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頁 文 / 湛清
「你……」她訝異地張開了嘴。「懷疑我的愛情並不純粹?我讓你失望了?」她傷心地問。
他看見她眼底的傷心,發現自己沒有辦法去面對。他的心煎熬著,他愛她,但一向要求絕對的他,如何接受不夠純粹的愛!!
心是自由心證,沒有證據可以證明的。
他搖了搖頭,撇開眼去,迅速地搭上電梯。
「阿司!」她終於回過神來,抹去臉上的淚痕。
「快去追!」李秘書趕緊幫忙按電梯。「董事長的車一定會從地下室大門出來,妳快去跟他談清楚,過了今天,恐怕再也沒機會了。」依她對東方耀司的瞭解,下次小戚連大門都進不來。
小戚追下樓,一路狂奔到車道出口。她東張西望,生怕他的車已經開走。
「請問有沒有看到董事長的車出來?」她抓住警衛趕緊問。
問話間,他的黑色座車從車道出口駛出,警衛示意的眼神讓她趕緊回過頭來。
「阿司」她追了上去,抓住窗邊用力地拍著。「我還有話沒說。你聽我說!」她巴住窗子不放。
東方耀司把車窗放下來一點,冰眸從窗內透射出來。「沒什麼好說了。開車!」他命令著司機。
司機遲疑地看了他倆一眼,緩緩地開動車子。
她可不會這樣就放棄的,雙手握住那半開的窗,硬是不讓他把窗合上。「跟我談,不要躲!」她的腳跟著車子的移動小跑步,試圖爭取最後的機會。
但他一點都不想聽她說話,怕自己紊亂的思緒下會說出更多不可收拾的話語。
「開快點。」他怒斥著司機。
司機被這一斥,手忙腳亂地踩了油門,車子從慢車道衝入快車道,而緊抓住車窗的她因而被甩了出去。
這一甩把她甩到對面逆向車道去了。
這時對面車道正巧有來車,一道尖銳的煞車聲劃破了喧鬧的城市空氣。
他眼看著車子撞上了她,她的身子滾了出去,停在路邊的角落中。
「小戚」
他失聲喊叫,不等車子停下來,他拉開車門奔了出去。
後方的來車反應不及,跟著撞上了他,他的身子在地上滾了兩圈。
尖叫聲此起彼落。
不管自身的暈眩,他身子一停止滾動,馬上翻身起來,跛著腳一拐一拐地奔向她。
「快叫救護車!」他眼底滿佈的血絲看來宛若燒紅了的磚石。「小戚!」他無措地扶起她失去意識的身子,感覺一股深刻的絕望蔓延到他的全身。
第八章
小戚醒來時第一個知覺是痛。
整個身子在馬路上滾了幾圈,又被車子給撞了,就算沒傷口也會瘀青的,何況她還撞斷了腿。
「嗚……」她呻吟一聲,在床上蠕動了一下。
身旁的人趕緊靠了過來。「醒了嗎?小戚,妳聽得到嗎?」東方依笙握住她的手,緊張地問。
一定都是被她那個老弟給傳染的,害她也跟著緊張起來了。
「笙姊?」她張開眼睛,有些茫然又帶慌亂的目光掃過室內,卻看不到想見的那個人。一股難耐的失望湧了上來。
「是我。妳現在覺得怎麼樣?我請醫生來……」
「等等,」小戚阻止了她。「我怎麼了?」她的記憶只有」片混亂,她記得她去追他,然後車子晃得厲害,她被甩出去,接著就什麼都記不得了。
「我都聽司機說了,司機被阿司一嚇,油門踩太快,車子衝進快車道,結果對面的來車撞到妳了。」想不到一向冷靜的弟弟會鬧出這麼大的事情。「我已經幫妳好好罵過阿司了,這傢伙實在太……」
「笙姊。」小戚打斷東方依笙義憤填膺的指責。「他……他呢?」
「他一直守著妳,把我找來後就到外頭等著,我看是沒臉見妳。」東方依笙不打算讓弟弟好過,想也知道兩人會鬧成這樣,肯定是弟弟個性的問題。
「我想見他,妳幫我找他來。」小戚期盼地看著她。
依笙歎了口氣。
她出去了,沒多久東方耀司的身影出現在門邊。
他的目光貪婪地審視著她,彷彿她下一刻就會從世界上消失。他眼底的情緒激動,但臉部依然僵硬。
她歎了口氣。「過來一點好嗎?我沒力氣過去。」她虛弱地說。
原本僵硬的他跨大步走了過來。「妳……有什麼感覺?!很痛嗎?我找醫生來好不?」他急切地問。
她沒多說,抓握住他的大手,拿到面前來審視。上面殘留著幹掉的血跡,她的手輕撫過他帶著傷痕的指節。「怎麼弄的?」
「沒事。」他的臉微微地紅了。那是他在手術室外自己槌打牆壁的結果,但他當然說不出口啦!
