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方蝶心
章繼青換上雨鞋下了田,目標是那個刻意躲避的女人。
手長腳長的他輕而易舉的斬獲一大捧的海芋,然後追逐著那個女人。
忽的,「哇--」他惡作劇的出聲一叫。
「啊!」她愣了半晌,隨即重心不穩的搖晃起來。
眼見她就要跌在泥濘上,他善心的騰出一手拉住她,只讓她的手埋進泥中。
她狠狠的瞪著他,抽出髒污的手,作勢就要往他俊逸的臉上抹去,章繼青人高馬大,一手隔開,辛亦妘胡亂彈著手指,還是把泥污彈上他的臉。
「禮尚往來。」
他狀似輕鬆的揩去臉上的泥,索性把手上的海芋擱到泥地上,微瞇的眼透出殺氣,「好個禮尚往來,我今天一定叫妳好好見識什麼是真正的禮尚往來。」
她賠著笑,心虛的連退幾步,「嘻嘻,你是男人,要有紳士風度,況且還是你先鬧人的,所以……」
「所以什麼?」眸光陰冷。
「所以……」她猛然轉身,強扯喉嚨,「救命啊--」淒厲的喊。
只見偌大的海芋田,遊客紛紛抱著戰利品上岸躲避災禍,瑩白翡綠之間只剩一男一女瘋狂且殺氣騰騰的追逐著,尖叫聲此起彼落,一旁的老闆都看傻了。
不費吹灰之力,章繼青輕而易舉的逮到她,單手就緊緊的將她困在懷中,用著沾有髒污的手指,毫不客氣的在她雪白臉上狠狠的畫上一隻褐色小烏龜。
「章繼青,我要殺了你,我要殺了你!」辛亦妘氣得渾身發抖,顧不了許多,刨挖一球泥巴,使勁的扔向毀天滅地、人神共憤的章繼青。
「啪搭。」
泥球正中他的背,她樂不可支的大笑,扮著勝利者的鬼臉。
一來一往,好端端的兩人全成了狼狽的小泥人,章繼青自身後擁住她,兩人一同開懷大笑,笑得趴在埂上猛喘氣。
天色陰霾昏暗,遊客來去,滿園的海芋都幾乎在他們兩人的搶奪下散盡。
老闆一家子正努力的幫忙包紮這兩個放肆者的花,一束又一束、一捆又一捆,多虧這對情侶,讓他們今日豐收還可以提前歸家。
「老闆,要幫我把泥洗掉喔!」辛亦妘軟聲央求。
忠厚老實的老闆驀的臉紅,頻頻點頭,「當、當然。」
章繼青不是滋味的睞她一眼,「待會妳不許上車。」雙手瀟灑的撐在身後,別過臉說。
「你才不許上車,髒鬼!」她不甘示弱的低叱。
忽的,兩人不約而同的呵呵大笑起來,笑成了一團,光潔的額緊緊相抵,儘管陰霾的天色已經落下茫茫的雨絲,仍不減兩人的開懷朗笑。
「是不是要下雨了?」她抬眸問,兩頰因開懷而嫣紅。
「下就下吧!正好洗去這身泥巴。」他勾去她頰上的髮絲,不以為意。
她低下頭,又笑了。
「幹麼?」
她搖搖頭。
「不說就把妳扔在這兒。」屈起兩根手指,狠狠的在她耳上一彈。
她摀住發疼的耳,「可惡,很疼欸。」
他突然倚上前,輕含住她的耳垂,隨即離開。
「你……」她的臉隨即被紅潮佔領。
章繼青逕自站起身,指揮老闆將一捆捆的海芋搬上車,整個後座、車廂全都是海芋而幾乎無法關闔,只得用繩索捆好。
老闆載著一家子向他們告別,辛亦妘揮揮手,兀自坐在埂上。
「過來。」他喚,口吻一點也不甜。
努努鼻子,辛亦妘搖晃著手中的花意興闌珊的挪移,這時大雨驟然下得滂沱,誰都沒想躲,兩人在蒼茫的雨勢中凝望彼此,往來的行車都紛紛為他們的瘋狂佩服。
忽的,她撲上前去抱住他,緊緊的,她愛他,愛得比過往都深刻,曾經她以為嚴謹就是她的性格,她不可能瘋狂的愛上任何一個人,然而遇上章繼青,她發現骨子裡真實的自己是狂熱的,就像這一刻,她瘋狂的想將他緊緊的抱住。
若說她擁有得天獨厚的美貌,那麼眼前的他不單有相貌,還有超出相貌許多的東西,比如他的溫柔、聰明,還有……
「怎的?」他問。
「我……」她說不出口,愛一個人的心情很難描述,只能把自己埋進他的胸前。
他不讓她逃避,強硬的拉開彼此的距離,雙手捧起她的臉,「說,把妳心底的感受說出來。」
雨中,他們的聲音縹緲,但是彼此的眼神,他們都懂。
就這樣僵持了許久,驀然,他低頭狠狠的吻住她,似是在懲罰她的不坦白,她沒有躲,只有閉上眼,讓這種渴望的感覺不斷的擴張膨脹,直到彼此的身體都泛冷。
