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說博覽 > 言情小說 > 相公其實有點壞

第22頁 文 / 湛亮

    「大哥……」宮素心翻身坐起,淒楚凝睇他幾快失控的情緒。

    其實早在他進房落坐於床榻邊時,她已然轉醒,只是驚惶、逃避的心態令她繼續假憩,直到敏銳感受到身為血親兄長的他極可能做出背德越禮的舉止後,才故意翻身囈語,既躲開越禮掠奪亦冀望一聲大哥能點醒他自己的身份。

    果然,大哥終究是沒讓她失望……他還是她的大哥啊……

    自回洛陽後,這是她第一次在他眼中看見原來大哥的神采,這讓宮素心既驚又喜,以為他終於恢復,連忙下床想靠近……

    「別過來!」低吼咆哮,全身激烈顫抖。「素心……大哥不想傷害你……不想傷你啊……」緩緩抬起的眼眸中有著萬分的掙扎痛苦。

    宮昊天不明白自己怎麼了?以往他確實曾有短暫的失神,往往待恢復神智,都會有短則兩、三個時辰、長則一、二日的時間喪失記憶。在這段時間,他不知道自己做了什麼,但從沒發生過大事,所以就沒去在意過。

    但這一次……這一次他的靈魂像是已沉睡許久,待衝破層層黑霧,重見曙光的第一眼,竟是對自己自小相依扶持的摯愛妹子有了非分之想,差點犯下滔天大罪……

    啊——他到底是怎麼了?誰來告訴他……

    「大哥,你回來了……」清淚橫流,宮素心在看見他雖痛苦卻難掩清明的清亮肅直的黑眸,就明白大哥確實是回來了。

    「哈哈哈……」忽地,他沉沉低笑,笑聲由小轉大,眸底的清明又逐漸轉為魔魅熾亮。

    宮素心見狀,只能捂著嘴、瞪著此詭譎異變,心下一片慌亂。

    「你以為我會讓你奪回自主權嗎?沒那麼簡單的!被你困在心底深黑暗處長達二十幾年,這回我不會輕言退讓……」像是在說給誰聽又像是在喃喃自語,嗓音中的詭異叫人聽了忍不住寒毛直豎。

    「你……你……」驚疑交集瞪視,宮素心知曉自己親愛的大哥只現身短短一瞬間便又消失了。

    「你明白了嗎?」霍地,他陰沉的笑睞著她,緩緩輕語。「我始終是宮昊天的一部分,你所熟悉的大哥只是他性格中的某一面,而我則是他始終隱藏著不為人知的另一面罷了!就連他自己都不知道我的存在,然而我卻已在他十歲那年,便悄然存活在他的心底深處。」

    十歲!十歲啊……宮素心怔然瞅著他,蒼白的粉頰兩行清淚滑落。隱隱間,她似乎看到一名被打得遍體鱗傷的小男孩,被關在暗無天日的地洞中,無助地發抖求救……

    「對……對不起……都是因為我……對不起……」她悲痛哭叫奔上前抓住他衣襟,搖著頭直抱歉。「……當初只要……只要你說出……我躲在哪兒……他就不會這般對你……」天啊!老天爺為何要這般拆磨他們兄妹倆?為何還讓「那個人」的陰影持續影響著他們?

    「不要說抱歉,也不要流淚!」詭笑著抹去她滿臉的淚痕,宮昊天黑眸中隱藏著不捨。「你始終是我與另一個我最摯愛、最親近的妹子,我們絕不容許『他』傷害你!」

    宮素心聞言卻仍只是無助地搖著頭,水眸中的清淚不止。

    「去睡吧!」輕輕將她推開,他轉身斷然離開,不願再見那潰堤珠淚不斷落下。

    怔忡目送鬼魅般的身形消逝在黑夜中,她跌坐在門邊,木然無聲流淚……

    這一切到底是誰的錯?是誰的錯啊……

    難道大哥永遠要受「那個人」影響,就這樣忽正忽邪地過下去?而她呢?難道她也要因為這樣而受制在大哥身邊,一輩子提心吊膽地活著?

    不!一切不該這樣的!「那個人」已經死了,他們兄妹都不該再受折磨啊……

    「誰來告訴我……我該怎麼辦才好……」淚流不止、飲泣低語。

    「素心妮子……」熟悉的好聽男嗓在夜色中悄悄響起。

    抬起朦朧淚眼,她似乎依稀見到了那令人思念的斯文臉龐,也感覺到他頎高修長的身軀緩緩蹲傍在身旁……

    「舒……舒掌櫃?」

    「我是。」唉!這妮子哭成這樣,早知道便不讓他們兄妹倆有這一番談話,在宮昊天闖進她閨房時,他就該現身打斷一切。

    原來舒仲因不放心,夜晚翻牆潛入宮府,一路尋到她房外,卻見宮昊天早他一步進了閨房,因而只好守在外頭暗中注意房內動靜。

    當他偷覷到宮昊天低首與她熟睡臉蛋越來越靠近時,本想大喝闖入,誰知素心這妮子一句短短的大哥兩個字,卻讓宮昊天即時離開她,而他也就因而縮回腳,讓這對問題重重的兄妹好好深談一番。

