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相思無用

第25頁 文 / 樂心

    「你……開刀還好嗎?」

    開場白在一段沉默之後勉強出現。黎樺瞪著面前的和式矮桌,聲音硬硬地問。

    「膝蓋嗎?還好。」熟悉的嗓音,依然那麼低沉而有魅力。

    黎樺聽了,更不敢直視他,只能繼續用力瞪著被她擦得亮晶晶的桌緣。

    「那就好。」

    又是沉默,黎樺完全不知道接下來該講什麼。

    「我的膝蓋還好,開刀也算順利。」顧惟軍等了一會兒,等不到下文,他自顧自地開口,慢條斯理說:「你想問的只有這個嗎?難道除了我的膝蓋,你不關心其它的傷?」

    這個方式雖然不算光明正大,不過因為瞭解黎樺的個性,顧惟軍毫不猶豫地用話試探。

    果然,黎樺聞言,馬上抬頭,直瞪著顧惟軍:「你哪裡又受傷了?」

    「這裡。」

    看著顧惟軍右手按住自己的左胸,眼神灼灼地盯著她,黎樺如驚弓之鳥般跳了起來,轉身就想出去。

    她在下一瞬間被拉住。

    「等一下,你不能走。」顧惟軍伸長手臂緊緊扣住她的腕,握得那麼緊,彷彿桎梏,不讓她掙脫。「你必須告訴我,為什麼?為什麼那時……」

    「我要回台灣工作……高致勤,我托他幫我問球團……」

    「不是這個答案。」顧惟軍打斷她。「不是這樣,你沒有說實話。」

    「我……我本來就……」

    「說實話。」顧惟軍堅持。「這是你欠我的,我要你說實話。」

    黎樺懊惱地閉嘴,不再徒勞解釋。

    「我不是說過了嗎?」半晌,她悶著嗓門,低低回答。

    顧惟軍愣了一下。

    「原來……你真的去過醫院。」性感的唇此刻彎成弧,他嘴角笑意開始蔓延。

    「對,我是去過。不過是被騙去的,那都是高致勤的餿主意。」黎樺努力武裝自己,她用最冷淡的聲音說:「滿意了嗎?可以放手了嗎?」

    「小樺,不要再偽裝。」顧惟軍用力一拉,讓她跪坐在自己身旁,不肯放手。「劉醫師跟我說了,你喝醉酒那天,講了很多話。你想不想知道自己說了什麼?」

    黎樺開始覺得頭昏,她的臉色有點慘白,驚惶的神色出現在她的鳳眼中。

    「我不想知道。你讓我走。」

    「不行,今天沒有把話講清楚,誰都不能走。」顧惟軍霸道宣稱。「你喝了酒之後,跟對半夢半醒的我說的,都是一樣的話。你說你不能等到我離開的那一天,你必須先走,對不對?」

    「我不知道。你放開我!」黎樺開始掙扎。

    顧惟軍卻握得更緊,彷彿要把她的腕折斷一般,不放就是不放。

    「除非你講清楚!為什麼?為什麼一定要這樣狠心地?捨?為什麼你不能相信我也許不會有離開的一天?為什麼……」

    「不要再問了!你什麼都不知道!」黎樺被逼到毫無退路,她忿怒打斷了顧惟軍咄咄逼人的一連串問題。「你根本不是真心,你根本沒有想清楚!我不管你是一時昏了頭,還是為了小時候離棄我們大興球隊的事情而內疚,反正,我不在乎!」

    「小時候的事情,我從來沒有覺得內疚過!」顧惟軍嚴厲地低吼:「那時我也只是個小學生,要打哪一隊,要不要轉學,都不是我的主意!是我爸媽安排的!後來大興輸球、黎教練離開,這都不是我能控制的!沒錯,我是難過了很久,但是時間過去,我至少看得出來我不需要背負這樣的責任,過去的就該讓它過去!不像你,永遠都不肯把過去放下!」

    「我沒有!」

    「你有!」顧惟軍氣勢驚人地繼續:「你大學時對我的態度就是證明!你就是一直在逃!逃避我,甚至是你自己的父親、母親!從台灣逃到日本,又從日本逃回台灣!你根本是個膽小鬼!」

    「你亂講!你亂講!」黎樺簡直想拿起靠在旁邊牆上的枴杖攻擊面前緊緊抓著她不放又狂暴控訴著她的男人。「你有什麼權力這樣講,你憑什麼?」

    「憑什麼?憑你和我還有一輩子要糾纏!」

    「不要講這種話!不要講你無法負責的話!」黎樺盡力克制著自己想尖叫的衝動,她激動得呼吸困難,杏眼圓睜,裡面燃燒著忿怒的火焰。「你不會是認真的!你……這種又帥、又風流的男人,為什麼……怎麼可能真心喜歡我!我不是美女,我甚至不溫柔!我不相信!我絕對不會相信!」

