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頁 文 / 梅貝爾(梅貝兒)
為什麼?為什麼世上最悲慘的事都落在她身上?她到底做錯了什麼,要遭到這樣的報應?
她再也受不了了,她一定要搬離這裡,可是自己還能去哪裡呢?她已經無家可歸了,她早就沒有家了。
對,那個家她已經回不去了……
因為最疼她、愛她的爸爸已經死了,親生母親不要她,再也沒有人可以聽她訴苦,再也沒有人可以依靠,這世上還有誰會救她?
恩琪紅腫著眼皮瞪著電話,然後爬了過去,心神恍惚的按下一串深印在腦海當中的電話號碼。
聽見聽筒「嘟嘟」的響著,當電話被人接起,她再也控制不住的向對方求援。
「嗚嗚……柏媽媽,救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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晚上十點多,柏霈森不想麻煩女傭,逕自下樓來找點吃的東西,結果在冰箱裡找到微波食品,他拆開包裝,放進微波爐。
鈴鈴……嵌在廚房牆上的分機響了。
他不假思索的走上前,看見顯示出來的陌生號碼,並不是自己認識的人,他還是接起電話,不過並沒有馬上出聲。
「嗚嗚……柏媽媽……」
先是女人的哭聲,然後對方才開口。
這個聲音……
會用這個稱呼叫他母親的,大概只有她了。
顫抖的哭聲又嚷著。「……救我……嗚……」
柏霈森眉頭一皺。「章恩琪?」
怎麼回事?她遇上什麼麻煩了嗎?
聽見開口的是個男人,而且還叫出她的姓名,恩琪混亂驚懼的神智陡地清醒了。
老天!她真的打電話到柏家去了,還被自己的死對頭給接到,這下鐵定會被嘲笑一番。
「怎麼不說話?」
她哭得太厲害,還不停抽搐著。「我、我不是、你、你認錯人了……」
就在她要掛斷電話之際,柏霈森語帶嘲弄的說:「有膽子打這通電話,卻沒膽子承認,妳人長大了,膽子倒變小了。」
「誰說我沒膽?」恩琪衝口而出,馬上恨不得咬斷自己的舌頭。「我不該打這通電話,我現在就掛掉。」
什麼人都可以,就是不想被他看輕。
「妳哭什麼?該不會是工作沒做好、挨老闆的罵,所以想找個人訴苦?」白天他們才見過面,晚上就接到她的電話,真不知該說是孽緣還是什麼?但是總覺得也因為如此而又重新找回那股失去多年的活力。
恩琪打消原先的念頭,又將話筒湊回耳畔,氣得牙癢癢的。
「我老闆對我很好,還有我的工作態度一向無可挑剔,你不要用你狹窄膚淺的眼光來看待別人。」
「我的眼光狹窄膚淺,總比有人死鴨子嘴硬來得強。」他從鼻端哼氣,讓恩琪聽了惱羞成怒。
「你這大少爺又懂什麼東西?你的家境好,父母又都在身邊,他們無微不至的照顧你、愛護你,讓你從小的生活順遂得意,這樣的你又怎麼能夠體會別人為了保住工作,是如何咬緊牙關的苦撐?」
柏霈森瞇起黑眸,火氣跟著上揚。「那妳呢?妳只會嫉妒別人比妳幸福,好像天底下只有自己最倒霉、最不幸,然後把一切歸咎給別人,以為這樣自己就會好過一點。」
「我沒有!」恩琪對著話筒大喊。
他不想饒過她。「妳有!只是妳不敢承認。」
她摀住口,不讓哭聲逸出來。
「或許我的出身真的比別人好,可是不代表我完全沒有努力,一切都是不勞而獲;而妳呢?妳自認努力過嗎?」
恩琪哽咽的說不出話來。「你……你不懂……」
「如果妳只是想找個人聽妳自怨自艾,那請妳去找別人。」說完便用力的摔上電話,胸口還因憤怒而上不起伏。
真是的,他在氣什麼?那個女人跟他一點關係也沒有,何必為她氣得眉毛都要打結了?她想顧影自憐的度過一輩子,那也是她的事,與他無關。
救我……
他在心中低咒,為什麼就是擱捨不下她?在後悔之前,他又按照上頭顯示的號碼撥了回去。
電話響了好久才有人接起。
「喂……」是微弱的抽泣聲,似乎哭很久了。
柏霈森深吸一口氣。「妳打電話來求救,是遇到什麼麻煩了?」這份關心只是基於彼此相識一場,不具任何意義。
「沒、沒有,我只是……聽到怪聲,以為有小偷才……結果是只野貓……」有些意外他還會再打電話來關心她,但是礙於自尊,她不想讓他知道自己目前的處境,只好隨便編個謊言。
