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0頁 文 / 孟妮
「因為你很笨,我不照顧你的話,連上帝都不會原諒我。」聖人也會被她逼出入的劣根性來。
她一對黑眼睛瞪得又大又圓,哀怨的、慢慢的升起了霧氣。
「別哭,你哭很難看。」
她抽了抽鼻子,隱約傳來抽噎的聲音。久久,他終於又開口了。「我喜歡你,喜歡得莫名其妙,喜歡得頭昏腦脹,喜歡得連我自己都不敢相信。」
她瞪大了眼睛,用手捂著胸口。「你再說一次。」
「沒了,講完了,等五十年後再講。」
「太久了啦!可不可以縮短一點時間,例如每天三次?」
他輕哼一聲,顯然是沒得商量。
「不然一個星期一次……那兩個星期一次……好啦,不能再少了,就兩個星期一次。」她絮絮叨叨、嘀嘀咕咕地念個不停。
「最多……一年一次。」他終於開了金口。
「哇……太久了啦!最少也得一個月一次。」看他臉色又變,她立刻改口。「好、好,一年一次就一年一次,那就選在七夕吧!情人節是最浪漫的。」
他沒再應聲,顯然是不太願意,但也勉強可以接受。
她楞楞地看著他,呆呆的樣子看起來好可愛。他掃了她一眼問:「你又在想什麼?」
「我覺得這一切好像是假的。」
「什麼是假的?」
「你對我好是假的,我們在一起是假的,我會這麼幸福、快樂是假的。現在都是在作夢,有一天,我會突然一下子就醒過來,發現其實我根本不喜歡你,喜歡你是假的……哇……好痛……」
他用力地撲到她身上,結實的身體緊緊地壓著她,一對灼灼逼人的眼睛威脅地盯著她的眼睛。
「嗯?假的嗎?你說會是假的嗎?」
他折磨人似的慢慢用鼻子廝磨著她的鼻子,啃咬她的脖子。
「你看我是假的嗎?」他抓起她的手,慢慢地摸索他的身體。
在這一瞬間,這一切的一切好得太不真實了,眼淚順著她的臉頰流了下來。
「為什麼要哭?」他皺著眉,心疼地抹去她的眼淚。
「我好幸福、好幸福,幸福得讓我忍不住想哭。」
他攏起眉,她的邏輯對他而言一直跟另一個生物沒兩樣。「幸福應該笑才是。」
「笑腺和淚腺是同一條神經,當情緒高興時,它們就會發揮同樣的功能。你沒聽過喜極而泣嗎?」
他揚眉,知道此時他說出人體的神經系統功能,也不會為他贏得讚美,所以他歎了一口氣,對她伸出雙臂。她一下子就撲進了他的懷裡,因為心裡激動,她習慣性地咬了他肩膀一口。
他悶哼一聲。「你越來越野蠻了,有物種退化的現象。」
「我說不過你,我不像你口才那麼好,我總可以咬你吧!」這是她單純的邏輯,這才能尋得一種平衡。
「歪理。」語氣裡有些寵溺。
「雖然你很可惡,但是我還是喜歡你。」
他不自覺地揚起了一個笑容。「嗯。」
她張大一對晶亮的眼睛看著他,看他笑得像一隻大貓吃飽了飯,正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你呢?」
「我怎麼?」
她蹙起眉頭。「我說我好喜歡你,那你呢?你喜歡我嗎?」
「我剛剛已經講過了,你這麼年輕就已經有老年癡呆症了?」
「你再說一次嘛,我喜歡聽。」
他翻了個白眼,忍受著她的折磨。「你覺得我為什麼會喜歡你?」
「唔……因為我好欺負,被你吃得死死的。」
「嗯,很重要的一個原因。還有沒有?」
她忿忿地瞪了他一眼。「還有就是我年輕可愛、善良純真、個性單純甜美。」
他垂下眼瞼,狡猾地笑了。「我的結論和你一樣。」
「哇……你太偷懶了!」她又掄起拳頭,開始捶、捶、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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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嗚嗚嗚……」
他被一種聲音吵醒,幽幽的、哀哀的,又壓著聲音在低泣,像貓的叫聲,又像小孩子的夜哭。或者更像一種恐怖音樂的配音,風刮過樹梢,聽了讓人打心裡下舒服。
人還沒有清醒,整個聽覺就被這種鬼哭的聲音所侵佔。他睜開眼,只見一團漆黑中,閃著冥冥的鬼火、白色的衣裳、長長的頭髮,一團黑影正低低地哭著。
他全身的血液一凝,這一瞬間動也不敢動,直到眼睛習慣黑暗,看出了那低伏抽搐又啜泣的女人是誰。
「你在搞什麼鬼?」
嫚嫚抬起頭,慢慢地移動腳步挪到他的床邊;他扭亮了檯燈,可以清楚地看到、她臉上的淚痕狼藉。
「你哭什麼?」他粗聲地問。
「好可憐喔……嗚嗚……他們好可憐,最後還不能……不能再一起。」
他已經被她訓練得很有經驗了,聽得懂她沒頭沒腦的話。而電視的畫面印證了他的猜測。「你三更半夜不睡覺,在那鬼哭鬼叫的,我差點沒被你嚇死。」
「我睡不著嘛……嗚嗚嗚……好可憐,真是太可憐了。」
他頹然地躺到床上,她仍沉浸在那哀傷的情緒裡,那嗚嗚咽咽的聲音在這夜半聽來,有如……鬼哭神號!
