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頁 文 / 戰青
「衛子如——我要殺死你!」薛劭暴吼一聲,整個人衝向在惠帝身邊揭風點火的惡毒女人。
陡地,他在衛子如的眼中看見了自己!
驚愕的、害怕的、憤怒的……他竟也成了那關入牢獄裡的王美人一般,被床伴陷害,如果當初他不為著一萬兩黃金而答應這場遊戲,現下,容嫣兒就不會受人污辱。都是因為他的任性、疏忽大意,才害她被他牽連入險,真正該殺的,是他!
「呀!」薛劭咆哮著,奮力掙脫衛士。
惠帝趕緊拉著花容失色的衛子如後退。「你想造反嗎?」見眾衛士攔住狂放孽臣,他這才安心了些,對著他的侍衛們下令,「你們好好的替朕給這放肆的東西掌嘴!」
「是。」侍衛依令,幾個人合力架住掙扎不休的薛劭,開始招呼他的臉。
「啪啪啪!……」
容嫣兒揪著心傾聽著又急又猛的巴掌聲,淚流滿面地注視薛出在連番的掌嘴之下,腫了的臉皮、破了的嘴唇。「不要啊!嚶……陛下……」她禁不住的哭喊,在惠帝的面前連連磕頭。「我求您了……不要再打薛侍中……我知錯了……陛下您罰我……不要再打薛侍中……」
惠帝一早被吵醒,心情已經夠不愉快,在聽了、看了衛子如所說的事情後更加鬱悶,現下,這個勾引他的男寵的不要臉女人居然還膽敢向他求情!?「你心疼他?」
惠帝憤然出聲,瞥視著那倔強的,卻沒對他出過一聲求饒的絕美男寵在被打的情況之下,兩眼竟然還只是擔憂著這個不要臉女人,他登時火冒三丈,「我連你一起打!」隨即接連賞了哭泣中的容嫣兒幾個耳刮子!
「住手——」薛劭無法忍受容嫣兒被打,他渾身陡起蠻力,大喝一聲,「你們滾開!」在一陣胡亂推打之下,竟讓他得隙掙脫圍著他的衛士們!
「哇啊!薛劭……你幹什麼……你想殺朕?」惠帝被迎面撲來的鼻青臉腫的薛劭駭得直往後退,跌倒在長几與床榻之間!
酒器翻,書冊散,燭台倒,連竹簍內的小鴨子亦受到驚嚇而跳出。
早已嚇得縮在柱子背後的衛子如,害怕卻又竊喜地瞧著衛士們慌忙的自被撞倒的陳設裡拉出惠帝,試圖分開抱在一起的薛劭與容嫣兒。
薛劭邊忙著保護著容嫣兒不被衛士抓走,邊放聲疾呼,「陛下,是薛劭的錯,嫣兒小姐是無辜的!是薛劭的錯,我不該愛上嫣兒小姐、不該纏著她……您罰我一個人吧!請您不要遷怒嫣兒小姐……」
「劭!」容嫣兒閃躲著衛士,緊緊的依偎著薛劭。
薛劭愛上的是……為什麼非要在如此急迫的情況底下,她才聽見她一直期待聽見的話語,才終於明白他的心意?「不!劭……我不要跟你分開!」容嫣兒淚如雨下,乞求老天憐憫,別讓任何人再拆散他們。
但惠帝卻令容嫣兒的乞求成空。「反了、反了……拉開他們!」他大吼。
「嚶……陛下……求您饒恕薛侍中……」
「陛下,這全是薛劭的錯,您責罰薛出一個人!請您別遷怒嫣兒小姐——」
「閉嘴!統統閉嘴!」
向來傲視後宮的翔林室正上演一出慘劇。
衛子如冷眼旁觀的看著惠帝寵愛的薛劭,竟然甘願為一個蠢女孩而自毀前程!
「呱呱呱……」在混亂中,閃避人們的小鴨子歪歪斜斜地躲到衛子如的腳下。她冷然俯視著這只讓薛劭養著、捧在掌心裡的毛茸怪物,「再見了。」她意味深長的道,一腳踢出,立即就將這無辜的小生命踢出了她的視野。
第六章死別
誓掃匈奴不顧身,
五千貂錦喪胡塵。
可憐無定河邊骨,
猶是春閨夢裡人。
——隴西行·陳陶
薛劭與容嫣兒的事在惠帝和呂太后的刻意壓制下,對朝野僅以「薛劭承聖上隆恩晉陞為侍中,在宮中的行為卻屢屢不知檢點,為此,特將薛劭除官,沒收宮室、財產,禁閉牢獄,永不得釋放。容嫣兒經過數月觀察,委實不適合擔負中宮皇后的重責,陛下與容氏聯姻即日取消」簡單幾筆帶過。
而滿是驚疑又得不到詳細說明的容氏一家人也莫名的和容嫣兒分開,被呂太后差人送出宮。
經過十多天,當日日沒好吃、好眠的孟英在自己的府第接到聖旨,瞧見宮中派人前來收回寶馬、黃金、王璧、錦帛等皇室聘禮,她整個人終於因受不了而崩潰了。
「我的嫣兒啊!好好的一樁婚事……這……這怎麼會變成這樣?嫣兒究竟犯了什麼錯?現下……她也不知如何了?」孟英捶胸痛哭,只能抱住大女兒訴苦。「蘋兒,你說……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陛下和太后都不讓咱們見嫣兒?」
同樣不清楚狀況的容蘋兒也不知該如何回答,此刻,她只能盡力安撫娘親。「娘,您別慌!我已經托人到宮中打聽消息,應該很快能知道小妹的情形……」
實際上,她所有探聽的管道一入皇宮便像石沉大海,從沒能帶給她任何訊息。
她好擔憂小妹,但求助無門的壓力卻迫得她喘不過氣,可看著終日以淚洗面的娘親及籠罩著凝重氣氛的家園,她還是忍耐著繼續想辦法探聽小妹的情況。
於是,她乾脆親自上陣,專挑大臣、官員每日上早朝必經的城門口跪著!
