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琉璃碧
想想人生也真奇妙,明明是如此單純、單調、沒變化的生活,卻也會發生令人意外的事。
辦公室的門被推開,晏然如同其他同事的習慣,眼光本能地朝向大門方向,通常是瞥去一眼,看看來人是誰就罷,但晏然此時一瞟,立刻緊張而想再確定地又看了一眼,接著整個人就急忙反應迎上了前去。
因為,來的人竟是靳止羽!
她幾乎在門邊攔住他,不只如此,她還把他往牆邊拉,一副緊張兮兮的樣子:
"你來這裡做什麼?"
他漂亮的眼睛裡泛起笑意,好像十分清楚他接下來的話對晏然會造成什麼影響。
"接你下班。"
果然,這句話轟然一聲,像顆原子彈打中晏然。
"什麼?!"
他迷人的聲音,平平淡淡地說:"剛好到這附近來,又到了你的下班時間,就來接你下班嘍。"
她勉強吸了一口氣,替自己缺氧的腦袋增加一點養份。"幹嘛接我下班?"
止羽還沒回答,兩人身邊的大門又被推開,這回是晏然剛開會回到部門的主管。
主管一進門看見晏然跟個陌生男人站在門邊,隨口開玩笑:
"晏然,男朋友啊?"
"不是、不是、不是……"晏然急得猛揮手。
"你好,我叫靳止羽。"止羽卻自我介紹起來,禮貌地伸出手去,和主管握了一握。
"靳止羽……咦,"主管尋思。"下個月安排演出的一出木偶戲,案子好像是晏然前陣子送的,演出的那人也姓靳,就是你嗎?"
止羽一笑,那笑容實在很讓人著迷。"應該就是我。"
"怪不得晏然幫你送件啊。"主管笑了,更加確定剛才的玩笑沒開錯。"我就想嘛,晏然平日最安份的了,不是她的職權,她從來不多問。"
提到這事,晏然才真的是百口莫辯。當時幫他送件,只不過是應付妹妹的要求,哪裡曉得同事們當她是頭一遭動用關係,都賞臉得很,不只快快審過,而且還把每個月固定空出的兩天休息日安排給他演出。
"不是……"晏然趁這機會想再說清楚,但好像不管她說幾個"不是",都沒有人要信她。
聽見主管的話,幾個好事的女同事一擁而上,調侃她:
"晏然,沒想到你男朋友這麼帥喔,不早點帶來給我們看。"
"他不是我男朋友。"晏然苦著一張臉,拚命解釋。
"哎喲,有什麼關係嘛。"女同事呵呵笑,只當晏然是不好意思。
該死的是,止羽不但不幫她反駁,反而一本正經地:
"你們知道的,她很害羞。"
"喂!"晏然直想拿個槌子從止羽頭上槌下去!
但女同事們看著兩人的對話,只覺得是小倆口在打情罵俏,一點也不以為意,都呵呵呵地笑了起來。
"晏然啊,你早該將你男朋友公告大眾了,"一位同事頗有感觸地說。"這樣上次左睦驥他老婆莫名其妙冤你,全部的人立刻都可以幫你作證。有這麼好條件的男朋友,誰還要去跟左睦驥搞婚外情啊!"
女同事才剛說完,止羽就意味深長地看了晏然一眼。
忽然之間,晏然明白他為什麼要冒充她男朋友了,他是想給被冤枉成第三者的她再製造一個清白的理由。就像那天下午圓姐懷疑她一樣,她的同事們在茶餘飯後之時講起這件八卦,一定也帶著不信任的眼光看她,但如果她有個條件極好的男友,似乎她的嫌疑就更少一些。
這是他的好心?
晏然怔怔地看他,心裡有股奇妙的情緒在暗暗生長,那是種混和了感謝、感動的心情,還有一點點莫名的心動。
因為晏然不語,而止羽又開朗擅言詞,同事們已經開始跟他聊起來了,晏然怕多說反而誤會更大,急著要將他帶開,好在下班時間已到,她連忙回座位拿皮包。
"對不起,我要先走了。"
同事們理所當然不攔她,都笑瞇瞇地目送他們離開。
人家曖昧或羨慕的眼光,讓晏然感到不太自在,不過如果有個像止羽那樣令人羨慕的男友,那的確是件快樂的事……
晏然想著想著,心思有點陶醉,她連忙把自己拉回來,並提醒自己,止羽就算對她好,但並不是她男朋友,而且別忘了她的愛情守則:男人對你好,一定有目的。
這樣的念頭,讓晏然一走出公司大樓,就裝出一副冷漠平淡的模樣對止羽:
"我想我瞭解你為什麼冒充我男朋友,雖然我沒要求你這麼做,但我還是謝謝你。現在不在辦公室裡,也沒有觀眾,我們就不必演戲了,各走各的吧,再見。"
相對於晏然強烈的反應,止羽只是平淡笑笑:
"我都還沒開口,你就把我的台詞都搶光了。"
四兩撥千金,晏然當然比不上他自在,但她可以不理他。"我走了。"
她扭頭就想走,但他接下來的話卻又讓她不得不回心轉意──
"現在是下班時間,你不怕等會兒你同事下來看見我們分道揚鑣,不就穿幫了?"