「我們一定是瘋了。」章繼青說,「上車,我可不希望我們之間有人染上肺炎。」
這不歇止的大雨該死的讓她婀娜的身材更加突顯,再這樣下去他可能會控制不住自己,抓過她,火速將她塞入前座。
直到坐上了車,不明的情愫還未散去。
「我們要去哪裡?」披裹著他拋來的外套,她問。
「介意上我家嗎?上次妳掃了我一巴掌的地方,不過我爸媽應該在家。」
「別……」太狼狽了,這麼狼狽見到他的父母,實在不是好建議。
「那送妳回飯店宿舍,我們各自先回去洗個澡,我再接妳去……」
他的話還未說完,辛亦妘倏的把手搭上他右手前臂,「不要,別去你家,也別回飯店,」她緊張的嚥著口水,「能不能有個地方,只有我們兩人,我今天不想離開你,一刻都不想……」瞅了他一眼,連忙又心虛的別開視線,渾身因緊張而不斷發抖。
章繼青如火炬般的目光看著搭在他手臂上的手,感覺她在發顫,「妳知道,那很可能會發生什麼事嗎?」
她想縮回手,卻一把被他逮個正著,「回答我,妳知道嗎?」嗓音醇厚低啞。
躊躇中,她僵硬的點下頭,車子隨即奔馳在蒼茫的暮色,那是她未知的前方。
帶著問號,她用眼角餘光瞥了他,還是被他逮個正著。
「別再用那種眼神這樣看我,我只是個男人。」
她摀住嘴,把目光遠遠的拋向窗外,心卜通卜通得像鼓聲,如一首進行曲似的激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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塞車的時候,辛亦妘疲累睡去,醒來就是這陌生的地方,她沒問,他也沒說。
見他推開門,她即跳下他的懷抱,神秘的空氣中摻雜了一絲古老氣息,懷舊而浪漫,屋內深淺下一的對比色調,古樸屏風、雕花窗欞、荷花瘦骨、明式長燈,竟將色彩融和成一股暖流,狼狽的她與這裡的懷古幽情是那樣的不搭軋。
她想逃,一轉身,卻一頭撞進他寬闊的胸膛。
「這是遲來的後悔嗎?」他睇笑問。
「才不是,我、我只是冷了。」她逞強搪塞。
章繼青雙手扣在她肩上,使勁將她轉個方向,然後一推,「冷了就去把自己弄暖。」那是浴室。
進退維谷的入了浴室,一身衣褲皺巴巴的濕冷,辛亦妘怎麼也不敢相信,方纔的自己會說出那種大膽的請求!
她一直是那麼嚴謹的恪守男女之間的分際,然而章繼青卻讓她一直潰守,他身上一定有一種魔咒,一種叫人瘋狂的魔咒。
解去衣物,原先是拖延的本意,然後是溫暖的熱水讓她不忍離開,淋雨的時候縱然暢意爽快,然而春雨還是孤冷的。
直到在浴池中泡得皮膚發皺,她才不得不起身,套上長袍,密密實實的在腰際打個穩當的結,低頭走出。
凌空一條毛巾飛來,披掛在她的頭頂上,她惱得抗議,「啊,你幹麼?」
「妳不會是在裡頭把自己當屍體似的,泡在福爾馬林池吧?」他調侃。
「你才是屍體!」面對他的挑釁,她可是火力全開。
「唔,還很有精力,看來不會有傷風感冒的意外發生。喏,晚餐來了,快吃!」章繼青掃了她一眼,逕自越過她,走入氤氳熱氣的浴室。
真的餓了,是下午的一番折騰,讓她體力耗盡,辛亦妘抓起食物,張口大吃。
直到腳步聲再次傳來,她才止住狂吃的態勢,心想,這男人如果敢袒胸露背走來,她一定用手上的瓷盤砸昏他。
「幹麼這麼看我,吃得不盡興?」說話的傢伙正乖乖的把浴袍上的腰帶紮好,看見桌上的狼藉,不禁讚歎的說:「妳的食量真是我見識過最驚人的,沒送妳到日本比賽的確可惜。好了喔,剩下的應該是我的晚餐了吧!」
「我吃東西從來不畏畏縮縮的。」趕緊把所剩無幾的率直搬出來。
太沉溺在他的世界,有時候真怕忘了自己是誰,在他面前,她臉紅的次數已經遠遠超過先前二十多年來累積的次數。
「這倒是,不管什麼時候,妳的吃相絕對是無人能敵,我喜歡。」他坐在一旁,搶過她手中最後一尾炸明蝦,火速的吞嚥。
「欸,那是我的。」
「上面又沒寫名字,況且妳肚子裡應該有五尾明蝦的屍體,賞我一尾應該不為過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