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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5頁 文 / 鄧婉玲

」建輝,建輝,你怎麼了?你怎麼了?」    她趴在牆壁上放聲痛哭,等她哭過、痛過、恨過,才想起自己本來打算坐今天早上頭班機要去採訪,現在已經中午,不管怎麼樣,她都得到那個城市去,她要代建輝查找真相。

    蘭亭把一條絲巾圍在脖子上,遮蓋那道淤斑,拎起簡易的行李,心內慼慼然地直撲機場。

    無論多麼艱難困苦,她一定要為建輝做些有益的事。

    幾個小時後,蘭亭到達礦區所屬城市,再坐長途汽車到達山區。蘭亭覺得很累,一種身心的疲累,但為了弄清事實,她再苦再累在所不辭。

    一個亮麗的女子出現在礦區附近,引得當地人投來詫異的眼光。一年前這個山區由於礦井倒塌,引來不少記者採訪。但這都是一年前的事了,在那個事件處理後,一切已歸於平靜。

    蘭亭以一個女作家的身份,找到礦山辦事處,解釋她是為了寫一部有關礦工生活的書籍,所以要來礦山體驗生活,希望他們勾她提供幫助,但是辦事處的人似乎並不歡迎她。

    一個四十來歲的中年女人把蘭亭送到礦山旅館,把她安頓下後,對她扔下一句:「明天早上九點來辦事處找她。」就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份奇怪的感覺湧上蘭亭的心,這個女人很奇怪,怎麼老是冰冷著一張臉?蘭亭想跟她套親近,她冷冷地不發一言,只是說她姓劉,喊她劉大姐就行了。

    看來此行一定波濤洶湧,但無論如何,蘭亭一定要堅持下去。

    蘭亭到洗手間洗漱乾淨,倒在床上沉沉睡去。

    蘭亭做了個惡夢,夢見建輝在陰間被那只女鬼折磨得人不人鬼不鬼,她看見他被拋上刀山,又被丟到火海,她大叫一聲醒了過來。

    她的心「噗噗噗」地亂跳,她的建輝怎麼樣了?真是被女鬼加害嗎?蘭亭嗚嗚地痛哭起來。

    夜色沉沉,到處一片昏黑,蘭亭看看手腕上的夜光表,是凌晨二、三點時分。她歎一口氣,雖然她在家裡留下張字條,但建輝還不知道她已經到了礦區吧。

    「吱!」突然,窗戶被人輕輕地拉開,蘭亭在黑暗處瞪大一雙眼睛,窗戶外一個蒙著臉的黑影探頭進來,他看了看躺在床上的蘭亭,然後手一揚,一道銀光向著牆壁上飛去,黑影在窗戶消失得無影無蹤。

    蘭亭更加恐懼了,在床上瑟瑟發抖。牆壁上那道銀白的亮光在黑夜之中閃閃發亮。

    半響,蘭;爭硬著頭皮起來,走到牆邊,只見牆壁上那道銀光,原來是一柄匕首,匕首之下還壓著張字條,她用力把匕首從牆壁上撥下,拿下那張紙。

    蘭亭走到窗邊,輕輕撩開窗簾,知道窗外再沒有人,藉著天上的月色,只見紙上朦朧寫著幾個大字:

    你小心點,否則要你死無全屍。

    一封恐嚇信!

    蘭亭心下發抖,想不到她剛到,就遇上這麼可怕的事情。她回到床上,躺進被窩,看來此行,遠比她想像中的可怕,那些人躲在陰暗的角落,她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都會有人在暗中監視。

    有一點是她清楚明白的,就是她的出現。令到那些人恐慌,所以才要恐嚇她。

    她並不是那種明知山有虎,偏向山中行的豪俠,她只是一介弱質女子,為了心愛的人不至枉死,她要把他的死因查明,把真相告白於天下。

    第二天九時正,蘭亭準時來到辦事處找劉大姐。

    一大間辦公室,裡面的男女有說有笑,但一看見蘭亭,滿室的歡笑倏時斂得乾乾淨淨,變得鴉雀無聲。

    蘭亭尷尬地走進室內,一個三十來歲的男人起來,冷冰冰地對她說:「劉大姐不在,她到了後面的礦井,你自己請便了。」

    蘭亭走出來,後面的礦井?她該按照他們所說的去?他們這是什麼意思,有人要她小心點,否則死無全屍,但有人又讓她自便,他們的葫蘆到底賣什麼藥?

