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丁苓
「知道了……嘔……我好難過……」胃快被她吐出來了,她難受死了。
明明都是酒醉,為何這次比上次更痛苦?奇怪。
嗯,一定是隔壁家的酒有問題,否則一樣都是暍紅酒,怎可能後果不一樣?
「再給你一次教訓也好。」每次都是暍醉就記取教訓,酒醒就忘記教訓,給她一次難忘的慘痛經驗也好。
「嘔……我要……吐死了……」她不想活了,她不要活了,誰來幫她解脫?
「好極了,省得我心煩。」他言行不一的離開,走到洗臉台前,拿下自己的漱口杯,打開水龍頭,盛滿一杯水回來。
「你就不要後悔……嘔……我吐死了,你絕對……嘔……找不到第二個……」吐到沒力氣,她呈垂死狀態的半趴在馬桶上。
張承恩身體突然一僵,想到找不到她時的慌張,和找到她,她卻躺在地上下動時的害怕,他幾乎無法抑制從心底升起的恐懼。
他不敢想像,失去了她,世間上還找得到第二個分辨得出他和張承德的她嗎?
還找得到敢挑釁他權威的她嗎?還找得到敢親近冷淡他的她嗎?還找得到能摸透他心思的她嗎?
恐怕很難。
人,往往都是在失去後,才會懂得要珍惜。
「漱口。」一腳跪地,一腳蹲著,扶起她歪倒的身子,他將杯子遞到她唇邊。
她聽話的把口中的穢物全清理乾淨,並喝下枳棋子熬成的中藥解酒液。
耗盡元氣把胃中的酒液全吐光,一盅解酒液下肚後,她眼神開始呆滯,精神恍惚的顯得昏昏欲睡。
「大少爺,祖宅那邊派人過來傳話,要你立刻去見老人家。」
兩個女娃兒失蹤一事,隱瞞沒成功,最後依然驚動她老人家,要瞭解狀況問他們倆堂兄弟話。
「我馬上過去。」他將漱口杯拿回洗臉台上放好。
倪瑪雅則失去重心的倒向馬桶。
把瓷碗交回給候在浴室門口等著收拾的李嬸,他踅回倪瑪雅身旁,她已趴在馬桶上睡著了,怎麼叫都叫不醒。
「我認命了。」抱起她,他向她承諾。
某些事,不是逃得了、避得開、閃得掉,或是不承認就能罷休,該是命中注定相屬的,就算躲到天涯海角,一樣是徒勞無功。
他不再做無謂的抵抗,決定接受命運的安排。
心甘情願,毫無怨言。
第八章
高中畢業了,耶呼!
「張承浩,我跟你說,我今天很高興喔!」被人從嘈雜的餐廳揪出來,倪瑪雅迫不及待的嘰哩咕嚕,想跟來接她的人分享喜悅。
「看清楚,我是張承瀚,不是張承浩。」將她推入車內,他指示老吳開車。
「喔。」她點點頭,將臉轉向另一邊,「張承瀚,我今天心情很好喔!好到都快飛上天去了,我有沒有告訴你原因啊?」
「我不是張承瀚,我是張承浩。」又搞錯他們兩人,他們的臉有那麼難記嗎?
記了四年都還記不起來。
「騙人,我明明記得你是張承瀚,他是張承浩,沒有錯啊……」車子晃動了下,她沒坐穩的身子立刻往前傾跌去。
兩兄弟見狀,急忙將她拉回。
「你認真再看仔細一點,我是張承浩,不是張承瀚,我們有一點不一樣!」真會被她氣死。
「可是……」她來回看著兩人,「你們長得一模一樣啊!」
「廢話,我們是同卵孿生子,當然長得一模一樣,難不成我們要一個長得像猩猩,一個長得像狒狒嗎?」跟醉鬼是有理說不通的,張承瀚解釋得快抓狂了。
「猩猩?狒狒?不都是猴子嗎?」她滿臉困惑的偏著頭,「一樣呀!哪裡不一樣?啊,我知道了,你不是猩猩,沒錯,你長得像狒狒,嗯,你是猴子。」
胡言亂語的醉話,在在顯示她醉得一塌糊塗。
「你!」張承浩伸出怒指,「我不想看見她,馬上把她給我丟下車!」
哇哩咧!竟敢說他是猴子?!狒狒?!這個欠揍的傢伙,扁死她!
