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相思無用

第20頁 文 / 樂心

    沒有怨氣或恨意,只是很平淡的一眼,帶著一絲疑惑。

    為什麼?

    再鐵石心腸的人也受不住這樣的眼神,她望著離去的高大背影,只覺得一陣暈眩,硬撐著走到電梯裡,卻再也撐不住,只能扶著牆喘息。

    沒事的,一下就過去了,沒事的……

    「你還好吧?咦,我是不是認識你?」擁擠的電梯裡,一個女聲有些詫異地在她身旁響起。

    黎樺本來不想理會的,卻在看到發話者的臉時,也愣了一愣。

    這張帶著古典美的瓜子臉……怎麼有點熟悉?

    「我知道了,你昨天還來過我們茶藝館嘛!」美女爽朗地揭開謎底:「我是金爽的老闆。怎麼會在這裡遇到你?真巧。來看病嗎?」

    「不是……」黎樺深呼吸幾口,不知該如何解釋。

    「你要不要坐一下?臉色不太好。」旁邊一位穿著白袍的女醫師輕聲說。

    那醫生更是清麗美貌,一雙溫柔的大眼睛認真地看著她。黎樺渾渾噩噩被她們兩人合力帶出電梯,到旁邊候診處坐下。

    「劉醫師,剛剛陳醫師來找你喔!」有人上前轉告。

    「你去忙吧,我等一下就回去了。」金爽的老闆娘對美女醫生揮揮手,轉過來關切地問:「你還好嗎?」

    「我沒事。」黎樺蒼白著臉,強打起精神。

    「那好,這是我的名片,其實就是店裡的啦,你有空常來坐。」她塞給黎樺一張名片。

    看著那張雅致的小小紙片,黎樺毫無辦法地想起,在北海道那個大雪紛飛的城市裡,札幌百貨公司的咖啡座,就像這樣,他與她偶然重遇,她被迫給了他一張名片,然後……

    其實她沒有發現自己已經把下唇咬破了,是本來要離開的金爽老闆田可慈,看到她臉上雖然有著冷漠倔強的表情,卻……

    「你真的沒事嗎?哪裡很痛是不是?要不要緊?」田可慈有時候也很痛恨自己愛多管閒事的毛病,可是她實在沒辦法把一個臉色白得跟紙,還微微顫抖的「非陌生人」就這樣丟著不管。

    那麼簡單的溫言詢問,就讓黎樺幾乎崩潰。

    已經撐了這麼久,總是習慣處在一大堆粗魯男性中間,總是努力忘去自己的性別與脆弱,她其實很累很累,只是自己不知道。

    「我沒事……」黎樺深呼吸著,想要站起來,兩腿卻完全使不上力,只能又軟軟坐回原位。

    田可慈也不再多問,她只是安靜坐在黎樺身邊。附近還有很多掛了號等著要看病的人們,電子語音叫著號,黎樺把臉埋在手心,手肘撐著膝蓋,她一直在努力使自己平靜、正常一點。

    也不知道坐了多久,號碼都已經叫了好幾輪了,黎樺才疲倦地抬起頭。她很驚訝地發現,那個有著一張雪白瓜子臉的田可慈,居然還在她身邊。

    「你好一點了嗎?」看她抬頭,田可慈馬上關心地問。

    黎樺訝異得講不出話來。然後剛剛那個美女醫生也回來了,手上有一杯熱茶,她把茶遞給黎樺。

    「喝一點,會感覺比較好。」劉萱很溫柔地問:「要不要我幫你看看?你感冒嗎?還是有什麼別的下舒服?」

    黎樺楞楞地捧著茶,只能搖搖頭。「我……我沒事,坐一下就好了。」

    「那就喝點茶吧。」田可慈不愧是茶藝館老闆,她探頭看了一下,隨即皺起柳眉抱怨:「你這是什麼茶?茶包泡的?真粗糙。」

    「別嫌,改天去你那喝好茶。」劉萱還在忙,她打過招呼又要走了。「我要去看診了,若是需要我,打呼叫器找我。」

    黎樺乖乖地把熱茶喝完,果然,連冰涼的手腳都回暖了。她的臉色明顯地好轉許多,鳳眼裡也重新有了神采。

    「嗯,現在看起來就沒問題了。」田可慈把烏亮的秀髮撥到耳朵後,她溫暖的手按著黎樺的肩:「你真的沒事了?」

    「沒事了。」黎樺深呼吸一口,點點頭。

    而劉萱看門診看到一個段落,出來透口氣的時候,發現田可慈跟黎樺都已經離開了,她覺得放心了些,因為可慈一定會確定黎樺沒事才放她走的。她的死黨,老同學田小姐的個性,就是這樣。

