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李葳
長期漂流的經驗使得珠櫻他們輕鬆地就將行囊打包好,隨時都可以上路。
「唉,終於要離開這個地方了嗎?咱們住在這兒的日子雖然不長,但好像發生了許許多多事呢!」錦錦歎息著,摸摸柔軟的床榻說:「以後再也睡不到這麼軟又好的床了吧?」
「傻瓜,等咱們回中土去,要睡什麼床都有。」珠櫻強顏歡笑地說著。
「說的也是。珠櫻姊姊,你眼睛紅紅的,該不是哭過了吧?昨夜發生什麼事了?你們昨天回來得好晚,我等著等著就睡著了,也來不及問。」錦錦好奇地望著她。
「沒這回事。」珠櫻慌張地遮住眼,她沒想到會被錦錦看穿,自己的確是哭了一下,也不知是怎麼了,她一邊收拾著行李,淚水就不聽使喚地掉了下來。
「噓,錦錦,」將小不點拉到一邊,阿金小聲地在他耳邊說。「暫時別去打擾你珠櫻姊姊,她可能要心情不好一陣子。」
「可是咱們好不容易可以離開亦巴了,珠櫻姊姊不是應該很高興嗎?她終於可以不用再見到那個討厭的亦巴王了。」
錦錦天真的話語傳到珠櫻的耳中,是啊,就像錦錦說的,她再也不用見那張「討人厭」的臉,也不用再被那雙邪惡的綠眸攪得心神不寧,她該高興才是。
「小孩子別那麼多嘴。」阿金彈了一下錦錦的鼻頭。「去把自己的包袱拿進馬車,告訴跑腿王,說我們馬上就下去,然後就要出發了,懂嗎?」
「好。」
送走了小不點,阿金也拎起自己的行囊。「珠櫻,也許你還在怪我多事,但我還是認為這麼做是最好的。你總不希望被強留在一個陌生的地方,硬嫁給自己不喜歡的男人吧?可要是我誤解了你的心意,若你真是喜歡亦巴王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反悔,去找他。」
彷彿被刺中痛處,珠櫻瞬間露出詫異的表情,但下一刻她便扭開頭,執拗地說:「笑話!誰喜歡那種人?專制、霸道、蠻橫又不講理。一點點能讓我稱讚的好處都沒有,我怎麼會反悔?我高興都來不及了。走吧!」
像是要證實自己所言不假,珠櫻率先走出房門,看得阿金在她身後頻頻歎息,他想,天底下要是有一種藥,能令人更坦然面對自己心情的話,不知能造福多少人。
他們下了樓,跑腿王、貝廚娘都已經等在那兒,錦錦更是早早就跳上馬車,迫不及待的要往下一個地點出發。
「大夥兒都到齊了,那我們就走吧。」
跑腿王在前面操控著馬車的韁繩,就像來到亦巴時相同,他們坐在顛簸的馬車上,搖搖晃晃地踏上出宮的道路。
「停!」當他們接近宮門口,一些負責護衛宮門的官兵們,攔下他們的馬車,並說:「奉王上旨意,你們不得離開王宮。即刻回返外館。」
阿金大吃一驚,他由車廂中探出頭。「這位官爺,您是不是有所誤解,王上不准我們出宮?不會吧?!」
「別問我,我只是奉旨行事。總之,速速將馬車掉頭,回外館去。」
這時阿金才發覺到自己失策,昨夜他沒有請迪米契寫一道手諭,白紙黑字的至少有憑有據。現在可好,經過一夜,迪米契也許改變了心意,決定不惜一戰也要留下珠櫻。
似乎擔心他們不願乖乖回外館,那群官兵一路押送阿金等人的馬車,直到他們下車回到外館後,還有好幾個人守著出口,將他們困在外館的房間中,形同軟禁。
一樣的場景,兩樣的心情。
前途未卜的「天下第一紅」成員,愁眉苦臉地聚集在珠櫻的房間裡。在亦巴國裡頭,他們根本沒有結識到任何大人物(就算有,也大不過迪米契),使得他們對目前的處境一籌莫展。
整個早上就這樣白白浪費了,宮中也沒有動靜,到底亦巴王有什麼打算,他們也無從得知。
「我們該不會被殺人滅口吧?」錦錦吃著午飯,突發奇想地說。「那亦巴王氣珠櫻姊姊不肯愛他,所以要殺了珠櫻姊姊,而咱們則是活生生的證人,他就一道殺了咱們滅口?」
「噗!」噴出幾顆小米粒,珠櫻瞪了小不點一眼。「呸呸呸,別說這種不吉利的話,迪米契也不是這種人,你把他當成了荒淫無道、殺人如麻的昏君不成!」
「我只是順口猜猜啊!你又何必如此生氣,我幫你罵一罵那可惡的亦巴王,不好嗎?」
