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頁 文 / 湛亮
眼看緝兇不成,邵允人注意力轉回躲在牆角發抖的被害人……
「你沒事吧?」他關切詢問。
「我……我……」黑暗中,瞧不真切對方的臉,但那略帶熟悉的男嗓讓她雖稍安下心來卻又忍不住顫音。「邵、邵允人?」
「是我!」聽出她的驚疑,馬上尋找開關將燈光開亮。
瞬間,小套房內光明乍現,驅走一室的黑暗,縮在牆角的朱暖暖眼底映入他頑高、可靠的身影,飽受驚嚇的心頓時一鬆……
「哇……」逃出鬼門關的驚恐讓她放聲大哭,想也沒多想便撲進他懷中緊緊抱住,像溺水之人緊抓住浮木般。「好……好恐怖……好噁心……我……我以為死定了……」
「沒事了……沒事了……」同樣緊擁住她喃喃安慰,邵允人緊繃的精神在確定她的安然無恙後,才鬆懈下來。
「哇……」
驚惶崩潰的情緒尚未發洩完,涕泗滂沱的哭聲依舊持續;而低喃撫慰的嗓音亦未曾停止,幽幽蕩蕩飄散在詭邪的夜色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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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同的場景、相同的人事,不同的是,當事人痛哭過的雙眼此刻紅腫得像兩顆核桃似的,委靡地靜坐在警局一角。
唉……早上才雕開警局,沒想到晚上又進來了!最近真的和警察很有緣喔!希望以後不是常客就好了!
揉揉酸澀、腫脹的眼睛,朱暖暖忍不住暗自苦笑嘲諷自己。低垂的頭顱始終未曾抬起,只是呆然凝看人來人往、忙亂疾行的腳步在自己眼前匆忙交錯、來來回回……
驀地,一杯熱氣氤氳、足以鎮定心神的香濃咖啡赫然出現在眼前,讓她不得不抬高眼眸瞧清來人……
「謝謝。」接過紙杯,她低聲道謝,很捧場的啜飲了一大口。
溫熱的黑色液體滑過喉嚨,舒緩了緊繃的情緒也慰燙了驚惶的心神……
靜靜在她身邊落坐,邵允人一語不發地喝著自己手中的黑咖啡,暗暗觀察她精神好了許多後,才緩緩開口想解釋案情。
「朱……我可以叫你暖暖嗎?」本想依慣例稱她為朱小姐,但不知為何卻發現自己很不想這麼叫,總覺這樣好生疏,而他不想與她有這種遙遠的疏離感。再說暖暖這個名字叫起來好溫暖,就像她給他的感覺一樣,他喜歡這麼喚她。
「嗯。」強自一笑,她故作開朗。「我們是朋友啊!互喚名字很正常。再說你可是我的救命恩人,就算你要叫我阿珠、阿花,我也不敢抗議。」
瞧出她的強裝,邵允人沒被逗笑,反而一臉正經。「暖暖,局裡的同仁已經去過你的住處採集證據了,不過那兇嫌很狡猾,沒留下多少有用線索。」言下之意就是要破這個案還有得等了,她的性命依然受到威脅。
「喔……」朱暖暖心下明白,有件事卻依然不解。「他、他怎麼能破窗而逃?外頭有鐵窗啊!」
「他旱就將鐵窗破壞了!我想兇嫌大概也是從那兒進入你房裡的。」
原來如此!朱暖暖不禁苦笑自己被嚇傻了,完全沒想到這一點。
「還有,那兇嫌既然能找到你的住處埋伏,肯定已經知道你的身份,為了安全起見,那地方你是不能再回去了……」
「啊?」朱暖暖這回真的傻了。
不回小豬窩,那她能到哪兒去?可可那兒嗎?不行、不行!不能拖累可可,讓她陷入危險中!回南部老家?哇!更慘!老爸、老媽一定會質疑逼問,若不小心走漏風聲,讓兩位老人家知道他們心愛的女兒捲入兇殺案中,還被兇嫌追殺,不哭天喊地才怪!更怕老爸請出塵封多年的武士刀,殺上台北準備和兇嫌拚個你死我活,為他心肝寶貝的女兒報仇。
那住旅館呢?嗚……阮囊羞澀的荷包不容如此揮霍,她現在可是「台游」──台灣無業遊民的員工啊!難不成真要學那些真正的遊民流落街頭?嗚……為啥她運氣這麼背啊?
彷彿瞧出她的為難,基於警方立場,邵允人提出建言一。「我們警方可以為證人安排秘密住所,同時派兩名警員隨身保護證人安全……」
「不要、不要!」還沒聽完,她極力搖頭反對。「誰知道這兇案會拖到啥時候才破,我總不能一直這樣下去!」
從沒想到電影中常看到的什麼證人保護計劃真會在自己身上發生,雖覺得有些怪異,但更多的是生活上種種的不便。再說身邊跟著兩名警員,叫她怎麼去求職?再不找工作賺錢,過不了多久,她可真的要喝西北風了!
