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頁 文 / 舒琳
那是個長髮披肩、一臉素淨的女孩,一雙翦影水瞳裡盛滿了笑意,潤澤飽滿的紅唇微揚,露出潔白整齊的貝齒,那神情讓他不由自主地想起古人所說的「一笑傾人城、再笑傾人國」,因為這字句用來形容她是再貼切不過了。
谷錳軒目不轉睛地看著照片裡那讓人驚艷的女孩,只是在他心魂震懾之餘,也發現那女孩的容顏是那麼的似曾相識。
這個認知讓他很快地打開了卷宗,「林沁柔,今年二十六歲,父親林宇安,母親……」
他仔細地閱讀著其中的資料,而那張照片也從頭到尾沒有離開過他的手,因為他每瞭解一部分的資料,就會忍不住拿起她的照片看著,當他看完全部的報告後,直覺得照片中的她不再那麼遙不可及,也讓他想起二十年前初次見到她的那一幕,腦海中的那個小女孩馬上被照片中人那鮮明的形象取代了。
「林沁柔,柔柔……」
谷鈕軒閉上眼睛,低聲念著這個陌生卻熟悉的名字,感覺到有種莫名的吸引力在撩撥著他,讓他有股衝動想要去探索、去擁有這個名字的主人。
一想至此,他腦中靈光一閃,隨即睜開一雙閃著熠熠光芒的黑瞳,而性感薄唇也往上揚起一個優美的弧度。
她可以拿到一千萬,可是她也得為此付出代價!古人說過「父債子還」不是嗎?他得意地想著,再度盯著手中的照片,一種獵人即將捕獲獵物的興奮戚油然而生。
他知道他下一步該怎麼做了!
第二章
黃昏了,依然帶著熱力的陽光從難得澄淨的藍天照著這充斥著人聲、車聲和一陣陣尖銳的喇叭聲的街道上。
林沁柔不自覺的緊皺著眉頭,握緊了手中沉重的塑膠袋,加快了腳步。
從下公車,她已經走了十多分鐘了,穿著低跟涼鞋的腳此刻正酸痛不已,而渾身的汗水讓上了一天班、疲累不堪的她更加煩躁,但她還是急急走著,因為她已經遲到了。
這都怪昨晚又作了惡夢沒睡好,才會心不在焉地搞得帳目出錯,這不僅讓自己查帳查了個焦頭爛額,也延誤了下班的時間。
原本她可以搭男同事的便車,但是她婉拒了,一來她不想讓他有錯覺,二來她一向
對轎車這種交通工具有種莫名的恐懼感,這大概是小時候所留下來的陰影吧!林沁柔歎了口氣。
一場車禍讓她的父母雙雙罹難,詳情她不清楚,她只知道自己是那場車禍中唯一倖存的人。幸好自己一向過著儉樸的生活,很少有機會搭轎車,所以這並沒有造成多大的困擾,只是那場她早已不復記憶的車禍不時會闖進她的夢中,令她冷汗涔涔。
有時,她會想,為什麼那一場車禍中,唯獨她存活下來,難道就像電視上說的,自己命不好剋死了父母?
不過,受過教育的她,當然也會隨後斥為無稽之談。
在被人收養前,她曾在孤兒院待了好幾年,孤兒院裡的人對她不錯,她度過了堪稱愉快的一段時日,所以直到今天,她一有空閒時便會回到孤兒院裡略盡綿薄之力。
此刻,林沁柔拐進一條巷子,將都市叢林中的一切嘈雜聲響都拋在身後,她覺得鬆一口氣地放慢了腳步。
自從十六歲那年發生「那件可怕的事」後,在養母的堅持下,她就搬出家裡獨自賃居,就此,她又過著形同孤兒的生活,靠著半工半讀勉強念完了大學,可直到今日她還是拋不開那件可怕的事所帶給她的恐怖記憶!
