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陶妍
唉！真難！
他怕一開口就打破了現狀，再也無法回到從前，但現在這樣尷尬曖昧的氣氛簡直就像大雨前的天氣，又實在悶熱得教人難以忍受。
兩人彼此凝望，四目相對，空氣中有著令人無法呼吸的沉重氛圍，彷彿，什麼事就要發生了……
「鈴∼∼鈴∼∼」果然，桌上電話響了……
鈴聲響了四、五次，杜喬傑才接起電話，兩人間一觸即發的緊張氣氛也頓時因此放鬆了下來。
「喂？喔……我知道了，我會準時的。」喬傑掛上電話，看了看手錶。今天下午臨時約了廣告廠商加班開會，他差點忘了這件事。
杜喬傑深吸一口氣，假裝再看一看手錶，若無其事地對她說道：「對了，我等一下要開會……」
「哦，對不起，我差點都忘了，要我幫你準備什麼資料？」寶惜也刻意故作輕鬆，因為昨天請假，所以她並不知道今天開會的事。
「不用準備什麼資料，今天只是聽聽廣告公司的提案，決定一下新產品的行銷方向，不過時間可能會耽誤到很晚，妳還是先下班，回家休息好了。」他的語氣溫柔又體貼，但兩人之間忽然變得這樣客氣，反而更加深氣氛的怪異。
「沒關係啦，這是我的工作……」她試圖讓關係恢復到正常。
「聽話，妳昨天才發高燒，醫生說要多休息……」他深深地睨了她一眼。「不過，如果妳真要表現敬業的話，就過來幫我挑一條好看的領帶吧！」說完，便往旁邊的更衣室走去。
一向討厭被束縛的杜喬傑通常喜歡休閒風格的穿著，在辦公室裡是不會打領帶的，所以特別在辦公室旁設了一間更衣室，以方便各種場合所需。
「喔。」寶惜低低地應了一聲，開始認真地思考了起來。「跟廣告公司開會喔……那可以不用穿得太正式，但又不能失去權威和優雅質感……」
她只要遠遠瞄一眼他身上的襯衫，便知道衣櫃裡有哪一條領帶適合他－－
「我知道了，那條奶茶色的領帶剛好適合你今天的襯衫啊！」
她站在更衣室外往裡頭喊道，反正她對那裡面的所有衣物都如數家珍，閉著眼睛也知道有什麼東西。
「奶茶？哪一條是奶茶色啊？」杜喬傑疑惑的聲音立刻從更衣室裡傳了出來。
男生對色彩的敏銳與講究度，顯然完全不如女人，對女人來說，光是一個白色，就可以從雪白、鮮奶白、米白……到灰白，分類成十種以上不同的白。
「就是介於米白色跟灰白色中間的那一條嘛！」她在門外嚷著。
真是的，難道他沒喝過奶茶嗎？明明每一件襯衫和每一條領帶都幫他依色系排好了啊！
「嗄？」米白色和灰白色中間？他真被搞得一頭霧水了啦！
「到底是哪一條啊？」他望著眼前七、八條白色系的領帶。「妳進來幫我找啦！」
每次都是她替他挑好合適的衣服和領帶，他從沒想到光是一條白色領帶還有這麼大的學問在裡面。
「就是上層第一排……哎呀，算了！」她乾脆走進更衣室，自己拿給他。「吶，這就是奶茶白，順便教你，那是鮮奶白，還有這個是雪白……」
她指著眼前一排白色領帶，向他慢慢解釋著。
更衣室裡的空間不大，氣氛又特別凝重，像兩個人躲在衣櫥裡，安靜得連呼吸的聲音都聽得很清楚。
「哎，我不要知道這些啦……」對他來說，這些都是「白」嘛，分不出有什麼下同。「反正我只要有妳……只要有妳在，妳會幫我搞定的嘛！」
他的話讓人有許多遐想空間，讓這狹小空間裡的氣氛更為緊繃了，連一呼一吸彷彿都成了種壓力。
「難道，我存在的價值就只是為了替你挑領帶？」寶惜深吸一口氣，問出一個一針見血的問題。
這句話險些讓杜喬傑無力招架。
「當然不是……我的意思是說，小寶妳的眼光好，有妳在我就不用擔心了，不是嗎？」他硬是把話轉了過來，兩人間的溫度卻讓他忍不住冒汗。
奇怪，平常只要三十秒就可以打好的領帶，今天卻心慌手亂的老是打不好。
「誰說的？要是有一天我不在你身邊，你就得學會自己挑領帶了。」寶惜微微噘起嘴，算是給他一點點危機意識。
聞言他立刻停下打領帶的動作。「不會的，妳為什麼會不在我身邊？」
