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凱琍
山鎮,星夜,和朋友促膝談心,不覺中,我放下了一些什麼,沉澱了一些什麼,只希望這份清朗也獻給遠方的他。今夜星光,是否也映照在他夢中?
回來後洗過了澡,聽著磁性女聲的爵士樂,我寫下了這篇日記,我想,我會喜歡宜蘭這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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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五日,清晨五點半,鬧鐘響起,展開這新的一天。
朋友帶我出門,她跳元極舞,我散步去。
地點在蘇澳國中,我很詫異的發現這學校沒有圍牆,朋友說在宜蘭都是這樣的,噢,是嗎?就這麼開放式的,與民眾和地方結合在一起;想到台北的門禁森嚴、高聳校牆,原來這裡沒有爬牆蹺課的學生回憶。
四周仍是黑暗,天是微紅的,路燈暈黃不明,至今我仍未見到光亮中的宜蘭,從昨天五點半到此刻的五點半,宜蘭一直陰陰的、濕濕的,然而不知是早起運動的人視力特別好?就站在樹下和熟人打招呼、聊起天,真佩服他們的聞聲辨人。
時值候選季節,鎮長助選員也前來拜票,我四處巡視,一群老人在體育館內大跳櫻花啪啪舞,由一位年輕健美的小姐帶領著,沒有人可以跟上舞步,但也沒有人退出這場體力的掙扎。
操場上有座講台,底下大大標著八字校訓:淳樸、勤勞、服務、創造。我很喜歡淳樸這兩字,很好、很真,但願所有學生在成年後都還記得。
一聲聲「早!」在四周響起,宏亮而朝氣,我在早餐店吃了豆漿和菜包,生意挺好的,五、六點就開始一天的人真不少。
濃雲之中,撥開了一小片暗藍的天,接著慢慢轉白,原來已是日出東方,沉默的山脈似乎也隨之甦醒,空氣中飄來某種花香或車香。
校門外不時有貨車轟然經過,但這兒的天空很寬闊,我並不覺得吵鬧,身旁還有噴泉流水聲,還有音樂舞動聲,還有縣議員候選人親自到場發傳單,他一個人而已,就像個普通路人,若我住在這兒,或許會感動得投他一票。
七點,我和朋友回到住處,她上床小睡,我則爬到三樓頂,踏過水塔,躺在水泥地上,抬頭是神聖的天空,白雲染成金色的,陽光正冉冉發射。
我躺成一個大大的大字型,什麼也不想,只是學習雲朵漂流的方式,也這麼隨風漂流在世界上,很簡單、很自然的存在。
於是,我在天地之間舒展開來,唇角開出一朵微笑的花。
七點半,朋友、房客和房東都出門了,屋裡只剩一個我,聽聽鳥啼,睡個回籠覺,然後起來亂寫,準備前往這一天的冒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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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K,我回來了,騎車騎得屁股快開花,去了白米村、木屐村、無尾港、冬山鄉、羅東鎮,Anyway,在海邊散步撿到一個像龜貝的東西,很大,搬走;還有打狗棒一根,縱橫紋路的石頭一塊,想送給誰?不知誰喜歡?
現在我又爬上樓頂,看灰灰的天,想誰?等誰的電話?都不管。
拍照,很多,看到古廟、古樓、古人,還有一家「古代書」和一家「烤友社」,不得不折服,了不起的取名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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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十六日,早上七點半,我爬上樓頂,蘇澳國中傳來升旗和訓話的聲音。
天上的雲開了,陽光金條萬丈,緩緩移動的雲也不知要上哪兒去?山這邊或山那邊?我手邊正攤開一本《南方澳大戲院興衰史》,談著這邊港和那邊港的故事。
記事本上,我寫下這段「遠征蘇花公路」。
打從南方澳拐上蘇花公路,目標清水斷崖,全長約七十公里,加了兩次油,共九十五元。沿途風塵僕僕,貨車、卡車、水泥車來來回回,令我的紅外套變灰外套,一頭秀髮變雜草,更別提是如何玷污我冰清玉潔的肌膚了。
然而然而,一切都是值得的,天空澄淨、海洋蔚藍、山脈連綿,我的底片不斷遭到謀殺,雖是傻瓜照相機,但有天才照相師,相信這秀麗的景色要拍出難看照片也不容易。
路上的機車款式有警車、重型哈雷,至少也是一二五CC的機車,唯有我騎著五十CC的小綿羊前進,顯得非常突兀而悠閒。途中,我終於買了口罩,以免染膚成黑人,停在路旁拍照取景時,貨車司機還對我招手微笑,我也招手回應:嘿,這裡的美,大家一起共享吧!
從清水斷崖一路殺回蘇澳新站,錯過四點五十九分的自強號,改搭五點四十九分的莒光號,揮手跟朋友道別,結束了這三天的旅程。當我倒坐在椅上,只覺全身癱瘓,雙手發麻,仍覺得這是幸福的一天。
當我一邊騎車一邊唱歌,人生多美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