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頁 文 / 綠痕
藏冬追在他身後大吼:「喂,你別跑!」一招半式也沒出就走,太不給面子了。
搶時間的軒轅岳,將晴空身上的宿鳥拉開後,自袖中掏出一張黃符,將利用自無相口中所套出的解咒之法燒烙在黃符之上,當黃符在他掌中燒盡之時,他一掌印向晴空的胸口。
「晴空?」他焦急地看著滿面痛苦的晴空。
「我沒事……」晴空困難地啟口,擔心地看向一旁的宿鳥,「他怎麼樣?」
「這傢伙有佛印護身,死不了。」追丟人的藏冬走至宿鳥的身旁蹲下,不客氣地以掌拍著宿鳥的面頰,「喂,別裝死,快點活過來!」
「宿鳥……就拜託你們了。」稍微移動都感全身劇痛,晴空咬牙地在地上坐正,試圖將喪失的佛法都給找回來。
「你想做什麼?」軒轅岳忙按住不安分的他。
「救晚照。」
軒轅岳看著遠處一地的細沙,遺憾地搖首,「她已經不在了。」
晴空沒將他的話聽進半分,兀自勉力將手結成佛印,他那忍痛的模樣,看得軒轅岳不得不出聲阻止他。
「晴空,她煙消雲散了!」
「不會的。」閉著眼的晴空,表情顯得很鎮定。「只要她身上有我的血,她的魂魄便永不會滅。」無酒為她還魂所造的身軀雖滅了,但她的魂魄仍在,若要再為晚照還魂,他得趕在晚照的魂魄被鬼差拘走前搶回來。
「你早說嘛!」藏冬聽了,當下就把手中準備抱往一旁的宿鳥扔下置之不理,打算先處理完晚照的事再說。
「死山神……」剛醒過來就被摔得七葷八素的宿鳥,恨恨地瞪著好神祇做一半的藏冬。
平定下紊亂的氣息後,晴空正襟危坐,施法將心中之眼放至遠處,在眾生眾界中尋找著那方離開人間的芳魂。
「找到了嗎?」一人一神挨在他的身邊等著聽結果。
找得滿頭大汗的晴空,眉心愈鎖愈緊,不一會,他難以置信地張開了眼停止尋魂。
「晴空?」
「她不在人間也不在鬼界……」他頻喘著氣,在搜遍各界後眼中泛滿了心急,「她不在五界……」
「怎麼可能?」藏冬與軒轅岳互看對方一眼。
晴空頓了頓,猛然想起一事,「須彌山。」
「什麼?」
「放眼眾界,我的佛法僅有一處到不了……」他勉強自地上站起,踩著不穩的步伐走向門邊,「晚照在修羅道,無酒將她帶回去了。」
「等等,以你現在的身子,你還不能——」軒轅岳忙想攔他,欲碰上他衣袖的指尖,突遭一股力道猛然震開。
淡淡的光芒將晴空包圍住,他閉著眼,兩腳懸浮在空中。
「這是怎麼回事?」軒轅岳拉過藏冬,可藏冬也對他搖著頭。
宛如從極長的睡眠中悠悠甦醒般,晴空緩慢地睜開雙眼,感覺所失的力氣已重新匯聚重回體內,另一股新生的力量,衝破了他身上長年來無法突破的桎梏。他恍惚地回想,當他還在佛界時,他曾苦苦修煉,渴望能在佛法上更上一層,卻每回只能觸碰到邊緣,而此時的這份感覺,則是衝破了那始終阻攔著他不能前進的枷鎖,領著他來到一個新領域。
「我已渡過最後一劫。」雖然他不願承認,但在晚照消失在人間後,他即通過了他在人間的試煉。
「那個……」藏冬一手指著上方,「晴空,佛界來接人了。」
晴空仰首瞧著籠罩他的佛光,光源的盡處,是一座座浮飛在雲彩間的層疊寺宇,熟悉的梵樂自遠處悠揚地傳來,聲聲催促著他回到他原本的地方。
「要回去嗎?」軒轅岳瞧著浴沐在七彩光線下的他,不知他將會有何選擇。
晚照在陽光下的笑臉,根深柢固地眷留在他的腦海中不肯離去,而她死前仍惦念著的誓言,也還在他的耳邊。
晴空仔細地將眼前這幅他等待了兩千年的情景收留在眼底,半晌,他褪去身上的僧袍將它往旁一扔,而後轉身大步走出佛光之下,準備前往須彌山。
「很遺憾,神之器的傳說已成真,我無法回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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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光照下穿雲霧,棲身在雲朵間的須彌山,在雲海中忽隱忽現,裊裊白霧徘徊在山頂的宮階上,宮階盡處,巨大的宮門門扉深深緊閉。
夜半不眠的無酒,坐在大殿上獨飲,叢叢火炬下,他的身影有些孤單,他靜看著手中收藏著晚照魂魄的水晶球,在球裡,他看見了晚照深藏在心底的過往,那些關於梧桐樹下的故事。
他不想讓她醒來。
雖然他可以令她再度還魂,可是他卻覺得,或許就這麼讓她活在過去之中比較好,只因為,那是她人生最快樂的一段時間,而他,沒把握也能給她那麼多。
聆聽著此時的心聲,他不禁想起總是在黃昏時分高站在皇城上的皇甫遲。以往,他從不知這些年來皇甫遲是帶著什麼樣的心情,去緬懷那一段過去,又是在何種心情下拱手將心上人讓出,他雖不明白愛是怎麼一回事,可現在,他卻有點明白皇甫遲那份想成全的心情。
「臭皇甫,連我也被你給帶壞了……」
震耳欲聾的巨響聲突然在他身後響起,他速將晚照的魂魄收至袖中,這時遠處承受不了撞擊的宮門,在晴空起腳用力一踹之後應聲倒下,無酒怔愕地看著就這麼大剌剌直闖須彌山的晴空一行人。
「你沒回佛界?」都已渡過四十九劫了,他不是該回去了嗎?
