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頁 文 / 綠痕
「你想用早膳了嗎?」他大概是餓昏頭了。
他一驚,「你連早飯都替我做好了?」她也未免勤快得太過頭了點。
「做好了,就放在廳裡,但我想可能已經涼了……」她有些擔心地垂下眼睫,不一會又朝他揮揮手,「不過沒關係,我可以再把它熱一熱!」
「等等,你先別忙。」晴空趕緊伸手拉住轉身又要跑的她。
「好。」她乖乖站在他面前,一副謹遵聖意的模樣。
由於腦中累積的問題實在太多,晴空想了想,只好先撿些簡單的來問。
「你為何要幫我做這些?」他揚手指了指四下她辛勤的戰果。
「我想盡點心意。」勻淨的小臉上,頓時露出了靦腆的笑顏。
晴空聽得直搖首,「你是我的客人。」
「我只是不想白吃白住……」她愈說愈小聲,期期艾艾地仰首看著他嚴肅的神情,「你……不高興我這麼做?」
看她一臉失望又害怕的模樣,不想嚇到她的晴空忙想解釋。
「不,我並不是——」
「那我以後可以繼續做了?」她當下面色一改,期待又興奮地衝著他問。
馬上換他呆住,「那個……」她這麼喜歡來他家當女傭?
「不可以嗎?」小媳婦戒慎恐懼的表情,再次委委屈屈地重現在她臉上。
瞧她這副模樣,好像是他欺負了她似的。不想讓她想太多的晴空,投降地朝她一歎。
「好吧,如果你堅持的話。」他真的沒有強迫這個客人當傭人。
「謝謝!」轉眼間她又快樂得像只小鳥似的,「我這就去替你洗衣裳!」
再次見到她的笑,他有些怔然。
他不明白,如此清純可人的笑靨,為何他竟會看成昨夜那種傾國傾城的媚笑?而昨夜的情形,卻與此刻完全顛倒?難不成他的眼睛真有些問題?
慢著,她方才是不是還說了些什麼?
還揉著眼的晴空,又再次慢她一步地回過神。
「洗衣裳?」她一個年輕姑娘家,要洗他這個陌生男子的衣裳?
快步奔往水井處的雙腳,在陣陣搗衣聲中戛然而止,看著晚照拿著他的私人衣物辛勤洗衣,晴空滿面尷尬,尤其她不只是將他昨日所穿的衣裳拿出來洗,她還將他家所有的陳年舊衣全都來個大清倉,在水井處堆成一座小山,挽高了兩袖,一副準備好好整頓他這個單身漢的模樣。
穿了多年,稍微泛黃的衣裳,她洗;因為工作的關係,沾了點豆渣舊漬的舊衫,她洗;他參禪時所穿的僧袍,她也洗;她還把他方才睡過的棉被被單、剛換下來的睡衣、抹布、巾帕,只要是布料的東西,統統都搬出來洗……
他忽然覺得自己像個退回未滿十歲,正被自家娘親用另一種方式教訓他生活習慣不潔的小男孩。
乾站在原地,又不好意思出聲阻止過於熱情的她,晴空備感無奈地在水井旁蹲下身子,安靜地看著她以俐落老練的身手洗衣裳,在一下又一下的洗衣聲中,他凝望起那張不施脂粉的容顏。
昨夜難道是他的錯覺?
不,應當不是他的眼睛出了問題,而是問題出在她的身上。
「怎麼了?」遭他注視了好一會,感到不好意思的晚照,微緋著小臉問。
他隨口應著,「沒,沒事。」
當審視般的目光再次流連在她身上時,晚照停下了手邊的動作。
「你很意外我換了一副德行?」
豈只是德行而已?她簡直徹頭徹尾的換了一個人。
「昨晚你所見的晚照,與現下的我不同。」她微笑地解釋,「不過,我們的確是同一人。」
「嗯。」他也是這麼認為。
「你不好奇?」面對他坦然接受的模樣,晚照大感意外。「不想問問我為何我會日夜不同?」
晴空緩緩將眼迎上她的眼眸,並從中隱約地看出了一些類似恐懼、害怕遭到排擠等等的心情,雖然她極力想要隱藏,可他還是見著了,為此,他忍不住斂眉沉思,心想著她這日夜不同的性子,恐怕曾讓她吃過不少苦頭。
「不想說就別勉強自己。」他起身拍拍她的頭頂,一副大哥哥關懷的模樣。「待會再洗,先進來一塊用早飯吧。」
甩去了手上的水珠,晚照在放下衣袖時,不安地問著他的背影。
「你後悔了嗎?」
「後悔什麼?」他轉過身。
她有自知之明地低下頭,「收留我。」
「沒那回事。」晴空露出和善的笑意,「在你的心願已了之前,你只管放心住在這就是。」
「我真的可以住在這?」她隨即張大水亮的眼眸,那模樣好似他施捨了什麼天大的恩惠般。
他聳著肩,「你若想離開我不會留你的。」
