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岳盈
「嗯,極有可能。」天香公主贊同道,轉向玉葉郡主說:「玉葉,你就別再為郭冀傷心了。是他沒福氣娶你,不關你的事。」
「天香……」玉葉郡主掩袖低位,青黛見到她非心傷的模樣,除了寄予無限的同情,卻也愛莫能助。
「這件事就這樣算了,我以後不會再找你和郭冀的麻煩。」天香公主此話一出,青黛頓覺啼笑皆非。不過人家是公主,她想計較也計較不了。
「多謝公主。」她嘲弄地福了一禮。
天香公主心虛地燒紅臉,尷尬地笑了笑,才期期文文地探問:「沒想到侯爺夫人身懷絕技,剛才的那一手,連我都看呆了。」
「公主過獎了,不過是彫蟲小技而已。」
「什麼彫蟲小技,我看大內侍衛都沒這種本事。」天香嬌憨地說,黑白分明的眼眸充滿熱切。「教我,好不好?」她厚著臉皮扯著青黛的袖子道。
青黛莞爾,正待推卻,忽來一陣腥風撲到鼻端,微弱的呼救聲竄進耳中。
這不會又是暗戀郭冀的某家閨女,設計想害她的陷阱吧?
「怎麼回事?」公主的侍衛神色緊張地望向越來越清晰的呼叫聲傳來的方向,青黛知道這次是玩真的,立刻施展輕功,縱到樹上,朝聲音的方向趕去。
天香公主一行人,發呆地瞪視她消失的背影良久,才恢復過來,也追向密林深處。
※※※※※※※※※狂嘯的虎吼聲中,夾雜著人聲呼喊,和數響尖銳的女子叫聲。
青黛尚未抵達該處,便被陣陣撲鼻而至的腥風熏得直想作嘔。她屏住呼吸,加快身法,從一株樹飛縱到另一株枝丫茂密的巨樹上。正待躍至地面,往前追蹤時,一道纖弱的人影踉踉蹌蹌地從小徑的一端狂命奔來,還不及喘口氣,立刻又被身後的巨吼聲嚇得全身發抖,花容失色。
站在樹上的育黛極目遠眺,看到一頭黃額大虎在數名孔武有力的大漢包抄之下,仍有餘力越過眾人上方,朝她這邊而來;底下一身金黃華服的女子,卻跌在地上無力起身。
青黛眼見情況危險,忙著躍了地面,在猛虎撲過來之前,先一步抄起被嚇得瀕臨昏厥的女子往前狂奔。
不知道是不是這頭老虎太過狡猾,認為女人比較好欺負,直向她們逼近。
青黛只感到身後傳來震耳欲聾的猛虎怒吼,心一沉,忙往前頭的一株大樹跳上,老虎也不甘示弱的尾隨而至。
此時,先前追殺老虎的眾人紛紛趕至,青黛見救兵來了,急急地再度縱跳地面,朝來徑奔回。
老虎狂吼一聲,居然不肯逃命,仍朝她們奔來。饒是青黛身懷絕技,也不由得臉色發白。她直覺到危險逼近,連忙將懷中的女子往那群人拋去,抽出髮髻上的黃金梅花簪子回身射向老虎的眉心。
好一頭黃額大虎,矯健地掠開,但青黛的髮釵還是從它的左眼擦過,頓時滲出血來。
老虎吃痛,更加不願放過青黛,幸好有兩名武士攔在青黛身前,將它擋住。
青黛得空喘了口氣,縱到接住該名黃衣貴婦的武士前,一把抽出他繫在腰間的寶刀,向他喊道:「快點離開,叫人來幫忙。」然後又趕上前去阻擋老虎。
除了跟家人喂招外,未曾跟人動過手的青黛,從沒想過有一天會用武藝跟老虎拚鬥。她使出家傳劍法,嬌叱一聲,猛刺老虎要害。那頭老虎當然也不是易與之輩,否則也不會在眾侍衛的圍攻下,不但毫髮無傷,還連傷數人。
青黛終究是第一次面臨強敵,難免左支右絀,還不到半柱香的時間,便已香汗淋漓,手臂酸軟。
而那頭發狂的老虎,卻顯得精神奕奕,越戰越勇。
情勢是越來越危急了,青黛心裡暗暗叫苦。迎面而來的腥臭和老虎瘋狂的攻擊,讓她即使想抽身離開也難以如願,只好咬牙硬撐。
就在她快要虛脫時,龍吟般的清嘯傳來,令她精神一振。
一支青翎箭從她頭上飛過,直奔向她撲過來的老虎眉心。那支箭射中老虎黃色的額頭,只見它在半空中痛苦地痙攣,發出臨死前的巨吼,虎爪撲向底下的青黛。
青黛全身乏力,連逃走的力氣也沒有。就在她以為自己死定時,一雙強壯的臂膀及時摟住她,帶她脫離老虎臨死前的拚命一擊。