她不在他身邊？要去哪？他從沒想過這問題，因為他絕不會容許這種情況發生。
「這當然有可能啊，也許我……」她低著頭，正忙著思索理由，手臂卻冷不防被他握住，一股強烈的力量傳到了她的身上。
「不准！沒有我的允許，妳哪兒也不准去！」他用力地抓住她的手臂，眼神忽然有些異樣。
這是一種毫無預警突然襲上心頭的感覺，想到小寶也許會離開他，杜喬傑的心裡突然來了場七級大地震，把某種深埋在心底的莫名情愫翻攪了出來。
這樣的感覺令他迷惘不已，那究竟是什麼樣的情愫，他也理不出個頭緒。
小寶抬起頭，從來沒有見過他那樣令人驚心動魄的眼神。是他終於發現了嗎？終於發現她對他是多麼的重要了嗎？
喬傑握著她的手臂，緩緩地將她拉近他的胸前，那滑如凝脂的膚觸，勾起了他心中某種衝動。
天啊，她的心臟快爆炸了！她可以感覺到，兩人之間的情愫正在悄悄地發酵，像睡了好久好久的麵團，終於要開始醞釀發酵了。
這是個天時地利人和、溫濕度氣氛都恰到好處的良機，或許能為她七年前失敗的告白扳回一城。
七年了，她對他滿腔的情意，真的再也無法隱藏了……
「喬傑……」寶惜眼中泛著動人的光芒。
「小寶……」像演連續劇似的，他似乎也有什麼話想說。
「喬傑……」她深吸一口氣，決定對他說出內心的告白。
小寶張開口，還來不及說出口，兩人便聽到－－
「喬傑∼∼」這誇張尖銳的聲音，並不是出自寶惜的口中，而是來自門外的不速之客。「喬傑，你在裡面嗎？」
更衣室裡的兩個人忽然都愣了一下，這聲音有點熟，好像前兩天才聽過……是那個名模美女莎琳娜？！
「是……她？」寶惜有些意外，她怎麼會找到辦公室來？難道才一天的時間，他們倆就已經搭上線了？可是……昨天她還在生病耶！
「嗯，應該是吧……她是廣告商推薦的新產品代言人之一。」喬傑也顯得有些尷尬，他趕緊把領帶打好，看了她半晌，卻又不知該說什麼。「呃……我要去開會了，妳……要記得吃藥，多喝開水、多休息喔。」
說完，他便轉身準備走出更衣室。
「喬傑！」寶惜開口喚住他，她不願意每次都在緊要關頭功虧一簣。「你剛才……不是有話要跟我說嗎？」
剎那間，更衣室裡的空氣彷彿凝結了，小寶屏住氣息，等待著他的回答。
「……喔，是啊！」杜喬傑猶豫了片刻，回過頭，微笑地看著她。「我是想問妳，我們……永遠都會是好朋友吧？」
砰！寶惜的心彷彿受了一記重拳。
好朋友？這就是他想跟她說的話？寶惜怔怔望著他的臉，好一會兒，才勉強勾起顫抖的唇角。「是啊……我們本來就是好朋友嘛。」
「那妳呢？妳剛才想跟我說什麼？」喬傑眼中有著令人撲朔迷離的眸光。
他向來是個小心謹慎的人，現階段狀況不明，當然覺得還是保守一點，不宜輕舉妄動。
「沒事，沒什麼事。」她呵呵笑著，暗自慶幸自己剛才沒說出口。「你快去開會吧，我把這邊整理一下就要回家了，再見。」她低著頭，用力把他推出更衣室，自己卻獨自留在裡面。
「喬傑∼∼原來你在這裡啊！是要給我什麼驚喜嗎？」
寶惜躲在更衣室裡，聽到了門外莎琳娜欣喜柔媚的聲音，接著，又聽到杜喬傑溫柔低沉的嗓音－－
「我們去會議室吧，大家已經等很久了。」
寶惜輕輕地把門關上，無力地靠著門，滑坐在地板上。為什麼別的女人都能在他面前肆無忌憚地撒嬌，而她就只能戴著「好朋友」的假面具，永遠只能表現出堅強、勇敢、開朗的一面？
她也是會累的啊……她也好想靠著他的肩膀，靜靜聽他訴說溫柔的情話啊，難道這個夢想真的那麼遙遠，遠到她花七年的時間都無法抵達？
更衣室外已經一片安靜，只剩下她一個人還在裡頭。
寶惜靠在牆上，一種又深又沉的疲憊爬上心頭，她忽然覺得有點冷，便隨手拿起一件衣服往身上一披。
她真的覺得好累，頭好暈，想站起身卻又覺得沒有力氣……眼皮忽然覺得好重，那些過去與他之間的回憶，忽然像作夢般，點點滴滴又浮現了心頭－－
ㄟ，怎麼樣？我們交個朋友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