    她順步走去,她不到後面的礦井。但見遠處的山峰連綿起伏,青山綠水,近處農舍點點,好一幅山鄉風景。

    蘭亭向著山村走過去,經過山村小學,朗朗書聲響徹山中。山區的泥牆土屋逐漸逐漸映人眼簾,一個老婦人坐在陽光下取暖,一個八、九歲的男孩,坐在草地上,一頭牛在附近埋頭吃青草。

    蘭亭走進村口。

    「老奶奶。」蘭亭跟老婦人打聲招呼。

    「呀,姑娘是從山外來吧?來找誰?」老婦人眨著一雙混濁的眼睛問。

    「噢,不,我是個作家,想到礦區來體驗生活。老人家多大年紀了?有多少個子女?」

    「子女?子女?」老婦人喃喃自語,似乎沒聽懂蘭亭的問話。

    「今天的陽光真好。」蘭亭看去周圍,土坯泥壁,一串串粟米、紅辣椒掛在屋簷之下。

    「他們都死光了。」老婦人突然嗚嗚地哭起來。「你們為什麼都走了?只剩下我和小明。」

    「老奶奶……」蘭亭愕然地看著老婦人,她不知道老婦人為什麼哭起來。

    「我的兒啊,你們死得好冤啊。」

    蘭亭默默地站在一邊,看著老婦人哭得死去活來,她顯得不知所措。老人家遭遇到些什麼呢?令她哭得這般傷心欲絕。

    一個女人聽到老婦人的哭聲,從旁邊一家泥屋出來,看見老婦人對著一十,陌生女人痛哭流涕,趕緊走過來。

    「二婆,您哭嘛噦?人死不能復生了,哭壞身子,小明怎辦?」

    女人看見蘭亭,眼睛一眨不眨地看著她。

    老婦人仍一個勁地哭,待她哭夠了,她拿起衣袖抹抹眼淚擤擤鼻。

    「二婆,您家來客了?」女人問。

    「不是,姑娘是山外來的客人,人家可是個作家。」

    「作家?」女人疑惑地問道,又上下打量蘭亭。

    「噢,我是省裡來的作家,想寫一部有關礦工生活的作品,所以來礦山體驗生活。」

    「作家是做什麼的?」老人家問向女人道。

    「二婆,是專門寫書的。」女人大聲在老婦人耳邊說。

    「哦,是寫書的。」

    「姑娘來家裡坐。」女人好客地招呼蘭亭道。

    蘭亭很高興,在她來到礦山之後,她第一次遇到這些熱情樸實的人。

    蘭亭跟著女人走進她的家,女人家中陳設相當簡陋,一個炕頭擺著張小方桌,桌子上放著幾隻泥碗,大概是剛剛才吃完飯,還沒收洗。

    老婦人也跟在後面,女人馬上洗鍋起火。蘭亭在炕上坐下,不明白女人幹嘛起火。女人問老婦人有糖沒,老婦人說家裡有,於是又急急地趕回家去。

    蘭亭見女人拿撮米下鍋,蘭亭走到女人身邊,問:「老奶奶剛才為什麼哭?」

    女人唉地歎聲氣,告訴蘭亭:「二婆的三個兒子在去年礦井倒塌時全埋在井下,兩個兒媳婦改嫁,留下孫子小明由二婆撫養。」

    蘭亭聽了心裡升出無限傷感,問:「礦井為什麼會倒塌?」

    女人瞥她一眼,跑出門外,往周圍看了看,然後壓低聲對蘭亭說:「聽人說,與那個礦相鄰的廢礦突然爆炸,連帶旁邊的礦井才會倒塌。」

    「為什麼?」蘭亭聽聞心下一驚,在那些報章報導中,並沒有提及相鄰礦井爆炸導致令其它礦井倒塌。

    「不知道。」女人搖頭說。

    「誰爆破那個廢井?」

    「聽說是縣裡頭派人來,下令把那個廢井炸毀的。」

    蘭亭聽得倒抽一口氣,果然礦井倒塌另有文章。

    老婦人把一包紅糖拿過來,女人把棗、茶葉、紅糖放在鍋內,用一個大瓷碗勺起一碗遞給蘭亭。

    蘭亭這才知道女人洗鍋起火,原來是為了煮棗茶給她喝。她輕輕吮了口,只覺芳郁甘甜可口,別具一番味道。

    老婦人坐在蘭亭的旁邊,目不轉睛地看著她。她覺得這個山外來的女人很美,一雙漂亮的大眼睛,玲瓏的鼻子,小巧的嘴巴,光滑細嫩的皮膚,比他們山村中姑娘更有一份飄逸的美。

    蘭亭拿起棗茶又吮了口,轉臉看見老婦人眼定定地看著她,她向她笑了笑。

    蘭亭在和她們的閒聊中知道,女人叫桂芳,她的丈夫經年在外打工,家裡有二個孩子,他們都去上學了。

    老婦人自言自語歎氣說:「早知礦井會倒塌,我斷不會讓三個兒子去礦上,但礦山的人不靠礦吃飯,又吃什麼?」

    蘭亭沉默下來,桂芳又安慰老婦人,蘭亭跟她們聊了會兒,就告辭出來。

    蘭亭走出山村,看見一大幫學生從學校放學出來。她默默地無目的的走上一個小山坡,炊煙縷縷,附近的礦山在陽光的照射下,顯得無限的寂靜。

    「到底是什麼人炸掉廢井?為什麼要把廢井炸掉?」蘭亭想。

    一陣微風帶著深秋的寒意吹來,蘭亭不禁打了個顫,想起昨天晚上黑影留的紙條,蘭亭更加不寒而慄,蘭亭已經肯定這個案件非比尋常,她的建輝已經為這個案件連命都搭進去了。

    蘭亭掉轉身來,倏地,只見她身後不遠處,不知何時站著一個四、五十歲的男人,男人一臉冰冷,那雙眼睛更令人捉摸不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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