了。
抬起頭望著周家賢的雙眼。這是一種感動，對於聽到他們這樣的想法。雷雅儷從周家賢眼底看到的堅毅，似乎讓她也無懼了起來。
多麼堅強的家人，多麼了不起的一家人呀！就是這樣的家人，難怪能孕育出周家賢這樣的人。
「難怪你會那麼呵護她。」突然感到豁然開朗。如果她有這樣的家人愛著她，她想她也會不怕吧！
「即使她沒有生病，我也會呵護她，因為她是我妹妹啊！」周家賢輕鬆地笑著。呵護家人何必要等對方生病？
「當你妹妹真好。」雷雅儷也笑了。有這樣的哥哥多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