「你的腳流血了上她驚呼著,人跟著要坐起來。「怎麼弄的?你也出車禍了嗎?是不是?」她緊張著要看他。
「我沒事,是下車時太急,有點小傷口。」他當時看見她被甩到對面車道,魂都快飛了,根本沒看清楚後面有沒有車,一下就開車門衝了出去。只有輕傷已經算是好運了,否則恐怕要躺她身旁那個空位了。
「你沒擦藥嗎?」她蹙緊眉頭,不喜歡他如此輕忽自己的身體。
她哪會知道,比起她被車撞的事情,他根本不在意身上的傷。他的自我鞭笞比這狠戾上數十倍,看看他傷痕纍纍的指節就知道。
「我沒關係。妳剛開完刀,妳的骨盆碎了,花了不少時間開刀,妳先休息吧。」他將她扶躺回去。「別動。」
「你去擦藥,擦完藥回來,我有些話要跟你說。」她雖疲累,但眼底的堅持相當強烈。
他本還想討價還價,看到她難得堅定的表情,只好妥協地去擦藥了。
他一走,東方依笙就進來了。「只有妳能搞定他,無論我怎麼念他他就是不止目去擦藥。」她搖著頭。「妳真是個好女孩,妳是真心愛阿司的,我看得出來。自己都還躺在病床上就在關心他。而他被車撞了也不管,就只肯守在手術室前,真不懂兩個相愛的人幹麼要搞得這麼痛楚,不這麼轟轟烈烈不行嗎?」
「笙姊。」小戚歎口氣。
沒多久,東方耀司進來了。
「阿司,你顧著她,我回去煮個熱湯,等晚一點她能進食時就可以吃了。」依笙顯然有意留給他們空間,說完就走人。
「妳睡吧,開刀很耗體力的。」他在她身邊僵硬地說,伸手將她的棉被拉高。
「阿司。」她輕聲地說,她馬上感覺到他身體一僵。「在你的感情世界裡,非白即黑吧?你愛我嗎?」
他僵住,隨即慎重地點了點頭。
「你愛我的什麼?因為我是一個像白色的女人,所以你愛我?因為我單純,所以你愛我?」她不管他搖頭抗議,繼續說:「但你知道嗎?白是七種色光混合而成的,你說這樣的白怎麼會是純粹的?」
他沒有說話,當時他只想逃避開這個問題,沒想到卻讓她差點丟了小命。
他心中的懊悔如猛獸一下子吞吃了他。
那一刻他很清楚的知道,再來一次他必不會逃。當她昏迷地躺在他懷中時,那種絕望比任何的傷害都要痛楚,痛到麻,痛到不知道什麼叫作痛。
見他沒有回話,她繼續說,語氣依然哀弱,但很堅持要把話說完。
「他們是我父親與大哥,他們有很差的地方,但我不能拋卻這些。你要求的絕對又是怎麼樣的標準呢?你先問問自己,等你有了答案,請告訴我吧!」
他看著她躺在病床上說這些話,眼底泛著淚光,不禁想起她拿高跟鞋拚命打蟑螂,打完跑去吐的樣子。
他忽然發現他愛的這個女人是非常了不起的女人。
是的,他愛的。
這個了不起的女人、勇敢的女人,是他愛的女人。
愛情哪有什麼道理?!可以要求純粹呢?愛就是愛了,他沒辦法因為她是林豈洋的女兒就不愛她,就像她沒辦法因為自己是林豈洋的女兒就不愛他一樣。
她有種莫名的穩定力量,教人覺得平靜。她並不是非常聰明,也不是頂尖能幹,甚至有許多做不來的事情。但她不曾逃避過自己要面對的功課,生命的逆境就像那只蟑螂一樣,她怕得要死,但仍然閉著眼睛掄起鞋猛打。就算打完要跑去吐,她也會做。
這一刻,強烈的驕傲與滿足湧上他心頭。他知道他愛她。
這一生恐怕難將她舍下了。
「我現在就有答案了。」他的聲音粗嘎。「不過妳現在閉上眼睛睡覺,等醒來時我再告訴妳。」手指輕撫著她眼下的陰影,心裡的不捨再次湧上。
她想抗議,但在他堅定的溫柔目光下,她屈服了。
疲倦掩上她,她很快地沉沉睡去。
過了幾天,小戚的傷好多了,但還不能出院。
德女跟小米都來看過她,也都想要在醫院陪她過夜,只是都讓她勸回了。偏偏有個人勸不走,這幾天晚上都在醫院過夜。
「你怎麼又來了?不是叫你回家洗澡睡覺嗎?李秘書說你這幾天很忙,你……」看見東方耀司眼底的陰影,她忍不住又說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