「我不想走!」頻頻搖首的晚照回答得又急快又響亮。
措手不及的晴空又遭她怔住。
「那……」低首看著那雙看似懇求的眼眸,晴空訥訥地說了句:「那就住吧。」
「謝謝!」
春花般的笑靨,他有些難以招架,當晚照踩著輕快的步伐快步跑過他身旁時,那股自她身上傳來的幽幽清香,再次飄過他的鼻梢,令他的心湖有些蕩漾。
單身至今,很少、也不善與女人相處的晴空,一手掩著臉,受不了的低吐。
「真不習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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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為寄住的食客,基本上,在人屋簷下就當看人的臉色,只是在後山小屋的存糧都被吃光了後,藏冬不得不放棄這個人間的舊規。前來覓食的他,頭昏眼花地穿過後山一大片竹林,繞過園子裡晴空所種的一堆稀奇古怪的花草樹木,來到晴空的家門前時,不客氣地拉大了嗓門。
「晴空,我肚子餓了!」
一抹身影在他的叫聲方落,迅速自窗口邊閃開,他眼尖地捕捉到那抹人影,耐心等了一會後,卻不見有人來開門,亦沒再聽見屋裡有任何聲響。
藏冬抓抓發,「出去賣豆腐了嗎?」明明方才就有看見人影啊。
回首看了一會才升上山頭的日頭,本想進屋等人的藏冬,還未踏上長廊,就發現包括旁邊那座種了桃花、梅花的小園子,晴空竟連磨房、主屋、客院、禪堂全都一律關門上鎖。
「還不開門?」藏冬說著說著就去推門,卻在被門上的結界燙了一下後急忙收回手,「喂,這是什麼意思?」
一張美麗的臉蛋出現在微啟的窗邊,藏冬愣愣地看著那張幽暗中他曾見過的容顏。
沒想到……她還真的出現了……
「是你。」他不解地看著她絲毫無改的面容,屈指一算,赫然發現她竟不是轉世為人,而是還魂返陽。
「你認得我?」原本只是想看他傷況的晚照,好奇地看著他兩眼盯著她直瞧的模樣。
「當然認得啦。」不想在這時同她敘舊,他兩手直撫著餓得咕嚕咕嚕叫的肚皮,「快點開門,餓死神你就不道德了。」
她的眼眸閃閃發亮,「你是神?」也不知晴空到底是什麼人物,不但認識無酒,還結交了個神類的朋友。
「沒見過?」藏冬一臉得意地抬高下巴。
她的眼神已經有點類似崇拜,「沒見過,所以覺得新鮮得很。」
「你的性子還是可愛得一點都沒變。」看著她的模樣,藏冬還滿懷念的,但他不能等的肚皮卻在這時又饑鳴連天地提醒著他,「好了,沒空與你閒聊,我知道你的手藝行得很,快去煮些好料的來填填我的肚子。」
晚照老老實實地向他搖首,「晴空出門前曾交代我,無論叩門者是誰,除了他外誰都不許開門。」
藏冬頓了一下,「他連我都防?」
她有些抱歉地掩著嘴,「可能你與他的交情不夠好吧。」
「誰說我——」還想解釋的藏冬,在身後出現了那股熟悉的佛界氣息之後,馬上急急向她吩咐,「把窗關上,快進屋去躲好!」
「為什麼?」他怎麼說變就變?
「快啦!」不能等的藏冬厲聲催促著她。
「好凶的神……」無端端遭吼的晚照,可憐兮兮地關上窗退回屋子裡。
確定她已躲好後,稍微放下心的藏冬,在某個合不來的舊識來到他身後時,壞壞地笑著退到一旁。
現形在院中的宿鳥,有些訝異藏冬竟會守在這兒,但令他更訝異的是,大概明白他來這想做什麼的藏冬,不但沒阻止他前進,反而還擺出一副成全他的模樣。
雖覺得這裡頭有鬼,但宿鳥仍是不能不把握晴空出門這大好時機,當他快步上前正想踏上長廊之時,不經意瞥見藏冬那雙充滿興味的眼眸,他還未解開其中意,就不慎碰上晴空所設的結界。
他吃痛地收回如遭火焚的掌心,冷冷往旁一瞪。
「看什麼?」
「看戲呀。」藏冬刻意笑得大大咧咧。
不想任神取笑,宿鳥揚高一手亮出手中的佛珠,唸唸有詞地朝眼前的結界一抵,在仍是無法破解晴空的術法之餘,他的另一掌即浮出幾朵金色的佛火,毫不客氣地轟向屋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