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琉璃碧
"哦──"兩姊妹恍然大悟。
縈然卻有更多的好奇:"你的中文怎麼講得這麼好?"
"我爸怕我長大後不會說母語,所以特地在我小學的時候送我回台灣,我跟著爺爺奶奶住,到高中畢業才回去法國。"
這解釋了縈然的疑問,而她家是這兩年才搬進社區,理所當然沒有機會認識他。
"你姓靳,那你媽媽──"縈然卻還沒好奇完,望著他顏色略淡的眼珠,她猜測:"是不是外國人啊?"
"沒錯。"他有問必答。
倒是晏然在一旁微微皺起眉頭,奇怪縈然是調查戶口嗎?問那麼多。
"啊,我朋友來了!"
旁邊的咖啡廳裡,有幾名男女隔著玻璃對他招手,讓縈然沒機會再發問了。
"改天再聊。"他對著兩人笑笑,就這樣走掉了。
縈然的眼光卻忍不住追隨著他高大的背影一直進到那家咖啡廳,才饒富興味地收回視線,喃喃自語:"鄰居呢……"
那樣的眼光,晏然十分瞭解,分明是找到好獵物時的見獵心喜。她打趣:
"我看你的眼睛都已經吃飽了,不必再吃蚵仔煎了吧?"
縈然朝姊姊一笑,像是要遮掩她那被識破的心意似的:"誰說?!"
拖著姊姊,當真往蚵仔煎店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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初春的早晨,陽光是偶然出現的禮物,晏然睡在軟綿綿的床上,總是習慣用床前窗廉邊透進來的絲細光線猜測今日是否天晴?像跟太陽玩捉迷藏或打賭,在起床拉開窗廉的那一剎那,先有了一天裡的第一份滿足。
晏然一家子人住的這個社區,二十幾年前也許還算得上是高級別墅區,然而經過這麼多年的大地洗禮,現在充其量只是一個"聚集了獨棟房子的社區"罷了。
這樣的地方,早晨倒都是清靜的,偶爾還聽得見幾聲鳥鳴。但是今天,晏然在棉被窩裡隱約聽到的並不是蟲鳴鳥叫,而是男女嘻笑的聲音,而且還離她很近,好像就在她家院子裡。
什麼呀?晏然蹙蹙眉,倏地跳下床,披件睡袍就拉開窗廉,果然就在她家院子裡!
是她上回見過那個代班解籤詩的男人。
還是涼涼的初春,那男人卻穿著短背心的運動服,一大瓶礦泉水只喝了兩口,其它全從頭頂上淋了下去,弄得全身濕濕的,他卻彷彿很過癮地甩甩頭,像隻獅子狗似的甩水,十分爽快。
那裸露的臂膀精實而均勻,古銅色的肌膚上滴掛著的不知是汗水還是礦泉水,陽光下,他毫不自覺地散發著他男性的性感、陽剛的魅力。
晏然靠在窗邊,窗廉掀開一條縫,平常生活嚴謹的她,卻絲毫沒意識到她正在偷看別人,她的眼光不受控制地停留在他身上,無可救藥。
即使隔著那麼遠的距離,她卻幾乎可以感覺到他的皮膚、他身上散發出的熱力!他胸前的汗珠和著水,那狂野的滋味,提供她超額的遐思,惑動她的心;她的雙頰像著了火似地愈來愈熱,呼吸心跳完全沒有規則可言。
一大早就看見這麼養眼的景象,不知算不算得上是好運?她終於往窗廉後縮了縮,卻仍不捨得從窗邊離開。
她其實不太曉得該怎麼形容他,他的五官並不完美,方正的國字臉,絕非俊男必備的臉型;眼睛算漂亮的了,鼻子也挺,但唇又厚了些。人家形容俊男是劍眉薄唇,他光這點就一半不符標準。
然而他這略嫌寬厚的唇,竟也成為他臉上最耐人尋味、最吸引人的地方。那帥氣、倔強的唇線,不僅讓他顯得陽剛、個性,更帶了點難以形容的性感……再加上他那雙神采熠熠、隨時都像是在笑的開朗眸子刻意又像隨性,桀驁不馴的亂髮,那超過一米八的身高,即使裹在T恤裡卻仍能讓人感覺壯碩肌肉的身材……
他對女人絕對有致命的殺傷力!