他還真會捉她的把柄。她悻悻地停住腳步,他笑著用手揉了揉她的頭:
"乖,還是坐我的車吧。"
晏然只得不甘不願坐上了他的車,感覺好像凡事都在他的掌握裡,而她不喜歡這樣。她看見他開著車,一派神色自若,指揮若定的模樣,就連伸手去按除霧鈕,也連看都不看,對自己十分有自信。晏然再也忍不住,開口問:
"你為什麼要這麼做?"
"不這樣,玻璃會看不清楚。"他答非所問。
誰在問他除霧鈕啊!"我是問你為什麼要冒充我男朋友!"
止羽笑了,好像早知道晏然在指什麼,只是故意鬧她。"你不是很委屈?這樣可以替你挽回點面子。"
晏然不喜歡這樣的答案,她口氣硬了點:"我委屈又不干你的事。"
"你是不是這麼不習慣人家對你好?"他轉頭,一派認真地看她。"那我對你壞一點好了。"
"怎麼壞?"晏然匆地緊張了一下。
"怎麼壞?"他閒閒地半真半假說:"這可得好好想想了。你既然不領我的情,那我就當個壞人也無所謂,看是載到深山裡去把你做掉,還是找家賓館也不錯……"
晏然嚥了嚥口水,這是玩笑吧?但她又不由得想到剛才對他那麼凶,又不領他的好意,萬一他真的一個不爽……
她飛快瞧了他一眼,他穿著短袖上衣,那雙手臂看來又結實又壯,如果他真的想幹什麼,她是一點反抗能力都沒有的,而回家的這一路上荒郊野外不少,要是他來真的……
雖然說年代不一樣,他又英俊又迷人,這種事吃虧的不一定是她,可是此時此景,實在是有點給它不太羅曼蒂克一點……
啊,呸呸呸!都什麼時候了,羅曼蒂克這種字眼還冒出來?!晏然懍了懍,收起遐思正襟危坐,眼觀鼻、鼻觀心。
車子爬上一個斜坡,止羽忽然在斜坡頂停了下來。
幹什麼?為什麼停在這裡?晏然頓時全副精神繃緊,而止羽,居然又整個人往她這邊靠了過來……
"啊──"晏然本來心裡就有鬼,讓她立刻尖聲鬼叫起來,兩手又擋又推又打拳頭,全落在他身上。"你幹什麼?!"
"我拿眼鏡啊!在你那邊的置物箱裡。"止羽被打得一頭霧水,他又怎麼了?
"你拿就拿,幹嘛整個人靠過來?你這色狼!"
"我沒做什麼啊!你有神經病!喂!"
當下一團混亂,狹隘的空間裡四隻手四隻腳又推又擋又打,亂搞一通,連車子也不甘寂寞在此時湊上熱鬧,居然開始往前面的斜坡下滑──
"車子怎麼在動?啊──你幹什麼?拿開你的手!"
一聲尖叫加上一個巴掌,砰地一聲,車頭撞上路邊的大樹。
大樹晃了晃,沒倒;兩個人在車裡震了震,沒事;可是車頭……凹了。
"這不好!"止羽沒好氣地下了車。"車撞壞了。"
"是你……自己沒把車停好。"晏然下了車,試圖替自己脫罪。
"我沒停好?是誰把車打成空檔車才開始下滑?"
"如果不是你的手在我身上亂摸,我怎麼會去動到排檔?!"
"誰摸你?我是在找手煞車!"
一來一往,沒完沒了。
止羽打開她那邊的車門,從前面的置物箱裡拿出一副眼鏡。他有近視,今天沒帶隱形眼鏡,剛才開車開得有點危險,所以覺得還是戴上眼鏡好,不過他現在還真後悔,反正戴不戴眼鏡車子都撞了。
站在車旁的晏然,一直到現在才發現剛才止羽可能真的只是想拿眼鏡,而這一件雖然皆因他的玩笑而起,卻也是她自己緊張過度。
晏然本就不是任性的人,這下當然自責而歉疚。"車子……怎麼辦?"
"還可以開吧,開回去再修。"他卻聳聳肩,並不太在意的樣子。
"對不起。"晏然由衷道。雖然並不全是她的錯,但她得負點責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