「那也得猜出個道理來呀!」
「哈,我不會猜,那你叫阿金哥哥猜。」
阿金見問題被拋到自己身上,微微一笑,指著窗外說:「我們都可以不必猜了,我想帶著解答的人已經到了。」
大家都擠到窗口,往下望,正巧看到吉力扎捧著一個好大的盒子,身後也有兩、三名同樣捧著箱子的護衛,朝外館走來。
片刻之後,吉力扎進入珠櫻的房間,開門見山地說:「請珠櫻姑娘換上這套亦巴的傳統衣裳。還有,這是王上贈的珠寶、飾物共十六件,請將它們佩戴上,時辰到了,自會有人領您前往王宮。」
掀開箱子,裡面是一件以金絲、銀線、五色絲綢編織而成的華麗禮服,而搭配的珠寶件件都是看了令人瞠目結舌的昂貴珍品,不論是火紅的瑪瑙耳珞,碧綠晶瑩的翡翠玉環,樣樣璀璨奪目。
「為……,為什麼突然……」迪米契又在耍什麼花樣?珠櫻摀著胸口,一陣急過一陣的心跳,是喜悅或痛苦,已經分不清。
「很抱歉,我奉命不能說,請您照吩咐去做就行了。那麼,我先告辭了。」不給珠櫻任何拒絕的機會,吉力扎迅速離開。
「這……怎麼辦?」珠櫻不知所措地看著大夥兒。
誰也無法給她回答。
第八章
珠櫻緊張地看著四周,進宮後她被人領進內廳,中央佈置著溫暖的火爐,舒適的地毯與火爐所釋放的檀木香氣,令整個空間充滿柔和的氣氛。正前方的一張矮桌上已經放置了兩副餐具,以及一個銅製的洗手盆。
因為小廳裡一個人影也沒有,珠櫻不知道自己能幹什麼,只好在桌前盤腿坐下。
唉,也許她不該來的。
整個下午,珠櫻都在猶豫著到底該如何是好,她害怕迪米契,也害怕自己,怕他要是再次引誘她……怕她再也抗拒不了他。
如果沒有意識到自己內心的情感,只要嘴巴上裝作強硬,態度再堅定不屈點,一切都不成問題。可是一旦注意到了,她就無法假裝她不曾發覺,自己的心早已傾向迪米契。
在她整理行囊時,不經意掉淚的瞬間,她腦海裡浮現的是迪米契的臉,她想的是以後再也見不到他……珠櫻不知道,原來她如此脆弱,竟會為了這點小事,就止下住淚水。
難道你真的想放棄這得來不易的自由,準備將自己鎖入另一個監牢裡嗎?從小在哥哥們的過度保護下所過的日子,那些連決定自己要去什麼地方的權利都沒有的日子,你還過不怕?還想做誰的附屬品嗎?我沒有,我當然不想!
那應該怎麼做,你就怎麼做。絕對不能被他所迷惑,這男人是危險的毒,沾惹上就再也無法甩開。你不想做一個像阿娘一樣,僅能依靠著爹爹生存的弱女子,那就要拿出點魄力,堅定地拒絕他!
拒絕他?我辦得到嗎?當然辦得到,而且一定要辦到。
「對,我一定可以的,我絕對可以拒絕他的。」珠櫻努力催眠自己,喃喃地說著。「不管他怎麼誘惑我,我一定要秉持初衷。」
「讓你久等了,方才要過來時,有些要務耽擱了。」
他終於來了。戰鬥開始。
迪米契打開內廳的門,在他走進來的那一瞬間,珠櫻忽然看傻了眼。平日的他已經夠出色了,但今夜的他更上層樓,身著傳統亦巴服飾,單純一色的白袍,映得他一雙深邃的綠眸鬱鬱蒼蒼。腰繫金絲帶,鏈扣一柄小刀,優雅中帶點霸氣,更凸顯他不羈的氣質。
他從容地走到她身旁入座,揚起手,吩咐身後的宮女說:「你們可以開始上菜了,先將酒送上來。」
迪米契眉宇間的輕鬆自在,差點讓珠櫻誤以為昨夜的一切都未曾發生過,他真能毫不在乎昨天他們所談及的——段家的兄弟們,以及戰爭的隱憂嗎?待宮女送上一壺酒,以及兩、三碟開胃小菜後,迪米契執起酒壺,為自己與珠櫻斟了一杯酒。
「喝吧,這可是我們亦巴國的秘藏酒,就連進貢給你們大明皇帝的酒都沒有這酒好。」
珠櫻眨眨眼,瞪著眼前的酒杯。
「難不成你懷疑我會在裡面下藥不成?」迪米契一笑。「我若要以這種手段得到你,又何必等到今日?」說著,他自己先執起酒杯一飲而盡。
她猶豫了片刻,伸手拿起那小酒杯,淺嘗一口,一股濃冽香甜的酒氣撲鼻而來,彷彿生命力都被濃縮在這口酒液之中,迅速地擴展到四肢百骸,暖和了整個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