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頁 文 / 戰青
當她說著這話時,心中不由得忐忑暗忖,有如此遭遇的薛劭是怎麼看待她對他的感情?
此刻,對於容嫣兒,薛劭一時之間也理不清腦袋裡千百的複雜感覺!他反扣握住她的小手,悶悶的低吼,「你別瞎猜!」可看到她張大的兩眼中泛出淚水,他禁不住又拉她入懷,下巴抵著她的頭頂,歎道:「真是的……我幹嘛跟你說這些?小丫頭,我出身低微,你會不會看輕我?」
容嫣兒搖頭。仰視他的眼,她堅定的說:「我愛你!」
薛劭為之動容,基於無法回應她的情意,他只能摟緊她,任由矛盾思緒在他的腦子裡奔騰!
安靜的廟堂裡燭火搖曳,香煙繚繞……
擁抱彼此的兩個人都能感受著無聲勝有聲的微妙氣氛!
陡地,兩人都聽見門外隱約的腳步聲。
容嫣兒急忙掙開薛劭,走向門邊。
薛劭隨即來到容嫣兒的身旁,同她一起望向被打開一個縫隙的大門之外。
只見穿越種植了海棠與梨樹的庭院,朝廳堂行來的女孩正和容嫣兒的隨從們對話。
「小小姐還在裡面?」
「是的。」
「你們怎麼不在小小姐身邊伺候著?」
「小小姐說要一個人靜一靜,她要我們都在大門口等著。」
「嗟!小小姐要你們在大門口等,你們就在大門口等呀?」
姊姊?她怎麼這時候來呢?眼見外面的一行人直朝廳堂走來,容嫣兒趕緊闔上門,惶然看向薛劭。
薛劭回以微笑。「你姊姊來啦?要是她看見我和你在一起可就慘了。」他環視四周。「這裡有別扇門嗎?」
「有!這邊……」她領著薛劭匆匆走到先人牌位桌左邊的圓柱背後,拉開平時很少人進出的側門。「你從這通道出去後,可以通往東市。」
薛劭瞥了她一眼,轉身便跨入側門。
「劭!」容嫣兒不捨地拉住他的袖子。
薛出回頭望著眷戀他的她,終於,他還是克制不住的扭身,在她輕顫的唇瓣上用力一吻。「小丫頭,謝謝你為我彈奏一曲『合歡』。」
「劭……」容嫣兒失神在低沉的嗓音裡,目送男人離開。
片刻,她趕忙集中精神,關上側門。
「小妹!」
容嫣兒在姊姊開門之際,匆忙走回牌位桌前。「姊……你不是帶著衛士到林子裡打獵、比畫武術,怎麼會來這裡?」
「娘要我來找你回去!我就知道這宮中一有人來我們家,你就又會躲到爹爹這裡。可你為什麼讓自己的隨從全站到外邊?」當她撞見妹妹的兩眼泛紅,頭髮和緞帶還燒掉一截,「你怎麼了?」她立刻衝到妹妹的面前。
「啊?我沒怎麼……」容嫣兒心不在焉的應著,整個人仍讓先前同薛劭一起的激動與亢奮佔得滿滿的。
「還說沒怎麼!你哭過?你的頭髮怎麼變成這樣?」
「我、我剛才想事情想得太人神……不小心離臘燭太近,讓火燒到,急得哭了……」
「是喔?你怎地這麼不小心?」容蘋兒直視恍神的妹妹,越想越不對勁,她替容嫣兒鬆開有些燒焦味的髮辮,不禁張望四周。
牌位桌、燭台、樑柱、琴幾……忽地,她離開妹妹,走近側門,不經意的問了一聲,「小妹,是不是有誰來過這裡?」
「沒有!」容嫣兒急道。她緊張地盯著姊姊,「這兒只有我一個人在,沒別的人……」在質疑的目光下,她不由得說出生平第二個謊話。
同時,她心裡想的都是薛劭——剛才,她和他的一切真的不是她的幻覺呵!
她是真的見到他了!
可她卻不知道下一次再看見他,會等到何時?
第四章繚亂
花枝草蔓眼中開,
小白長紅越女腮。
可憐日落嫣香落,
嫁與春風不用媒。
——南園·李賀
不管容嫣兒的意願,在呂太后率著禮官和孟英說定之後,惠帝迎娶皇后的日期便敲定在六月。
於是乎,在剩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皇宮同容家均加快腳步,為婚禮的諸多事宜忙碌著。
這樣的結果,對一心愛著薛劭的容嫣兒,與只能眼看妹妹日益哀愁卻幫不上忙的容蘋兒來說,無疑是雪上加霜!
而對向來依從母親旨意的惠帝來說,即將迎娶功臣之女為皇后,他的心情就如同後宮多一個妃子,並沒啥兩樣。
在大婚之日來臨前,他依舊在自己喜愛的夫人、美人的房室之間流連忘返!