"天哪,你還真的把自己弄得跟只落湯雞一樣。"
忽然,晏然聽見妹妹的聲音,接著她的身影也出現在院子裡,笑著丟了條毛巾給他:
"喏,這給你。"
晏然恍然明白,她剛才聽見的男女嘻笑聲,應該就是妹妹和他。
她爸媽這兩天不在家,到高雄姨媽家作客去了。縈然昨天很晚才回家,到家時她都已經熟睡,而今天這麼一大早,這兩人就出現在她家院子……
晏然的臉陡地又紅了,她很難不去猜測縈然和他是否關係非凡。
頓時,晏然只覺剛才對那男人的一切感覺都很索然。
她的愛情守則出口訴她:別覬覦妹妹的男朋友,那只會讓你死得很慘,或是搞得雞飛狗跳。
再說,他看起來不超過二十五歲,而她,下個月正滿二十八,她的愛情守則裡也有這麼一條:別碰比自己年紀小的男人。
所以,別看了吧!她命令自己。
果決地,她拉上窗廉,換衣服,洗臉刷牙,準備去上班。
打開房門,縈然和那男人的嘻笑聲竟又出現,這下人在客廳裡了。晏然搖搖頭,拎著車鑰匙準備下樓,樓梯傳出腳步聲登登登,縈然笑著衝上來,差點跟姊姊撞了滿懷。
"小心點!"晏然扶好妹妹。
"謝謝!"縈然笑著站好。"你要上班啦?"
不然能幹嘛?晏然反問妹妹:"今天沒課?"
"下午。"她聳聳肩,滿不在乎的樣子。
晏然忍不住教訓:"不要爸媽不在就玩瘋了,昨天那麼晚才回來,還……"
"還什麼?"縈然好奇於姊姊沒說完的話尾,忽地自己卻猜到了,她一笑:"你說阿羽對不對?我昨天可沒跟他在一起,是剛剛去慢跑的時候遇到的。"
晏然一怔,不由自主問出口:"你跟他不是……"
縈然銀鈴似地先笑了一串,才說:"我們太像了,不可能的。"
妹妹隨隨便便一句話,卻讓晏然莫名其妙地心寬明朗起來,而這舒坦的感覺到底為了什麼?晏然幾乎是不敢承認,當然也不願再追究。
她很快轉身,遮掩什麼似的,只對妹妹說了句:"我去上班了。"
然而躲過了妹妹,還有個更大的考驗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咕嚕咕嚕灌著一瓶蕃茄汁,看見了她,他開朗地爽聲招呼。
晏然看見他當作沒看見,視線往前腳步不停,招呼和告別連在一起:"早。再見。"
她心裡那小小不安而且令她陌生的驛動,促使她極想逃離現場。
這兩天爸媽不在,晏然遂開爸爸的小白車上班,只不過當她坐進車裡轉動鑰匙發動時,那車竟不配合她,一動也不動。
晏然皺皺眉,重新再試一次,怪,車還是不動。
她不信邪,繼續再試、再試……而這車只不停發出小小的馬達轉動聲,就硬是發動不了。
那持續而沉悶的馬達聲吸引了縈然,她關心地從家裡奔出來:
"怎麼啦?車壞了?"
"不曉得,"晏然的聲音也很悶。"應該沒事才對,昨天還好好的。"
然而車子就是不肯動。
"我找人幫你。"縈然對車也不瞭解,她回頭朝客廳一喊:"阿羽──"
"不用了!"晏然頓時心裡一慌。
但他已經走出了院子。
縈然交代:"我們家的車好像有問題,你幫忙看看好不好?"
語畢,他那顆頭髮還濕漉漉的頭,就趴在敞開的車窗上,對著車裡的晏然微笑。
"不用了,真的,我可以找人來修。"晏然還猶自掙扎。
"你發動車子讓我看看。"他說,語氣溫和,卻有股命令的味道。
晏然不由自主地聽從他的話,轉了鑰匙。
悶悶而短暫的馬達聲再度出現,他立刻下了斷定:"電瓶沒電了。"
"沒電了?怎麼會?!"晏然驚嚷。她雖然如同一般女性同胞對車這種重機械不甚瞭解,但電瓶沒電這名詞至少還聽過的。
他點醒她:"你昨天下車時,是不是有什麼開關沒關?"
"有嗎?"晏然直覺在儀表板、方向盤邊一陣檢查,終於發現:"啊,車燈!"
她的車大燈開關是開著的,顯然昨晚上忘了。
"沒關就會這樣?"
"當然。你的燈把你電瓶裡的電吃光了。"他還算耐心,解釋給她聽。"你等著,我把我家車開過來。"
事到如今,晏然也不敢多吭一聲下,看著他走回隔壁,開過來一輛VOLVO。晏然認得那是靳爺爺的車,只見他從後車廂取出兩條粗電線,再將兩輛車的引擎蓋都打開,電線連好兩座電瓶,他坐回VOLVO轉動車鑰匙,從車窗裡探出頭對晏然喊:
"發動車子!"
晏然連忙聽話行動,果然,這回引擎正常運轉了。晏然喜出望外,不熟悉狀況的她一時間還不敢做什麼動作,直等他收了線,蓋上引擎蓋,隔著車玻璃跟她說:
"沒問題了。"
晏然下車來,誠懇地面對他:"謝謝。"
"你好厲害啊!"縈然也跑了過來,笑著誇讚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