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湛亮
第四章
太多管閒事了!
離開煙霧瀰漫的喧吵PUB,在陰暗黑街中漫步的墨奎,真懷疑自己今天是吃錯了什麼藥,竟然會為了幾個毛頭小子強拉著一名一看就知嗑了藥的無知少女進廁所,而出手教訓人,把幾個不良少年給痛揍了一頓。
唉……這種趁人意識不清而強行輪暴的事,也不是第一天發生,他也不是首次見到,為何今天會特別心浮氣躁,出手管閒事呢?
不!不只是今天特別心浮氣躁,應該說自從被住在利雅德的母親不斷用電話轟炸,強逼他得代表韋氏石油公司,來台灣和某石油輸入公司洽談,他就一直處在躁悶中。
天知道他是真的對經商沒啥興趣的,可他那精明幹練、甚至還能在中東國家那種視女人為財產的沙豬民族中,獨樹一格的接管去世夫婿的油業公司、不讓其它虎視眈眈的旁系親族給瓜分殆盡的母親大人就是不死心,想盡辦法要拐他入去世繼父的公司服務。
本來他是可以斷然拒絕來台灣的啦!但是……想到這裡,墨奎心中一軟,嘴角漾起了疼寵微笑……只要那小他十多歲的異父弟弟在電話那頭請求,他就只有舉白旗投降的份了。
「大哥,你的中文好,台灣方面的事務讓你去談,我們才能放心。你也知道,父親才去世不到半年,許多親族都想乘機鯨吞公司,我和媽媽如今最信任的人就只有你了……」
記得那時納亞稚嫩的請求聲傳來時,他一面暗罵母親老狐狸,竟然推出弟弟來當說客,一面卻只能苦笑地接下工作,大老遠飛來台灣,展開一連串令他厭煩的商業會談。
還好,總算今天將一切的合約都給簽定了,才想趁著明日一大早飛回美國前,好好逛一下自小闊別的台北市。哪知晃著、晃著,竟然晃進了喧鬧的PUB,又不小心地看到那群不良少年的惡行,然後拳頭就自動地拿這些人來發洩這些日子來的悶氣。
思及此,他不禁輕笑出來。說來也該算那群不良少年倒霉吧!若換作平日,他根本懶得去多管閒事的。可偏偏卻在心情最差的時候讓他給撞見,只能說一切都是天意了。
噙著淡笑暗自思付,墨奎隨意轉進了陰暗小巷中,欲意抄著近路回到下榻飯店。然而敏銳的知覺,卻瞬間發現有人鬼鬼祟祟地在跟蹤他。
聽腳步聲,有六個人吧!而且製造出這麼大的聲響,一聽就知是外行的。
勾起嘲諷笑意,他驟然頓足轉身,冷聲喝斥:「出來!」
跟蹤的人似乎沒料到會被發現,但仗著人多勢眾倒也不怕,紛紛從遮掩身形的障礙物後,跳了出來。
「是你們!」見是一小時前才被他修理的幾個毛頭小子,濃眉不禁一挑。「想必你們等候我許久了吧?」
「沒錯!」帶頭的少年滿臉凶戾,一頭短髮染成金黃,不住甩打著手中的鋁制球棒,狠笑嗆聲。「剛才你毀了我們這些兄弟的樂子,現在我們找你討了。兄弟們,上!」手一揮,眾混混持著棍棒一擁而上。
不知死活!神色冷斂,墨奎動作輕快,俐落閃過眾人的圍攻之際,順勢幾招手刀、腳踹使出,馬上就聽到有人被打得落花流水的哀嚎——
「我的媽啊!好痛……」
「媽的!特地去準備了『傢俬』過來,竟然還打不過他……」
「哇——」
眾人慘叫不斷,卻依然血氣方剛不服輸的前仆後繼圍攻過去,只有蹲在暗處的兩名少年,不僅沒過去幫兄弟們助陣,還忙著處理手中的長槍。
「喂!好了沒?兄弟們快被打成豆花了!」其中一名少年催促。
「好了、好了!」滿頭大汗舉起長槍瞄準敵人,另一名少年緊張嘀咕。「這可是我從我那在動物園裡當猛獸管理員的哥哥那兒『借』來的麻醉槍呢!若讓他發現我拿了這把槍,不被他打死才怪……」
「你還在囉唆什麼?快點啦!」
「別催!我正在瞄準。」深吸口氣,少年以著在遊樂場練出來的神准目光鎖住敵人,手指往扳機一按——
「啪」地一聲輕響,麻醉針激射而出。
一拳打飛其中一名小混混,墨奎旋身準備踹掉另一個撲過來的人影時,驀地,頸項間宛如被蚊蟲給叮咬了下,他下意識伸手一摸——
該死!著了暗算!