一時之間,雙方都沒有再開口了。
片刻之後,他恢復良好的教養。「剛才是我失控了,畢竟我沒有任何權利指責妳。」
「你是在跟我道歉嗎?」
「當然不是。」他從不為自己認為對的事道歉。
恩琪被他自大的態度激怒了。「那你還打來幹麼?我不需要任何同情。」
喀啦!這次換她摔電話。
瞪著被掛斷的電話,那嘟嘟聲彷彿是在嘲笑他,柏霈森氣得很想罵粗話。這個女人從以前到現在都沒變,還是那麼不可愛。
叮!微波爐裡的消夜加熱好了,可是他已經沒有胃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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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森。」梁月媚叫住正準備出門上班的兒子。「媽媽早上幫你做了早餐,你快進來把它吃完再去公司。」她對自己的烹飪手藝越來越有自信了。
穿著三件式西裝的柏霈森硬被母親拖到餐桌旁坐下,瞥見那盤意大利肉醬面,遲遲不敢開動。
「咳,看起來不錯。」一旦父親出差,他就成了試吃的白老鼠,但是又不忍心掃她的興。
她可是很得意的展示著自己的成績。「媽媽可是花了好多時間跟烹飪課的老師學的,你快嘗嘗看味道怎麼樣?」
在母親殷切期待的眼神下,柏霈森拿起叉子,讓麵條繞在上頭,再鼓起勇氣塞進口中,味道有點怪,不過起碼不會難以下嚥。
梁月媚打量兒子的反應。「怎麼樣?」
「嗯,還好,可以吃。」口氣很保守。
「只有這樣而已?」她有些失望。
他喝了口現搾柳丁汁,沖淡口中的怪味。「如果母親再多練習幾回,應該會更好吃,公司早上要開會,我要早點去。」
「唉!你們父子都這麼忙,我卻在家當個閒閒美代子,連煮個東西都沒有人誇獎,我真的好可憐……」梁月媚撫頰歎道。
柏霈森原本要離座的勢子及時打住。「母親……」
「小森,你和子薔都訂婚兩年了,也該把婚事辦一辦,這樣子薔就可以待在家裡跟媽作伴了。」她又老調重提。
「我和子薔都還不急。」他可不認為未婚妻是那種會乖乖待在家裡等丈夫下班的女人。
她嬌眸一橫。「你不急,媽急。」
「母親,我和子薔都還年輕,彼此又有事業要衝刺,我們已經談過了,結婚的事等過兩年再說。」柏霈森喝完剩下的柳丁汁,輕描淡寫的說。
梁月媚音調拔高。「還要再過兩年?!」
「妳要是無聊,我可以請瑞芬到家裡來玩幾天,她是念食品營養系,對烹飪也很感興趣……」
「不要!」她直接拒絕。
他挑高一眉。「妳以前不是很喜歡她?」
「那是因為她是你五叔的女兒,大家都是自家人,媽不方便批評什麼。」梁月媚喜惡寫在臉上。「反正你不要叫她來,我不喜歡那種喜歡在背後說人家壞話的女孩子。」
既然母親這麼說,他自然沒意見。「好吧。」
「唉!」又重重的歎了口氣。「媽還真的很想念恩琪,這麼多年了,那孩子也不曉得過得好不好?都怪我太粗心,也沒問過她家住在哪裡,要不是遇上什麼困難,那孩子不會說不來就不來,我那天要是沒去香港就好了。」
柏霈森想到昨晚那通電話,雖然不歡而散,但是他總覺得她在說謊,那通電話的背後絕對不單純,因為若非萬不得已,她不是那種會主動向人求救的女人。
「母親當年為什麼會那麼喜歡她,甚至想收她當乾女兒?」
「大概是恩琪剛好很有我的緣吧,記得我們第一次見面,就在社區外頭的小公園,她瘦瘦小小的身影看起來孤伶伶的,好像被主人丟棄在路上的小貓,看得媽媽好心疼,好想伸手抱抱她。
「所以我就走過去和她說話,後來她還請媽媽吃一塊她自己做的巧克力餅乾,她說她長大之後,想當一個偉大的甜點師傅,讓全世界的人都能吃到她親手做的東西,媽媽永遠都記得那時候她的眼睛好像在發光……」
梁月媚停頓一下。「你不要以為媽媽很笨,什麼都不知道,其實媽媽早就看出恩琪有很多心事,當她在叫我柏媽媽的時候,那個表情好像快要哭出來了。」
他心頭莫名的窒了窒,那哭聲似乎還在耳畔響起。
「母親真的想見她?」
「可是又不曉得她住在哪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