一想到這裡,林沁柔立刻搖了搖頭,拒絕回憶,那棟熟得不能再熟的公寓出現在眼前,她加快腳步,走進有些破舊的大門,拾階而上。
真希望公寓有電梯。林沁柔下只一次有這種想法,因為這樣她就不用為了爬上五樓而累得氣喘如牛,而此刻,她的腳又在跟她抗議了。在奮力踏上最後幾階後,她放下裝滿日用品和食物的塑膠袋,掏出皮包中的鑰匙開了門。
一踏入屋內,她在一片昏暗之中,一眼便瞧見了坐在客廳沙發上的杜宗偉。
林沁柔顧不得一身的疲累,美麗的臉上堆滿了歉意地說::不偉,對不起,今天公司有點事,所以我比較晚下班,你怎麼不開燈?餓了嗎?我準備了一些菜,很快就——」
「不用了,我還不餓!」杜宗偉打斷了林沁柔的話,稱得上俊秀的臉上滿是煩躁。
林沁柔秀眉微蹙,將手上的東西放在一旁後走向他,坐在他身旁,「怎麼了?心情不好還是在生我的氣?」
自從第一次在書店遇見杜宗偉之後,她不僅被他的孩子氣所吸引,更為了他的熱情活力而卸下心防,可是交往一年多以來,她開始覺得他像個長不大的小孩,當初那吸引她的孩子氣漸漸成了一種負擔,不過,這沒讓她放棄他,甚至激發了她的母性,更是無微不至地照顧著他。
杜宗偉聞言,無奈的望著她說:「我想換工作!工廠裡我真的待不下去了,我們主任每次都愛刁難我!」
杜宗偉是一家機械廠的技師,但好高騖遠的他總覺得懷才不遇,於是一年到頭不斷地換工作,這一點讓林沁柔憂心不已,但她又不能說他,否則他會非常不高興。
「今天你們廠裡又發生什麼事了?」她漫不經心地問著,知道一定又是些芝麻綠豆大的小事,可杜宗偉就是喜歡小題大作。
「還不就是我們主任……唉!算了,我不想講了,越講我就越生氣!」話一說完,他馬上被一臉素淨的林沁柔吸引,他從身後一把抱住她的腰又說:「沁柔,一個禮拜沒見了,別再談這些,待會兒,我們出去吃頓大餐好不好?」他深吸了一口她的長髮所散發出來的馨香,頓時覺得心情好多了。
林沁柔靠在杜宗偉的胸膛上,開始心跳加速,「不好吧,那太浪費了……」
她梭巡著他租來的簡陋小公寓,感覺到呼吸越來越急促的杜宗偉在她的耳鬢、頸項親吻著,引起她一身輕顫。
杜宗偉語音模糊地反駁說:「不會的……偶爾一次,沒關係……」他撥開她的領口,輕夸著她滑嫩的肩頭。
就在林沁柔強忍著扳開杜宗偉環在她腰上雙手的衝動時,杜宗偉卻一把將她轉過來壓在沙發上,一口堵住了她誘人的柔軟紅唇。
「沁柔,我要你!」
「唔……不……」
隨著越來越火熱的親吻,緊皺柳眉的林沁柔不自覺發出了一聲抗議似的呻吟,但已被撩起慾火的杜宗偉置若罔聞,蠻橫的舌尖撬開她的牙關,強行糾纏她濕滑的舌。
一陣恐懼漸漸襲上了林沁柔狂跳的心、模糊了她的神志,在一感覺到杜宗偉欲解開她衣服上的鈕扣時,那恐懼馬上攫住了她的心神,而杜宗偉的面容也逐漸地轉化為另一個臉孔,那是她養母的兒子李健華邪惡而猙獰的臉。
「不要!放開我!」她尖叫一聲,用盡全力推開了杜宗偉,眼中泛起了霧氣,
杜宗偉的臉色由驚訝慢慢變成憤怒,「又來了!為什麼你三番兩次地拒絕我?你到底有什麼問題!還是你根本就下愛我!」自尊心嚴重受損的他不滿地大叫著。
面對著杜宗偉忿忿不平的指控,林沁柔只能任由眼中的霧氣轉化為淚珠一顆顆落下,「我…不是的……」她說不出話來,只能用淚水說著她內心的傷痛。
杜宗偉見狀,像是為了發洩心中的挫折和怒氣狂喊一聲後,人旋即開了門離去,而那重重的關門聲也毫不留情地鞭笞著林沁柔那早巳受創的心,
不知道自己究竟在黑暗中坐了多久,她腦中一片空白的等待著,時間無聲的在空氣中流動,她在一聲長歎後,抬起頭來看著牆上的時鐘。
九點多了,她竟然呆坐了這麼久。
一聲歎息又不自覺地逸出她的口中,回到現實的她痛苦地合上已哭得紅腫的雙眼,只因為那件可怕的事又如鬼魅般悄然而至。
當年,如果不是她養母及時趕到,只怕李健華早在她身上逞獸慾了,但就算她最終、得以逃離匱掌,那強暴未遂的鮮明影像和殘酷畫面,卻始終緊緊盤據在她的腦海裡。
十年了,這彷若昨日才發生的恐怖記憶,一直不斷地吸走了她所有的快樂和希望,也烙印下難以磨滅的痛楚痕跡,彷彿不把她逼至崩潰絕不罷休。
所以她怕!她怕所有的男人,根本無法接受男人太過於接近她。
雖然她在出於好感的情況下接受了宗偉,但那深植於心的恐懼還是讓她無法和他有更進一步的肌膚之親,更無法將她的傷口攤在陽光下和他坦誠。
一陣難抑的淒愴令林沁柔的淚水又抑制不住地滑落,只能無助地掩面啜泣著。
難道自己真的無法擺脫過去的夢魘嗎?林沁柔蜷縮在沙發上,哭得無法自抑,一如那無數個因惡夢而驚醒的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