「過來。」
她像只小貓溫馴地躺在他的右手邊,邊嗚咽邊就著他的衣服擦眼淚。
「那電影裡演什麼?」
「女主角出……出車禍死了。」她慟哭出聲。
老實講,這種所謂「淒美的愛情」,一點都感動不了他。但是,她的哭聲讓他心煩,她的哀傷更侵蝕著他的心。
「後來咧?」
「沒……沒了,之後那男主角就要這麼孤孤單單地過一輩子了,再也沒有人會陪他。好……好可憐喔!這編劇太狠了,怎麼會寫出這種淒慘的結局。」
「半年。」
「什麼?」
「最多難過個半年,他就會另結新歡、重新找一個會和他過以後人生的人了。」
她瞪著他,厭惡他的篤定、厭惡他冷漠得不近人情。「不會的!他們那麼的相愛。你知不知道那女的為了他背叛家族,放棄了自己的夢想,而且還得了一身的病,最後還……還為了他死了。」
「男人是人,不是神,你把男人想得太神聖了。」
她咬著唇瓣,眼睛還閃著淚光。「那……如果是我出事了,你……」
「我不想回答這麼無聊的事情,快睡覺!」他繃緊了聲音打斷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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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夜,她仍翻來覆去地輾轉難眠,頻頻歎氣,心口悶悶地直發慌。
「你怎麼還不睡?」他的聲音沙啞,帶著濃濃的睡意。
在黑暗中,只能模糊地看見他的五官,她猶豫了一下,輕聲地問:「昱群……如果我……我真的出事了,你會怎麼樣?」
沉默橫亙了許久、許久,久到她以為他睡著了。
「你要聽實話嗎?」
「嗯。」她的心一沉,屏著氣等著他最真實的答案。
「我會盡快找個女人忘了你,所以你最好別出事。」他惡聲惡氣地說。
她慢慢地漾起一朵微笑,困擾著她一整晚的煩躁全消失了。雖然昱群沒有講什麼至死不渝的話,可他的語氣已經給了她答案。
「那如果我死了,你要怎麼辦?」他反問。
她的笑容越擴越大,但黑夜裡的他看不到。
「女人是人,不是神,我當然是會盡早找個男人把自己嫁掉,以後有空再想想你。」
她忍住快要逸出的笑聲,轉過身去背對他。好了,她終於可以好好地睡覺,好困哪……
她睡得香甜,全然沒注意到身邊的那個男人,開始翻來覆去、折騰了下半夜都睡不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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早晨,在她睡得迷迷糊糊之際,她感到無名指上突增一些重量,帶著懷疑、帶著不可置信,她看向手指上那一圈泛著璀璨光芒的戒指。
「這是什麼?」
「結婚戒指。」他咕噥了一聲,聲音在棉被裡顯得模糊不清。
她的睡意頓時全消,就著燈光,她一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那枚戒指。而那男人居然一副困得要命的樣子,意識不清地交代這一句她打算回味一輩子的話。
「你……你再說一次。」她顫著聲說。
他半翻個身,臉徹底地埋在棉被裡,已經睡死了。
「昱……昱群……」此時她應該一腔浪漫、應該感動得眼淚在眼眶裡打轉才是呀!而男主角則是深情地看著她。
她難以置信!她居然聽到輕微的鼾聲響起。
「昱……昱群……」她再也不管三七二十一地猛搖他。「你起來,你快起來!」
他的身體緊繃,手死死地抓住棉被捂著他的臉不肯放,任她再遲鈍也可以感到其中的不正常。她努力扯開棉被,他卻死抓住不放。
「我知道你在裝睡,你……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她使盡吃奶的力氣緊拽開他的棉被,不顧他的低吼,她終於讓棉被離開他的臉一寸,直視他那對炯亮的黑眼珠。
「女人,你到底想怎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