隨著虎屍摔落地面,響起震耳的歡呼聲,青黛不及品嚐勝利的喜悅,只覺得抵在她身後的胸膛是那麼強壯、溫暖而熟悉。她勉強撐開眼回頭看,郭冀充滿焦慮、又驚駭無比的眼眸正瞪住她。
他正在攢額蹙眉呢,模樣就像先前攻擊她的老虎那般兇惡。但她不怕他,酸軟的柔夷伸向他緊蹙的眉頭,希望能撫平他莫名的惱怒,並試著從緊張過度的唇角扯開一抹笑容。然而一股暈眩卻突如其來的席捲向她,將她帶往無邊的黑暗中。
第八章
夜晚的暗黑從東方的山谷湧來,吞噬掉西沉太陽的最後一點餘光,將世界帶人靜謐的良夜裡。
星星點綴著夜幕,簇擁著從薄雲處露出臉的圓盤,點點銀輝灑落樹梢。
此刻是安靜的,靜得沒有一點聲音,靜得幾乎要將郭冀給逼瘋。
他突然懷念起先前亂糟糟的一幕。
從他接獲皇后遇險的消息,到他飛奔至林中,彎弓搭箭射斃那頭猛虎;到從老虎的臨死反撲下救走奮勇抵擋惡虎的女英雄,到他終於發現懷中險些命喪虎爪下的嬌蛾竟是他的妻子;到他憤怒地想詰問她,卻連一句狠話都沒出口,她便昏倒在他懷裡,這一連串的驚險都比不上御醫簡簡單單的一句話。
「還好夫人底子好,否則不但孩子保不住,連生命都有危險。」
郭冀呆在當場,冷颼颼的寒意自心頭竄向四肢百骸,教他全身不住顫動。
她有他的孩子!
他顫抖再顫抖。
他並不是因為這個突然的好消息震驚,而是她差一點便沒命了。
「我會盡快命人送來安胎藥給夫人服用。」御醫以為定遠侯樂暈了,微笑地說,轉身便要離去。
「等等!」郭冀突然拉住他,神情無措。「她什麼時候會醒來?孩子有多大了?」
「夫人太過勞累,又驚嚇過度,要一會兒才醒。」御醫拍著他的手臂安撫。「夫人已懷有個把月的身孕,這時期得特別小心,夫人經過這次的伏虎事件之後,身子孱弱,得細心調養,不然孩子便保不住了。」未了,御醫又讚歎一聲道:「夫人真是了不得,不但膽識過人,而且藝業高超,救了皇后的性命。」
御醫已從皇后的貼身侍衛那裡聽說了定遠侯夫人隻身救皇后、屠猛虎的事。他的眼光看向床上嬌弱蒼白的美麗女子,一點都看不出來那般柔弱的模樣,竟有此等本領。
「你的意思是說內人不會有事?」郭冀抿緊嘴,對御醫的稱讚置若罔聞,心裡只惦著青黛的安危。
「侯爺放心,夫人沒事的。」
聽到御醫這麼說,郭冀才如釋重負地鬆了一口氣,大步走向床前。
他連御醫什麼時候走的都不知道,只是呆呆地瞪著妻子釵橫鬢亂的憔悴模樣。
一股恐懼在心頭翻湧,他差一點便失去她了!
如果他晚一點到,如果他沒有及時將她從虎爪下救出,又如果她的身子骨弱了些,那……
他不敢想下去,全身冰冷、打顫,眼眶熱熱的,發燙的熱淚在眼中滾動。
他差一點失去她。郭冀無力地軟倒在床前,手掌覆在臉上。
他從來沒有這麼害怕過。
在戰場上沒有,當寧知遠推他落水時也沒有;他以為自己應該是那種永遠不懂恐懼為何物的鐵漢,直到這時候,他才察覺生平的第一次恐懼,而且還該死的發現他竟然難以承受這種感覺。
失去青黛的念頭令他無法忍受。不,他不會失去她的,永遠都不會!
郭冀慌亂的伸手握住妻子溫潤的小手,心裡的不安漸漸褪去,代之而起的是為人夫和即將為人父的驕傲。
他的妻子是這般的與眾不同。
他愛慕地凝視青黛脫俗的嬌容,花蕊般細緻的皮膚,白裡透紅中隱現淡淡的光華;還有那不需特別妝點的出色五官,一顰一笑無不牽繫著他的心。
她或許不及郁家姊妹的絕色,但青黛有她自己的美麗。而且她是屬於他的,只屬於他。
一股暖流在兩人交握的手心間流動,郭冀的胸口發熱,濕轆的眼光中彷若有火焰靜靜地燃燒著。他激動地握緊青黛的玉手,再放到自己的唇上,在欺霜賽雪的纖指上烙下他包含萬千柔情的愛吻。
青黛的身體震動了一下,被一種甜蜜又溫柔的情感喚醒。她掙扎地眨動綿密的睫羽,在昏暗的燭光中,看見她親愛的夫婿正以十分虔誠的神情吮吻她嫩如春筍的纖指。
一股酥麻感從他嘴唇吮吻的部位傳偏全身,青黛不自覺地呼出滿足的輕歎,郭冀這才發現妻子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