容蘋兒此番出奇大膽的舉動果然引來不少矚目。
守城士兵趕不走她,朝中要臣勸不走她。她就這麼不吃不喝,強忍著膝痛跪到日落月升……
好不容易,她才盼到宮內來人,「蘋兒小姐,你這麼一直跪著,身體會受不了,你請回去吧!」
「我要見陛下和太后。」
「天晚了,陛下和太后要歇息,不想見人。」
對她說話的人是安華。她記得這位安公公就是先前領他們一家人人昭陽殿赴聖宴的人。「我要見陛下和太后!」
容蘋兒挺直身子,縱使跪得腳麻腿軟,卻仍然打起精神。「煩請安公公再前去通報陛下和太后,見不到陛下和太后,我容蘋兒就長跪在這裡。」
「這……你這不是為難人嗎?唉!」安華無奈地注視著堅持跪在城門口的女孩兒,不禁長歎一聲。
同一時刻,於長樂宮中的呂太后情緒也不怎麼好過!
除了為兒子重新擇後,因薛劭而整頓後宮的這些雜事也令她心煩不已,除此之外,她還得替兒子操心朝政、邊防軍事……
「太后,匈奴那邊來信催的急,您看該如何回覆?」丞相曹參問道。他知道呂太后近日因為惠帝的婚事不成而心情不佳。可他也是到了萬不得已,只能將惠帝決斷不了的緊繃邊事連夜交付呂太后。
呂太后瞥了一眼懶散的斜躺在榻上,猶沉陷在他的男寵背叛他與他新看上的女孩讓他丟臉的鬱悶之中的兒子,她不禁蹙眉搖了搖頭,緩步在屋內行走,一面看著曹參拿給她的信沉吟著。「北方蠻夷勢力極盛,我們不可以在此時挑起戰事……他們要錢,就給他們唄!」
「可他們的單于除了要錢,還要我們的一位公主嫁給他!」
曹參的提醒教呂太后不由得捏緊手中匈奴單于的信件。
她實在不願意看見任何一位血統高貴的皇族公主,因為要維護國家安全而嫁到北方的蠻荒之地!
「唉……」呂太后直歎氣,思忖著從後宮裡隨便挑個美人送去給匈奴國,可她又怕心情尚未平撫的兒子要同她鬧脾氣。
驀地,她瞥見有人匆匆走近門口,定眼一看,竟是安華,她不禁出聲問道:「什麼事?」
安華在門檻外的廊道上朝主子跪下,囁嚅道:「是蘋兒小姐……她說,見不到陛下和太后,就要長跪在城門口。」
一聽見容蘋兒的名字,惠帝登時火氣驟升,坐直了身體,拍案大罵,「又是她?豈有此理!你去告訴她,就叫她跪死在城門口吧!朕和母后不見她,永遠都不見她!」
呂太后同兒子一樣的不悅。她正煩憂著國事呢!容家的人幹嘛跑來攪和?尤其容家又讓她們母子顏面無光——可忽然的,呂太后卻似想到了什麼,脫口而出,「安公公且慢……你去帶容蘋兒過來這裡。」
「母后?」惠帝驚訝的看向母親,瞧著她在安華離開後,同曹參說了幾句,也要他先行退下。
呂太后注視著疑惑的兒子。「容嫣兒和薛出的事情已經過了這麼多天,我們也問明白了,不是嗎?」她笑說:「現在,也該讓容家瞭解狀況了。」
※※※
自從和薛劭的事被惠帝撞見後,容嫣兒就一直被軟禁在原本同娘親、姊姊一塊住的宮室裡,接受持續不斷的審問。
每天審問過後,便到了夜晚。
她不在乎孤單一人,不在乎端飯進來的僕婢沒給她好臉色看……她只擔心薛劭!容嫣兒蜷縮在床上,不停的發顫、流淚。「劭……你可別把一切錯事……全往自己身上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