晴空踱至他面前,面無表情朝他伸出一掌,「把她交出來。」
「她死了。」他不忘提醒。
「我要她的魂魄。」累積過多的憤怒,使得晴空的神情更顯冷冽。
無酒揚手將兩袖一振,「休想。」
「咱們閃遠點。」藏冬忙拉著小跟班軒轅岳往旁躲,以免等一下被戰火波及。
陰森幽暗的大殿,在晴空抬眼看向無酒攻來時,殿上插放火炬之處忽燃起朵朵佛火,霎時殿中大放光明,刺目的光線直刺眼底,晴空偏首閃過一拳,隨意以一掌襲向無酒的胸口,無酒忙以掌回擋,卻遭他的掌勁震得止不住退勢,晴空兩眼一瞇,一手掐住無酒的咽喉,另一手飛快地自他袖中搶走魂魄,無酒忙要將它搶回,晴空立即以一記重拳將他拽倒在地。
「不自量力。」晴空低首冷睨著狼狽的他,「我早說過你不是我的對手。」
「哼,就算你搶回她又如何?」無酒坐在地上拭去唇邊的血絲,「她不過是隻鬼,鬼後遲早會將她索回陰間。」兩個和尚沒水喝,這下誰也別想得到她。
「再讓她還魂一次。」他當然知道這一點,若不是指望無酒能讓晚照還魂,方纔他何必手下留情?
無酒得意地回拒,「我不會為了你而讓她還魂,我要你抱著遺憾過一生。」
「不勞費心,這種小事用不著麻煩你。」藏冬朝他微微一笑,隨即轉身向晴空說明,「我有法子救她。」希罕啊,會還魂大法的又不只他一隻。
「燕吹笛?」晴空邊問邊將手中的魂魄交給他。
「正是。」藏冬看了看外頭的天色,「我會盡量趕在天亮之前讓她還魂。」
「不許走!」無酒縱身往前一躍,急著想將魂魄搶回,晴空迅速來到他的面前擋住他的去路不說,在無酒還來不及反應前,狠狠將手中的佛印朝他的胸坎一印。
「你……」
晴空露出冷笑,「我不需要你了。」
正往宮門處走的藏冬,一聽晴空開口說出此話,猛然踩停腳步,轉身急急忙忙走回原處,滿心不安地瞧了晴空好半晌後,他叫糟地掩著唇。
「要命……」這小子氣昏頭了。
「你還不快走?」走至宮門邊沒見著藏冬跟上來,軒轅岳折回原處拖著同伴。
「軒轅小子,你留在這看著晴空。」藏冬鎮定地藏起一臉慘色,正經八百地向他交代。
軒轅岳一臉不解,「看著?」
「必要時使出你的看家本領盡全力去攔著,千萬別讓晴空毀了整座須彌山。」他一骨碌地將所有重責大任都推至不知情者身上。
「他是個佛,我怎麼攔得住?」不嫌實力差太遠了嗎?
「所以才叫你盡全力呀!」他以為沒事帶他這跟班來這是為了什麼?
「等等,咱們為什麼要攔著晴空?」滿頭霧水的軒轅岳在他走神前拉住把話說了一半的他。
「因為無酒不能死。」他可不想讓晴空鑄下大錯。「修羅道只有六個修羅,申屠令已經幹掉了一個,而咱們又不小心打死一個,你家師父則是跑去人間不干修羅,再死個無酒,你想毀掉修羅道讓六道失去平衡嗎?」
「我怎麼想並不重要,只是無酒這回恐怕是死定了……」軒轅岳一頭冷汗地看著晴空手中高揚著一朵浮屠之火。
藏冬轉首看去,只見很少發火的晴空,此時並非只想攔住無酒,而是擺出一副非置無酒於死地的模樣,他連忙按住軒轅岳的肩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