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決明
「容容,我很少有機會罵你笨耶,你這次是給了我機會。」夠笨,難怪有人說一談起戀愛,再聰明的人也會變蠢。
「如意呀,你不知道有時女孩子最糟糕的一點,就是當她們接收到某些訊息時,會自以為那是別人放過來的電波——『呀,他特別愛欺負我,一定是因為他對我有意思』、『他昨天開車送我回家耶』、『他每天打電話來和我聊天』,看來稀鬆平常的事情就這樣被渲染成大事了。」姚喜容收拾完文件,準備要展開她長達一星期的禁閉,她正好趁此機會好好休息一下,就當放假羅。「我可以很清楚自己的心意,但是我討厭去猜別人的想法,因為不管我怎麼猜、怎麼揣測,到頭來都摻雜了『我』自己的認為。」
「那你現在還不是用你自己的認為去解釋他的行為?」顧此失彼。
「親愛的如意,他送娃娃給小紗的舉動還不夠清楚嗎?一個男人會送東西給他不喜歡的女孩子嗎?這種明示還看不出來就叫自欺欺人了。」
「送娃娃的舉動你瞧得清楚,那他吻你的舉動呢?」到底是誰在自欺欺人呀?依她方如意看,姚喜容根本就是氣喬均在皮夾裡擱了小紗的照片,故意賭氣將喬均的情意當成驢肝肺。
姚喜容的回應只是笑了聲,聽不出是敷衍多一些還是苦笑多一點。
下一堂課的鐘響,五個女孩互望一眼,各自收拾課本,在學生會室外的階梯上揮手道別——
「七天後見!」
第八章
姚喜容邋遢地踩著拖鞋、披散長髮、一身寒酸的T恤睡衣,到巷口的早餐店去打包全家人的早點,再踩著散漫的步伐走回家門,懶得掩蔽她張大嘴所打出的哈欠。
關禁閉所代表的意思應該是連房門口都不能踏出去,不過少了師長管束,誰會乖乖窩在房裡看書誦聖經兼反省?至少她不相信自己做得到七天不出門。
禁閉的第一天,她在清晨六點就睜眼醒來,以為自己還得去跟一大群人擠捷運,起身刷牙洗臉後才醒悟自己被特赦享有蹺課的特權。
禁閉的第二天,她同樣在清晨六點醒來,這一回她只有雙眼清醒,臉頰陷在暖呼呼的枕頭裡,輾轉了十分鐘,她放縱自己多睡一會兒,反正不用上學。
禁閉的第三天,她睡到超過了八點,別人認真早自習,她認真躺被窩。
禁閉的第四天,她到了下午才醒來。
人的懶散實在是非常驚人的惡習,像吸毒一樣,只會越來越貪求,而不會有回頭是岸的一日。
禁閉的第五天,也就是今天,可能是她母親已經看不慣她的糜爛,挖她起來採買漢堡三明治,順便收收惰性,當然她母親也免不了又針對她被罰禁閉的原因叨念她半個鐘頭,讓她不由得想起她頭一天在飯桌上將她犯校規這事鉅細靡遺的說來,她自認口氣很雲淡風輕,也努力想讓家人感覺不到任何壓迫和驚訝,可是家人的反應還是在她預料中,每個人將滿嘴的菜呀湯呀飯的全噴了出來,還好她早有準備,盛了好大一碗飯朝桌下躲,在眾人猛咳間爭取扒飯的黃金時光。
被念到耳朵生瘡是難免的、被吼到低頭反省也是一定要的,她乖乖讓擔憂她的家人們海削一頓,她總能享受他們的關心,從他們的言行舉止裡去發現他們待她有多好。
姚喜容甩晃著早餐袋,在轉過街角時發現了有條人影站在她家門口,即使這段距離有點遠,但是那個人實在太醒目了,讓人無法忽視。她頗意外來人的身份。
當然,那麼多天沒見了,還真有點想他呢,尤其當她被家人拖出來念時,她就會在心底小小反罵同為罪魁禍首的他——喬均。
「早。」姚喜容走近他,淡掃過他的五官,嗯,看起來好像還有點睏,也難怪,現在才六點半不到,他會出現在這裡,可見他得更早起床。「路過?」
「等你。」喬均半坐在圍牆邊老舊的腳踏車上,口氣很低沉,腳下散落了幾根煙屁股。
「等我做什麼?」要吃早餐自己去買,她手上這些是要孝敬家人的。
「聽說你被處罰了。」
「是呀,你害的。」一大早就渾身煙臭。她用手在鼻前扇了扇。「別告訴我,你是來笑我的。」這樣會讓她想找人練拳。
「你們那是什麼爛學校,這種芝麻小事有什麼好大驚小怪!」他嗤之以鼻。
「基本上,絕大多數的學校都會很介意這種事。」當然,他們千葉除外,也只有那種學校才會養出這種學生會長。「你從哪聽來我被罰的事?」姚喜容先是問,再轉念一想,崇恩女中學生會長因行為不檢點被停學這種大事應該會傳遍方圓百里,雖然是她們崇恩的私事,難保不會傳到對街的千葉高中去,他是這樣知道的嗎?