    只不過這對兄妹短短幾句對話,卻讓他自認聰敏的腦袋瓜子聽得有些迷糊……

    「哇……」她驀然哭叫猛撲進他的懷裡。「你來了……來了……我該怎麼辦才好……」

    緊擁著纖細嬌軀,舒仲大掌輕拍慢撫她哭得發顫的細背。「想說故事嗎?我會是個好聽眾的。」有些癥結他還厘不清,也許聽完故事,就會有所領悟。

    「故事?」怔忡會兒,她神情飄忽。「是啊!這是一段很長的故事……」

    第一次,她有了想將埋藏在心底深處多年的黑暗秘密分享給他人知曉——一個她喜歡、信賴的男人。

    這是一場賭注,也許他聽了將會以鄙夷、恐懼的眼神看待她,從此遠離她,可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現在的她太過脆弱,心中的秘密卻太過沉重,背負了太久,她累了!真的累了……她需要一個堅強、可靠的人來分擔心中最沉重的負荷,而舒掌櫃似乎不介意聽個故事,那麼就讓她說吧!

    深吸口氣,她緩慢而清晰地娓娓道出一段令人震驚的家族悲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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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你知道的,宮家在洛陽是人人稱羨的首富,我爹更是洛陽人眼中造橋鋪路的大善人。可無人知曉在他偽善的背後,竟會是名毆妻虐子的可怕男人……」跳躍燭火的映照下,宮素心清麗臉龐顯得陰暗不明,蒼白無血色的櫻唇緩緩道出隱藏在心底的灰暗過往。

    「就在我三歲、大哥七歲那年,娘因維護我們兄妹倆而被打死了……」

    「夠了!別說了!」雖曾想過不會是個太愉快的故事,但怎也料不到會是如此的驚人。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娘親被爹親毆打致死,這對小孩子的心靈將會造成多大影響?她的童年到底是怎麼過的?舒仲暗驚,深怕再讓她說下去,她自己會支撐不住而崩潰。

    恍若未聞他的喊停聲,她雙眼無神、神情木然地繼續說道:「娘死後,爹的毒手轉而伸向我們,每當聽見他的腳步聲,我們兄妹倆就怕得渾身發顫地躲了起來,運氣好時,便能逃過一劫,運氣不好被他給找到時,便得忍受著更加兇猛的揍毆,如此日復一日……

    「每挨完打,渾身是傷的我們只能暗暗躲起來哭泣,相互為對方上藥……直到大哥十歲那年,有天夜晚,爹又叫我們,我怕得不得了,和大哥跑到一偏僻後院,正當大哥剛將我藏在草叢裡,自己卻還來不及藏匿時,爹尋來了……」

    說到這裡,她再也禁不住的哽咽出聲。「我恐懼地看著大哥被爹打得奄奄一息,卻怎麼也不說出將我藏在哪兒,後來爹竟將大哥關進一處只容他屈著身子的窄小陰暗地洞內,將數十隻老鼠丟到裡面,讓餓得發慌的老鼠去啃咬大哥……」

    「素心妮子……」緊抱著靜默流淚的嬌軀,舒仲訥納得無法成言,心中有股憤恨,恨不得手刃那個人面獸心的男人。

    「嗚……」宮素心像是再也抑制不了心中的激動,雙拳緊握捶打他堅實胸膛,哭訴指控。「大哥那時只有十歲,十歲啊……他怎能忍受那種恐懼折磨?他一直哭叫著,爹他卻逕自大笑離去,像是在享受大哥驚恐的哭喊聲……我想救他,可……可我救不了他,我打不開那鎖住地洞的鐵柵欄,我打不開啊……」

    「我知道……這不是你的錯……」喃喃安慰懷中哭成一團的人兒,舒仲為當年的兩名無助孩童心疼。

    「是我的錯!我救不了他,只能在柵欄外聽著他在漆黑地洞裡由淒厲哭喊到最後的悄然無聲……你知道這歷時多久嗎?三天三夜!整整三天三夜,爹才將他放出來,而那時的大哥就已經不是原來的大哥了。當時我不懂,只覺大哥神情似乎有些變了,但不久便又回復以往我所熟悉的模樣……」

    聽到這裡,舒仲心底隱然有個底了。曾經聽聞過若一個人在孩童時期遭受到過大的凌虐、恐懼、傷害,那麼性格將極有可能產生重大變化。想來宮昊天便是在那時產生了另一種詭邪性情,好保護自己度過那段漆黑恐懼的三日,直到被放出來重見光明後,新生的性情便悄然隱去。而如今為何反被異變的性情主宰他的意志,這其中種種的因素很難去探討,只能說人的心靈是很微妙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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