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頁 文 / 簡薰
是他故做成熟拒絕她的，可是，當她真的如他所願不再出現之後，他卻沒有如自己所願的自在起來。
總是想起他們獨處時她的笑臉－－其實他從來沒有特別為她做過什麼，但是，她看起來總是很高興的樣子。
問她在開心什麼，她也不講，就是笑。
開心的原因總是細細碎碎的。
「我終於把那首歌學起來了喔。」然後，他聽到她唱著羅馬拼音的「開始時總是下著雨」。
「因為我昨天比較早睡。」所以在他有事情要早起的日子，她可以在早上四點半打電話給他，避免他遲到。
明明是千金小姐，卻跟著他吃便當，搭捷運。
彎彎的眉毛，大大的眼睛，薄薄的唇角總是揚著笑意。
他知道她對自己好，可是，他卻一直在推開她。
「浩心。」
徐衡覺得自己已經喊得很大聲了，但是，那個名字卻似乎被淹沒在滂沱大雨之中一樣，浩心的腳步沒有停留。
「梁、浩、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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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怎麼面對他的浩心聽見他的聲音在拉近。
真的看見了……
真的追過來了……
然後呢？
她不知道，在她想清楚該怎麼辦之前，雙腳已經快了一秒的移動起來。
即使，她並不知道從這條小巷出去後會是哪裡，離她停車的地方有多遠，甚至，可能鑽進更小的巷弄而迷路，但是，她管不了那麼多了。
她只是突然想見他而已。
只是這樣而已……
她沒有要他看見自己的意思，也完全還沒想到要怎麼面對－－那天，他或許只是說了實話，但是自己卻發了那樣大的脾氣，她有喜歡他的自由，他當然也有拒絕她的自由，只是她當時沒有想到這一點。
她那天大聲說話後離開，然後現在又突然出現，這樣的反覆，連自己都覺得不喜歡。
她沒有勇氣去看徐衡的表情。
她可以猜測他會說什麼，「妳為什麼來這裡」、「這麼晚了還不回去」、「打電話回家報平安」之類的。
她還沒有足夠的準備可以裝成大人……
有人拉住了她的肩膀，她重心不穩，一個踉蹌，正覺得自己要跌倒的時候，一雙手及時穩住她的身子。
她手一鬆，雨傘掉了下來，瞬間被風吹跑，深夜的大雨嘩嘩的打在身上，衣裳很快浸濕了。
浩心知道自己現在看起來一定很狼狽。
徐衡沒撐傘，濕得更厲害。
跑了好長一段路，她在喘氣，他也在喘氣。
他看著她，半晌，還是笑了，「妳跑得真快。」
浩心沒想到一陣子不見，他第一句話居然是這個，反射性回答，「我本來就跑得很快。」
「差點忘了，妳拿過短跑冠軍。」第一次去梁家的時候，那張牆上，有浩心田徑項目的獎狀。
她看著他，不說話。
他鬆開了抓住她肩膀的手，「走吧。」
「我本來就要走，是你突然把我抓住的。」
「這條路還要走三公里才會出大馬路，妳要走去哪？」
「你管我。」
「妳不是來找我的？既然是的話，我怎麼可能不管妳？」
聽出他言下之意，她只覺得臉上一陣燥熱－－對啊，怎麼解釋，現在這麼晚了，她在這一帶只認識他一個人，來，就是為了他……是為了他，可是，又不想讓他知道是為了他。
浩心越想臉越紅，所幸現在天黑雨又大，也不是很明顯。
「我、我……」連說了兩個我之後，她吐出了一句，「我要回家了。」
「妳身上都濕了，先回公寓換乾衣服。」
徐衡說完，伸手要去拉她，不意卻被她側身躲開。
「不需要。」雨聲很大，她講話有點吃力，「反正我家也不是很遠，我自己會開車回去。」
見她莫名鬧了起來，徐衡的聲音也大了，「等妳到家，早感冒了。」
回梁家開車至少還要四十分鐘，今天天氣陰陰涼涼的不像夏天，一身濕衣回家，她那麼輕瘦的身體，怎麼受得了？
以前只要他關心她，她總是很高興，有時甚至是一個簡單的「早點睡」之類的簡訊，就可讓她的好情緒延續到隔天，現在是怎麼了？她明明是特別過來的不是嗎？居然這樣拒他於千里之外。
「走，去換衣服。」