    黎樺到最後簡直是一個字一個字從牙縫裡痛苦吐出來,講完之後,兩人之間陷入沉默,只聽見黎樺激烈的喘息聲。

    好半晌,顧惟軍才悠悠開口,五官深峻,線條剛硬的臉龐,此刻柔和了,居然開始有著淡淡的笑意。

    「小樺,你覺得我很帥嗎?」他輕笑著,好像完全沒聽見其它的話似的。

    「那不是重點!」黎樺已經快被搞瘋了。「你聽不懂嗎?我不相信你!我還會離開,我會像以前那樣,在最恐怖的時候離開你!」

    「你不相信的是你自己。」顧惟軍輕聲說。他把另一手也伸出去,用力握住黎樺激動得微微顫抖的雙手,緊緊地,不容質疑:「你可以不相信你自己,但你不能不相信我。」

    大掌中的手在顫抖,顧惟軍握得更緊。

    「這段時間以來我一直在想,想你為什麼要這樣做,想我自己為什麼沒辦法釋懷?後來我終於知道了。」顧惟軍認真地說:「繼續想下去也沒有用,我不會想出答案,因為我就是放不下,我沒辦法。我真的嘗試過,可是我做不到。我不想看你遇到困難或恐懼的時候,就只會逃開,逃開以後又不快樂,無法照顧好自己的樣子。小樺,所以我又來糾纏你了。」

    「為什麼你……要這樣呢?」黎樺半跪著,覺得自己脆弱得幾乎要死去。她像是一個餓得奄奄一息的人,被放在一桌精緻豐盛的菜餚前,戰慄著不敢相信自己的好運,彷彿一伸手,那美夢就會立刻粉碎。「難道……你不怕……我又……莫名其妙的離開嗎?」

    「我怕。」顧惟軍終於收起嘴角的微笑,盯著面前已經非常混亂的黎樺,他放開她的手,緊緊抓住她的肩,一個字一個字地問:「那你呢?怕不怕我離開你?」

    「我當然怕。我就是怕到不敢面對,所以才……才……」

    「你看,所以我們是一樣的。」他伸臂想擁她入懷。

    黎樺用力推開了,她吼叫:「不一樣!一點也不一樣!你可以離開,很快就會沒事,找到新的對象,可是我……」

    「而你怎麼樣?」像個最溫柔的魔鬼,他輕聲問。

    「我……」她終於還是哭了。「我會不知道怎麼辦……我……」

    「我告訴你怎麼辦。」顧惟軍擁她入懷,下巴抵著她的額,笑著說:「到那時,你可以來追我。反正,你跑得也很快,一定追得上。」

    尾聲

    滿山的杜鵑花開了。

    黎樺現在每天慢?,都比以前多花一倍時問。

    田可慈問她是不是有停下來賞花?

    「花有什麼好賞?哪有那個美國時間。」剛慢跑完回來的黎樺,照例冷著俏臉回答,一面抹汗,轉身就進門去準備上工。

    因為花季的關係,一向不算熱鬧的金爽茶藝館,最近幾天都有八成以上的滿座率,讓田可慈和黎樺忙得天昏地暗。

    各式各樣的客人,絡繹不絕。有全家出遊的,有情侶攜手的,不管是口渴想喝茶,還是賞花累了,或者只想找個停車位的……

    此外,最近還多了一些不算客人的客人。

    當然不是牛世平,因為這位絕對不是「最近」才常出現,也不是最近才開始被奴役。在客人多的時候就算想付錢喝杯茶都不行,得捲起袖子下海幫忙,關店之際才來的話還淪為免費工讀生,搬椅子、拖地板等等的都得做,他已經習以為常。

    現在,跟他地位差不多的,還有另一位男士,那就是--

    「顧……惟軍,你……可以這樣跑嗎?」田可慈一回頭,看到身穿運動服,二月天裡上身只剩下一件薄薄T恤,一身汗的顧惟軍進來,忍不住問。「你又跟阿樺去跑步?你的膝蓋……」

    「沒事,只算走一小段而已。」顧惟軍神色自若地經過田可慈面前,一進茶藝館,剛硬臉龐上一雙炯炯的眼眸就很快掃視一周,然後問:「她人呢?」

    「不用緊張,她進去換衣服準備開店,跑不了的。」田可慈菱唇彎起有些賊的笑意。「你們不是情況明朗化了?怎麼還是緊張兮兮的。」

    「我看起來很緊張嗎?」顧惟軍扯起嘴角,懶洋洋地笑笑:「明朗化是一回事,她那個性,誰知道哪天會不會又鑽牛角尖,然後……」

    「那你乾脆拿條繩子把她綁起來算了。」田可慈取笑。

    「要綁什麼?外面的那幾棵竹子嗎?」黎樺換了工作服,搬了一箱毛豆出來,聽見他們講話,就順口問。「我昨天剪好繩子了,等一下去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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