瞪著手中的麻醉針,墨奎臉色鐵青了起來……不行!得速戰速決,再拖下去對他不利。
正當他如此盤算之際,那方卻有人興奮地大叫起來。「射中了!射中了……」
「幹得好!」眾混混們精神一振,準備等他身體無法控制時,再來大開殺戒。
看透對方卑鄙心思,墨奎不讓他們如意,飛快主動出手展開攻勢,希望能在最快的時間讓他們一一倒下。然而那管射中他的麻醉針也不知是要用來打大象還是猛虎,藥劑量實在太重,讓他在短短的三十秒內立即無法控制身體,腳步踉蹌起來,眼前開始模糊,意識逐漸不清……
「藥效發作了,大家上啊!」帶頭的少年大喊,持著鋁制球棒沖第一。
「時間,乒乒乓乓聲大起,眾人蜂擁而上不停圍毆已經意識不清的對手,各個幾乎都殺紅了眼。
恍惚抵抗的同時,墨奎模糊的視線感覺到一抹亮光,他下意識地抬頭,就見那抹銀亮光芒以著雷霆萬鈞之勢,朝自己當頭落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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痛!
一陣接著一陣的劇痛不斷襲來,迫使墨奎不得不由昏迷中轉醒,待睜開眼皮時,第一眼看見的就是白色的天花板,而且還能聞到刺鼻的藥水味。
覺得有些奇怪,他緩緩地坐起身低頭一看,然後發現了趴睡在床沿邊的女人。
她是誰?
納悶瞪視,發現她有大半張臉都被一頭長髮給遮掩住,他忍不住地想伸手去撥開黑髮,然而卻因扯動了背後的傷勢而呻吟出聲。
該死!為何他全身痛得要命?尤其背後更有如火在燒般。
「唔……」彷彿被他的呻吟給吵醒,女子嬌酣揉著眼挺起身,下意識地往床頭一看,不期然地迎上一雙深沉黑眸時,她先是微微一愣,隨即露出粲笑。
「你醒啦!這兒是醫院,你身上的傷已經被處理過了,醫生說應該沒啥大礙……」好裡家在!昏迷兩天的人總算甦醒了,她還真伯他永遠沒法睜開眼皮子,學人家當植物人去,那她罪過可就大了。
「妳……是誰?」他語調遲疑,發現自己根本不認識眼前的女人。
「我?我叫杜映月,你一定要記得喔!我可是送你來醫院的恩人,而且不介意你報恩。」拍拍胸脯,她笑得很得意。嘿嘿,從一群不良少年手中救出他,有良知的就要買個花籃、禮盒來致謝啦!如果想以鈔票表達謝意,她也不會反對的。
送他來醫院?他出什麼事,為何會被送來醫院?驀地,墨奎腦中一片空白,想不起來自己發生了什麼事?
「對了!你叫什麼名字啊?」低頭削起昨天晚上買來的蘋果,杜映月順口回問。
叫什麼名字?他一愣,斂眉苦思,然後驚恐的發現他什麼都想不起來。
「耶?有需要想那麼久嗎?」久等不到答案,不禁抬頭覷睇著他,一臉納悶質問。
「我不知道!」驀地,他惶然抓住她。「告訴我,我是誰?為何我腦中一片空白,什麼都想不起來?」
「想、想不起來?」傻眼瞪視,心虛的眸光不由自主地移到他纏著繃帶的腦袋瓜子。
完了!不會是她那一撞害的吧?杜映月露出極為尷尬的一笑,隨即轉身飛快奔出病房,淒厲驚恐慘叫——
「不好了!醫生,快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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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後,金黃的陽光威力四射,天空清朗無雲,書店內沒啥客人,小小的空間裡只有穿梭在書櫃間「時時勤拂拭,莫使惹塵埃」的女老闆,和坐在櫃檯內有一搭沒一搭、無聊地翻動字典的高大男人。
翻著厚重的康熙字典,看著裡頭密密麻麻堆滿了字的書頁,墨奎厭煩地推了開,眸光不自覺地移到那抹纖細身影上。
一個星期了!從在醫院醒來到被她「認領」回家休養,至今已經一個星期了。而他的記憶依然尚未恢復。
雖然醫生說這種腦部受撞擊而失憶的狀況,很難斷定究竟何時會恢復,可能短短幾天就會想起一切,也有可能好幾年都無法記起過往的一切,但他依然免不了心焦,努力想去回想自己究竟是何人,奈何腦袋內依舊是一片空白。最糟糕的是,他身上沒有任何可以證明身份的證件,皮夾內只有三張千元大鈔和一些零錢,其餘什麼都沒有了,就連信用卡也沒。
在醫院內,當他確定自己真成了身份不詳之人時,一度還在猜自己會不會被送到什麼遊民收容所或社福機構去,沒想到她——杜映月,自稱是看到他倒在巷子內、而將他送來醫院的女人——卻熱心地自願把他領回家照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