如果是,他是不是也知道……她是姚喜容?
搜尋他臉上的表情,除了一點點的惺忪和一點點的疲憊,再來就是很多很多的笑意,看不出是否有發覺被戲耍後的怒意。
「我這幾天在你們學校門口都等不到你,前幾天遇到你們學生會裡姓方的那個,她說你被罰禁閉七天,我向她問你家地址,她死都不說,後來我又遇到那個姓蘇的,才從她口中得到你的地址。」他第一次看到她披散長髮的模樣,因為長時間扎辮子之故,她的髮絲呈現小小波浪,足足長及腰間,讓人有伸手去撥弄的慾望。
喬均遞出蘇小巧給他的小抄,上頭字跡又是抖顫又是淚痕,可見他向蘇小巧拿到地址的手段不會是磕頭哀求這種君子手法,可憐的小巧……
「除此之外,你沒聽到什麼耳語?」他那麼顯眼站在大門口,總會被人指指點點一番吧,好歹他也是「男主角」呀,不過他一副凶像,好看歸好看,也會讓人只想退得遠遠的看他,就算有崇恩的學生敢在他背後竊竊私語,大概也是隔一公里以上吧。
「我該聽到什麼呢?」
瞧見他如此認真的反問她,姚喜容只覺得好笑。「喬同學,你是不是那種一旦認定了事情真相,就不會有絲毫懷疑或求證的慾望,完全順著你自己的認知去思考的個性?」
「是。」挺懂他的嘛。
所以才會蠢到完全沒去注意崇恩這回被罰禁閉的學生身份。
「這種個性非常的好,請繼續保持。」姚喜容鼓勵他。
好啦,她要送早餐回家羅。
「等等,我們出去走走。」喬均開口留住她掏鑰匙進屋的腳步。「我今天騎腳踏車來。」讓她沒有借口不坐未成年人騎的機車。
「一萬塊那輛噢?」眼前一人一車看起來還是很不搭,不搭的程度和身穿古裝靠在一架飛碟上同樣不倫不類。
「沒錯。」
「那我得先去向我奶奶借旗袍,才配得上這輛腳踏車。」她怕自己衣著不夠復古,污蔑了這輛爺爺級的古董車。
「去呀,我等你。」他笑,佯裝聽不懂她的婉拒。
看來今天不陪客恐怕也不會有好下場,姚喜容決定順了他的心意,一方面是她也瞞騙不了自己,見到他,的確讓她心情大好。
將早點送進屋裡,她換了一襲簡單的便服,向家人說了句要去教堂參加福音講課便獲得許可出門。
「吃早餐了沒?」姚喜容沒等喬均回答就將她自己那份三明治塞給他,空出兩手在腦後編辮子。
「我正準備帶你去吃。」這種小小三明治一個哪夠他塞胃,他花四口就吞得乾乾淨淨。
「你今天不用上課嗎?也被關禁閉噢?」姚喜容跳上腳踏車後座,任喬均要將她載到哪裡去都行。老舊的腳踏車騎起來不斷發出金屬疲勞的「嘎嘎」聲,迴盪在清晨的巷道裡,雖然騎不出令人刮目相看的神速,但拖拖拉拉也悠悠哉哉,別有一番輕鬆的味道。
「如果你因為我吻你而被罰,那麼我也該受到達坐處分才合理。」
她一指戳向他腰際,像根扁鑽鑽呀鑽的。他這句話雖然聽來頗夠義氣,不過稍嫌牽連她入罪。「喂喂,想蹺課就別賴在我身上,我被罰可是學校有貼榜公告,你咧?全校你最大呀,說了就算?」她一點也不怕攻擊「駕駛」會發生嚴重車禍,因為這種慢速腳踏車就算摔了也不會斷手斷腳。
「相去不遠啦。」全校最大的是他家老頭,他沾了光,也是響噹噹的大卡,誰敢開罪他?
「那你來找我,是因為你內疚你自責你反省你覺得對不起我?」
「很抱歉,都沒有。」她點名的那些情緒他都很陌生,從小到大好像沒經歷過幾次,經驗不是很夠。「不過你倒是頭一個因為被我吻過而下場淒慘的人。」
「所以拜託你以後高抬貴手,別調戲我們崇恩的良家婦女。不只是你,叫你家那兩隻麒麟聖獸也別欺負我家小巧,小巧被他們害得記了支警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