「不要。」
「梁浩心。」
「我說不要就是不要。」浩心瞪著他，神情既委屈又好強，「就算我真的感冒，那也不關你的事，我已經二十歲了，可以為自己做的事情負責。你對我沒有責任，也沒有義務，我很明白這一點。」
徐衡皺起眉，「妳在說什麼啊？」
「其實你覺得我很討厭吧，莫名其妙就纏上你，每天打電話、每天傳短訊，然後還不管你是不是回家就要休息；心血來潮就在門口等，你明明一直在保持距離了，可是我就是不死心……這幾天我不來找你，你一定覺得輕鬆很多吧，沒人瓜分你的時間講電話，也沒人瓜分你的休息時間，可是沒想到才幾天，我居然又出現了，還是在這麼晚，所以你不管我，良心會過意不去對不對？」
她頓了頓，聲音漸漸變得哽咽，「不用你說，我也知道自己很討厭……我……我也不喜歡自己這個樣子……我今天聽我哥說你找到住處了，過幾天就會搬，我只是想過來……我只想遠遠的看你一眼而已……我沒有要怎麼樣，你不用理我……我自己會回去。」
雖然徐衡不知道滿臉雨水的浩心究竟有沒有哭，但卻清楚感覺到自己心中的刺痛感。
當她說著自己很討厭的時候……
當她說著，自己也不喜歡這樣的時候……
那張欲哭的臉龐好像有種魔力似的，輕易打翻了他這段時間以來的自持與理智，他還是知道自己不可能在台灣待太久，但此刻，不想讓她傷心的想法卻強過一切。
他伸手將要離開的人拉進懷裡。
雨水仍然不斷的落下，冰冷的衣衫中微微傳來的是彼此的體溫，那是一種必須用心體會才能感受到的細微溫暖。
「如果你只是可憐我的話……那大可不必……」
將手臂收得更緊，「我不是可憐妳。」
「你這樣……我以後更會纏著你了。」
「那就纏著我好了。」
「你現在這樣講……明天就會後悔，」浩心的聲音顫得厲害，「到時候，你又會說我是你的普通朋友……」
「我再也不會那麼說了。」
「騙人。」
徐衡微微鬆開浩心，細細看著那張被雨水打濕的臉，頭髮濕濕的貼在額頭上，雨水從髮梢打薄的地方小水柱似的傾下。
他撥開她覆額的濕發，捧起她的臉，在她眉心一吻。
拉開……吻上臉頰。
再拉開。
吻上的是她的唇瓣。
輕輕的吮吻著，不斷的試探再試探。
捧著她的手掌感覺到有溫熱的水滑過……他知道浩心是真的哭了。
和你見面的日子不可思議般的總是下著雨
就像是走進了一條由水做成的隧道感到非常的幸福
每次確認了自己是在愛著你時卻又覺得光是愛是不夠的
而和你同行時雨總是圍繞著我們
你的名字雖然和溫柔一樣是十分常見的
但一旦叫出了口便會發覺這是個非常美麗的名字
我是不是真的在高明的愛著你是不是能高明的愛著你
比誰都要來得真摯比誰都要來得強烈
因為今晚想要引誘你所以一直望著夜空
愛情的開始時總是下著雨雨穿越的星辰
我倆相擁的次數都已經可以讓我說出你心中的風景
雖然這戀情並沒有準備好充分的零件
但我倆已經是一體了
你走不是真的在高明的愛著我是不是能高明的愛著我
比誰都要來得真摯比誰都要來得強烈
無緣無故的便覺得你會突然消失
就如我過去曾經失去的那些戀情一般
因為今晚想要引誘你所以一直望著夜空
愛情的開始總是下著雨雨穿越了星辰
穿越了星辰我們倆穿越了星辰
第五章
「妳真的很好玩耶。」范玉寧審視著好友的臉，「上次看到妳還要死不活的，現在又突然容光煥發的不像話。」
好玩？聽起來不怎麼好玩。
容光煥發？聽起來又像是在說她變美。
浩心大眼看著好友，似乎想從她的臉上確定那是讚美還是挖苦。
見她不搭話，范玉寧樂得繼續取笑，「變啞巴啦？」
「妳才變啞巴。」
「那幹麼都不講話？」
浩心輕哼，「我只是覺得妳不會只講那幾句就算了，所以乾脆等妳說完一次回復比較乾脆。」
范玉寧開學隔日已經有課，浩心卻因為等著加退選而延遲了一個星期才來－－所以她有很多話想問。
這陣子她有約過浩心，不過該名少女明顯進入熱戀期，她的聲音總是很高興，然後也總是說不到五分鐘就會冒出「哎，我等一下還有事要出去，不跟妳說了，下次見面再聊」－－乍聽之下很正常，不過，一樣的話聽過兩三遍之後，不用想也知道其中有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