四月初夏的一個早上,惠帝好不容易等到母親冗長的說教完畢,便急匆匆的坐上轎子離開長樂,想去找衛子如,拉著她一塊前往薛劭的住處。
可他沒想到,踏進翔林室竟然不見薛劭,他立刻詢問服侍薛劭的幾名宦官,他們忐忑的回答他,「不知道薛侍中上哪兒去了。」這已讓他不快,更教他生氣的是,他竟然就這麼同著一室的僕役們大眼瞪小眼,從上午等到下午,還是等不到薛劭出現。
翔林室外,粉紅的、深紅的、紫紅的玫瑰花兒嬌艷的盛開,芳香撲鼻;翔林室內,眾僕從皆惶惶然的偷窺臭著一張臉的惠帝坐於擺滿點心的長几之後。
一會兒,一名僕役從門外奔來惠帝的面前,跪在地上,急喊一聲,「陛下!」登時打破了一室的沉悶。
只見惠帝在眾目光之下,沉聲問道:「薛侍中找到了?」
僕役搖頭,立時引起惠帝拍幾大吼,「混帳!沒找到人幹嘛回來?再多帶些人去找!」
坐在惠帝身旁的衛子如觀看僕役們慌張的離去。「陛下別生氣。」她嬌滴滴的出聲,端起冰涼的酸梅湯,舀了一匙遞到他的嘴邊。「來,吃點冰的,消消火。」
惠帝張口飲下冰涼,以袖拂去臉上的汗,瞪了一眼薛劭的宦官,忍不住又罵道:「你們是怎麼伺候主子的?連主子到哪兒去都不知道?把他們幾個帶下去,叫內監總管再換些人來翔林室。」
宦官們眼見惠帝脾氣一來就要懲罰他們,莫不驚恐的直嚷嚷,「陛下恕罪!陛下恕罪……」
衛子如蹙眉注視著幾個跪在地上討饒的閹人被惠帝的侍從抓起,她心裡也是忐忑不安,她已經在惠帝來到這兒之前,命人先行來翔林室通報,可薛劭還是遲遲未歸,他人該不會是仍在容嫣兒那裡,趕不回來吧?
衛子如不願再多想,眼下,她只好先服侍惠帝。「陛下別生氣嘛!」她柔聲說著,又舀一匙酸梅汁要餵他。
等得不耐煩的惠帝卻丟出一句,「不喝了!」他推開衛子如的手,隨即站起來。
瞥視惠帝走來走去,她正在思忖著該怎麼為薛劭掩飾之際,卻陡地聽見門外傳來一聲——
「陛下為何發這麼大的火氣,要將我的人換掉?」
隨著慵懶渾沉嗓音而來的,是悅人心目的俊挺身形。
「薛侍中!」惠帝和眾人的視線一同落在輕步跨入門檻,穿著一襲淡紫綾紗衣裙的美男子。
你可回來啦!衛子如瞧著薛劭,虛著的一顆心總算落實。
薛劭一雙眸子瞟視屋內眾人,隨後,他擺出一副恭順的模樣,就著門邊朝惠帝款款跪下。「薛劭不知陛下前來,未有迎接,請陛下恕罪。」
惠帝忙走向薛劭,一把拉起他,張口便問:「你到哪裡了?你知不知道朕坐在這兒等你多久啦?」
薛劭瞥向捏著他臂膀的手,淡然出聲,「疼。」
瞅著惠帝急忙鬆開手,他隨即朝惠帝嫵媚的一笑。「我去麒麟閣練舞了,剛剛才聽說陛下找我,所以便趕緊回來……對不起,讓陛下久等了。」
其實,如同衛子如所料,他是從宮外趕回來的,連身上的衣物也是匆匆更換過。可這一次出皇宮到容家,他並沒去見容嫣兒,而是離她遠遠的注視著她,心中想著許多事情……
「練舞?」
惠帝的聲音拉回薛劭的思緒,他隨即低語,「是啊!我正在學習一種旋轉舞……陛下就要娶皇后了,我若不變些新鮮的來取悅陛下,或許皇后娘娘入宮之日,也就是我失寵的時候。」
「愛卿……」惠帝愣愣的聆聽著薛劭撒嬌的語調。
當薛劭出現在他面前,他的火氣已經消去一大半,雖然還介意他讓他等待這麼久,可當薛劭挨近他,那紗質薄衫裡若隱若現的平滑胸膛伴著他媚人的笑靨卻登時瞧得他渾身發熱,想入非非。「你這般的惹人喜愛,朕永遠看不膩你的。」他情難克制地握住薛劭的手,話語裡早沒了先前的怒氣。
「謝陛下思寵。」薛劭微笑著,任憑十餘雙眼睛注視著他。「陛下,可否請您看在薛劭的面子,饒恕他們?」
心情轉好的惠帝立時准了薛劭的請求。「你們幾個以後替朕好好服侍薛侍中,別再一問三不知了,聽見沒有?」
「聽見了!謝謝陛下……」宦官們一獲得自由,忙對惠帝連磕了好幾個響頭,隨後在薛劭的示意之下退到門外。
感覺惠帝的手開始在他身上不安分起來,薛劭技巧的往旁邊挪一步,低聲笑說:「陛下,您不覺得這屋子裡的人太多了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