「但你的安危……」
話還沒說完,她很樂天地截口打斷。「台北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只要我不回原來住處,自己小心點找個地方窩著,兇嫌應該沒那麼大本事還能找到我吧!」人海茫茫,只要這回沒被跟蹤,兇嫌要找人應該很難。現在的問題是,到底要找哪兒窩呢?
邵允人辦案多年,深知兇嫌絕不可能如此輕易放過目擊證人。可她又堅持不讓警方派人保護,只好提出建言二──
「我那兒還有空房間。」
「你一個人住那麼大房子,當然有空房間!不過那關我啥……」話聲一頓,腦袋總算轉了過來,驚疑地指指他再比比自己。「嗯……你是那種意思嗎?」他願意讓她住進他的豪宅裡?她沒聽錯吧?趕快清清耳朵,看是不是耳垢太多,導致幻聽。
「嗯。」微微頷首,輕淺淡問。「要不要?」想到要讓她隨便在外頭找地方住下、隨時可能被攻擊,邵允人就滿心不安,寧願讓她在自己勢力範圍內。況且對於私人住所讓她進駐這念頭,他一點也不覺得不舒服。
「收不收房租?」這個很重要,一定要問清楚!
「你付我就收。」幾乎快勾起輕淡笑紋。
意思是「不付」就「不收」囉?朱暖暖突然很哥兒們地勾搭上他寬厚肩膀,笑得極為諂媚。「三八!我們是朋友啊!談錢多傷感情!」呵呵……真好!這下不但住的問題解決了,還附送一名警察當護衛,安全無慮了!
順著她搭上肩膀的小手,舒服的暖流再次流竄全身,邵允人只覺自己彷彿被溫熱潮水所包圍,驅走了體內的陰寒……
「我可以抱抱你嗎?」
「啊?」她微愣,望進他真誠的眼底,瞧不見任何猥褻淫意,只好當作他的嗜好就是抱人,當下白眼微翻,放寬心懷答應了。「好吧!不過別抱太緊,我怕呼吸不過來……」
在她還叨叨絮絮念著時,邵允人健臂一張,輕巧地環抱住她嬌小、豐腴的身子。果然,預料中的溫暖氣息宛如透過全身毛細孔滑進體內,其強烈深刻的感受讓他不由得渾身一震……
「你……你好溫暖……」
「是嗎?大概我體溫高吧!」可惡!他是不是故意暗笑她身材豐腴、肥肉多?因為人家都說肉多的人抱起來很溫暖。
不捨地放開人,邵允人收復心神。「來吧!我先送你回住處收拾些簡單的行李,然後再到我那兒。」
「噢,好啊!」點點頭,她沒啥意見。
隨即兩人一同起身往門外走去,不多久就消失身影,留下一群從剛剛就偷偷在看他們的偵查六隊同仁……
「哇!你們剛剛看見沒?隊長抱女人耶……」很誇張的聲音在大呼小叫。
「看見了!大家一致懷疑剛剛那人不是咱們陰森森的隊長。」
「還好咱們的鎮隊之花不在現場,不然肯定玻璃掃不完。」
「關玻璃啥事?」
「一顆脆弱的玻璃心破碎滿地啊!」
「嗟!我還DOREMEI咧!」
霎時間,所有人湊興地合唱起屬於他們那個年代某個玉女歌手的代表作──玻璃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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拎著輕便的行李站在地下停車場裡,望著一字排開的各式名貴車種中突兀地插進一輛破爛小房車,朱暖暖突如其來地歎了口氣,眼帶同情地拍了拍才剛下車的男人。
「處在這種環境中,你一定難免會自卑吧!」唉……若是住在一般住宅,反正大夥兒的生活水平都差不多,感受不會如此強烈。但處在這種高級公寓裡,身邊的人不管食衣住行都是最頂級的,他這個靠著祖產買下一戶豪宅便沒餘錢去充闊公子的小警察,就像誤闖天鵝群的醜小鴨,實在有點格格不入。
邵允人微愣,不懂她天外飛來一筆的話是啥意思,不過倒也沒多說什麼,只是默默領著她坐上電梯。不一會兒,兩人再次進了他品味高級而舒適的房子裡。
同一晚第二次來到他的地盤,朱暖暖還是忍不住讚歎。「你的裝潢設計師是誰?若我有能力購屋,肯定也要找他來幫我設計。」
「他不隨便幫人設計的。」應該說除了家人居住的房子外,那個設計師是不會幫別人設計裝潢的,因為沒那種時間也沒那種閒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