「到底是誰灌她酒?媽的,被老子捉到,他就死定了!」推她坐好,張承瀚牙齒咬得咯咯響。
「呵呵呵……我好快樂喔!」高舉雙手,倪瑪雅開懷大笑,笑得差點在車內手舞足蹈起來。
「噢,」張承瀚面孔扭曲了下,「你快樂,老子不快樂!」
被她手中的畢業紀念冊打到臉,他十分火大的搶下凶器。
「你要笑就現在笑個夠,等一下別哭就好。」怕她搞丟畢業證書,張承浩拉下她的手,拿過暫時替她保管。
「快十點了,大哥應該……呃,就寢了吧?」張承瀚有些異想天開。
「你認為呢?」張承浩撇撇嘴,有點常識的人都知道那是不可能的事。
「今天有表親來做客,大哥應該……唔,不在家吧?」張承瀚還想自欺欺人。
張承浩不客氣兜頭潑他一盆冷水,「你忘記是大哥叫我們來接人的?」
沒法子了,他仁至義盡了。
「那面對現實吧!」願諸佛保佑你,瑪雅。
兩人合作的將醉鬼拖下車、架上臂,步伐沉重的定上台階,然後在門口停下,彼此心照不宣的互視一眼,再低頭看向掛在自個兒臂彎那只不知死活的七月半鴨。
「我們一定要從正門進去嗎?」張承瀚遲疑一下。
「你在講廢話!」張承浩啐道,「你以為大哥會敞開後門,讓我們將她偷渡進去嗎?」
「也對。」張承瀚搔搔後腦勺。
張承浩沒好氣的橫他一眼。他怎麼會有這種豬頭兄弟?連三歲小孩都曉得的道理,他竟然好意思問得出口。
他不會覺得丟臉,他都替他感到汗顏。
「那好,你扶著她,我先進去探視一下。」說風是雨,張承瀚馬上放開她,偷雞摸狗的溜進玄關。
「呵呵呵……高興……我好高興喔!呵呵呵……呵……」倪瑪雅發酒瘋笑個不停。
張承浩驚慌不已的趕緊搗住她的嘴巴。
「噓,小聲一點。」險些抓不住像條蟲似的蠕來蠕去的她,他很吃力的撐住她明明虛軟卻很沉重的身軀,「拜託你,別笑了,瑪雅,要是被大哥發現,你就完蛋了。」
片刻,鬼鬼祟祟的張承瀚,躡手躡腳的退出門口。
「大哥不在,客廳只有二哥和她們在。」他快步奔回,幫忙扶住她。
「事不宜遲,快將她偷渡進去。」錯失良機她就慘了,兩兄弟很有默契的架起人就往裡頭沖。
「你們回來了。」一個晚上沒說過話,始終低頭坐在沙發上看書的人,毫無預警的出聲並抬起頭來。
如兩隻麻雀不停製造嗓音的千金小姐,錯愕一怔,被他突然開金口的舉動嚇到,兩人的表情像是聽見啞巴說話般的誇張,先是呆呆的看了他一眼,後才轉頭看向身後。
是張承浩和張承瀚,去年吃閉門羹時見過一次面,他們兩人容貌改變不多,她們依稀認得,至於憨笑不停的女孩,她們從未……也許……可能見過。
兩人不確定。
「你是誰?」兩人困惑的直瞅著倪瑪雅瞧,覺得她面孔很熟悉。
傭人嗎?為何去年她們沒見過,難不成是新來的?可瞧張氏兄弟和她嬉鬧的相處模式,在在說明她不是傭人。
難道是——
一表三千里的親戚?但她們記憶匣沒這一號人物。
張承浩或張承瀚的新歡?可從她被他們架住的模樣來看不像,說他們是哥兒們倒比較像。
張承恩或張承德的女朋友?有這個可能性嗎?她們十分的懷疑。
「噓,小聲一點,別讓張承恩知道。」和她們有段距離,怕她們聽不見她說的話,倪瑪雅稍稍提高一點點音量。
只有一點點,她自己認為的那麼一點點。
在旁人聽起來卻不是那麼一回事,她的音量恍若敲鑼打鼓聲,吆暍的宣告眾人她回來似的。
兩兄弟被她打敗了。
「瑪雅!」張承浩呻吟一聲,「你喊這麼大聲,全屋子的人都聽見了。」
「大哥沒聽見才有鬼。」張承瀚受不了的白她一眼。
「我很小聲啊。」她滿臉無辜。
「你那叫小聲?」張承浩瞪大眼,簡直跟叫喊聲沒啥兩樣好不好。
「那辭典裡就沒有大聲這個字眼了!」張承瀚不自覺提高音量。
「我明明很小聲啊。」她露出委屈的眼神,嘀咕的看著兩人,「要不然我再說一遍好了。」
她再說一遍還得了!
「你乾脆用吼的算了!」兩兄弟情緒激動的對著她大吼。
兩人都沒發現到自己愚蠢的行為。
「白癡。」張承德輕扯嘴角,看不下去的譏誚兩人。
「別讓我知道什麼?」低沉慍怒的聲音在三人背後響起。
兩名企圖偷渡的幫兇,身子頓時僵硬如石雕,動也不敢動半下。
她那一喊……也許……是他們那一吼,果然吼喊得人盡皆知。
張承浩面朝地支額呻吟。
張承瀚臉朝上掩眼歎氣。
「噓,不可以讓張承恩……呃……」她連打兩個酒嗝,「讓他……讓他知道我又喝酒了。」
「你也知道我會生氣。」他什麼都可以允許她做,就唯獨喝酒不行,四年前那一嚇,已經把他的膽給嚇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