    她看看表,正想去吃飯的時候,旁邊突然有人叫住她。

    「醫生。」

    那個嗓音很低沉,很有磁性,卻很陌生,劉萱有點不解地左右看看,確定是在叫自己,這才回頭。

    回頭,便看到一個高大而霸氣的身影。那張黝黑而剛毅的面孔有點熟悉,不過劉萱想不出自己曾在哪裡遇過他,只能客氣地笑笑:「有事嗎?」

    那個有著運動員體格的男子沉吟了片刻,遲疑著,眼眸閃爍。

    劉萱很有耐性地等著,她覺得這男人不像是要搭訕或認錯人,而是有什麼重要的事情要問她。

    「劉醫師?」他看了看劉萱醫師眼上面繡的名字。「你……認識黎樺?她……怎麼了?」

    言詞閃爍,聲音也壓得低低的,劉萱卻馬上知道這在問誰。為了確定,劉萱微笑反問:「黎樺?黎樺是誰?」

    「就是剛剛跟你講話的,你還帶了一杯茶給她喝。」男人專注地望著劉萱。「她……有什麼不妥嗎?」

    劉萱噗哧一笑。這男人的問法,好像以為黎樺得了什麼重病似的。再怎麼說她不過也只是個耳鼻喉科的醫生,病人看得最多的是感冒、喉嚨痛,他實在不用這麼憂慮,何況,黎樺又不是她的病人。

    「她沒事,只是好像情緒一時很不穩定而已。」劉萱以她的專業知識大膽判斷。忍不住又問:「先生,請問你是……」

    「顧惟軍。」那男子很客氣地報上姓名。他英俊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只是一雙深黑的眸子裡,一直閃爍著複雜的光芒:「我是她的……舊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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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再度來到金爽,已經是球季完全結束之後的事情了。

    他們D隊再度封王,在喧囂的慶祝活動中,黎樺悄悄地缺席了。不用再擔心東擔心西,怕誰又拉傷、誰又舊創復發,她緊繃了好久的精神終於可以放鬆下來。

    然後,可以專心憂慮別的事情……

    她在入夜時分來到金爽茶藝館,卻發現今天茶藝館外面停車場空空的,門口還掛著休息中的牌子。她在門口徘徊了一下,田可慈正好走出來,看到她,很爽朗地打招呼:

    「嗨,好久不見了,今天臉色還不錯。」

    黎樺很想忘記前次見面時自己出的醜,她只好板著臉,當作沒有聽出田可慈話裡的調侃之意。她清清喉嚨:「今天沒開門?」

    田可慈笑了,她有點無奈地指指側門:「廚房有個櫃子倒了,差點壓死我,東西掉滿地,還把側門卡住了。我正在想辦法,今天就只好先休息。」

    黎樺聽了點點頭,又忍不住問:「你需要幫忙嗎?」

    田可慈瞇著美麗的鳳眼,仔細看她一下,好像在打什麼主意似的。不過隨即又放棄似的搖搖頭:「我想還是不要好了,就算我們兩個合力,大概也搬不起來。」

    黎樺扯起嘴角,這是田可慈第一次看到她笑。那張一向很嚴肅的臉蛋,有了爽朗的朝氣,好像一直圍繞著她的烏雲突然散開了。

    「要用到力氣的話,我應該不會讓你失望。」

    看起來瘦瘦的黎樺,捲起袖子之後,田可慈只能瞠目結舌看著她一個人獨力扶起傾頹的大櫃子,把已經被壓歪的門推回原位,然後很俐落地把堆了滿地的雜物一一歸位,還幫她移開大木頭桌,把垃圾整理好,輕鬆地提起兩個大袋子,往外走。

    深秋的涼夜裡,黎樺努力工作,還出了點汗。到全部整理妥當之際,田可慈已經泡好了一大壺水果茶,遞給抹著汗的黎樺。兩人捧著香噴噴熱騰騰的茶,在側門外台階上坐下。面前小小停車場旁的路燈灑落燈光,照耀著空曠的停車場。她們安靜地坐了一會兒,品嚐著又酸又甜的水果茶。

    「這裡以前是我家,我從小在這裡長大。」田可慈突然說。她雪白精緻的瓜子臉上,有著淡淡笑意,一雙明眸透出聰穎的光芒。「搬家以後,我還常常覺得只是暫時搬走,以後還要搬回來的。沒想到現在回來是回來了,不過,不是以前想像的樣子。」

    黎樺看看她,沒有插嘴。

    「我爸一輩子的心願,就是退休以後開家茶藝館,閒來跟老朋友泡茶聊天……不過他的心願,現在只有靠我幫他達成了。」說著這樣的話題,田可慈的口吻卻依然開朗,她聳聳肩:「要不是為了他,我也不用這麼辛苦……看來真的該找個工讀生了,今天下午那個櫃子倒下來的時候,我還以為會命喪當場呢。」

    「你跟你爸爸以前感情一定很好。」黎樺盯住自己捧在手心的茶杯,低聲說。

    「也還好啦,普普通通,不過我沒幫他照顧好這家店,他會死不瞑目。」田可慈還是那樣涼涼的口氣。「對了,你住這附近嗎?不然怎麼常常看到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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