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頁 文 / 若水
"葛公子,你還有事嗎?"管若水明知故問。
"呃……我……"怎麼辦,他沒借口再待在這兒了,可是他多想見她一面啊!輕瞄過管若水,他低下頭不敢唐突的對她說出自己深藏的情意。
然,就在他準備離開之際,上天終待他不薄,靜謐的門簾有了動靜,繼而出現了一張燦如桃花的醉心容貌,她出現了!
"春痕!"日夜在心底呼喚的芳名,不經意的衝口而出,而心中希望的實現讓他也揚起了滿足的笑意。
"葛公子?"春痕在乍見對方時閃過一絲情緒,隨即她快速的將它收藏好。
"春痕姑娘,好久不見。"靦腆的,他打了個招呼。
"怎麼會,咱們四天前才見過。"如果他記性差,她不會吝嗇提醒,夢春痕很不給面子的說了實話。
"人家葛公子是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妳不懂嗎?"夢夏艷明知道夢春痕對他沒意思,她還不忘替葛君彥解釋。
"夏艷姑娘妳見笑了。"葛君彥被夢夏艷這麼一說,開始坐立難安了起來。
"見笑,沒呀,我不過是實話實說罷了。"
"這……那我……我走了,春痕姑娘妳保重。"一時間不知如何以對的葛君彥被夢夏艷簡單的二句話給逗紅了臉,尷尬的他連忙奔離當鋪。
"啊!就這麼走啦,沒意思。"夢夏艷看著葛君彥有如火燒屁股般的疾奔背影,她歎了口氣道,心想樂子沒了。
"夏丫頭妳別這麼逗他,人家葛公子臉皮薄不像妳。"管若水瞅了女兒中性子最活潑也最烈的夢夏艷一眼。
"臉皮薄,怎麼可能,堂堂葛大少爺為了女人連當鋪都三番四次跑不膩了,他還會臉皮薄嗎?"夢夏艷很不以為然。
"得了,妳明知道他在春丫頭面前就是一隻不會叫也不敢叫的小花貓,妳還逗他,再怎麼說他也是咱們的財神爺呀。"葛君彥幾乎每個月都拿東西來典當,在鋪子裡,他的東西就有十餘樣之多,而且他一樣東西一放就是數月,像剛才那玉墜子就是他五個月前拿來的,她知道他是故意用這種方法讓她賺取差價。
"娘,妳別把那個弱書生跟我配一塊。"夢春痕蹙眉抗議。
"我哪有,我知道妳不喜歡他,所以我也沒湊合你們的打算。"這也是她明知他對春痕有意,卻一直沒當他的面點破的原因,因為她知道春痕的真命天子不是他。
"那妳還收他的東西,妳明知他醉翁之意不在酒。"夢春痕不滿的嘟起了小嘴,對於那個膽子極小的公子哥,她是一點興趣也沒有。
"哎呀,妳是他唯一的精神寄托,我怎可毀了他的精神支柱呢,這樣太缺德了。"管若水理直氣壯的說。
"是嗎?妳有那麼好心,我看妳圖的是他給當鋪的賺頭吧。"夢夏艷很不客氣的直接道出了主因。
"哎呀呀,夏丫頭,我圖他什麼呢,說得這麼難聽,我還不是為了妳們四姐妹著想。再者,咱們當鋪以男客人居多,幾乎都是衝著妳們一張張傾國傾城的花容月貌來的,我要真推掉這些生意,那咱們不就喝西北風去了。"
管若水伸手輕拍著三張與她有些許神似的俏臉蛋,最後,柔荑落在夢春痕的芳頰上。
"唉,日子過得真是快,轉眼間妳們都大了,也該是時候了。"管若水突然有感而發。
"什麼意思?"夢春痕眨著如翦水般的睫毛問道。
"意思是妳們羽翼豐了,翅膀硬了,是該離巢找尋妳們的幸福了。"管若水愛憐的用手背輕滑著夢春痕的嫩頰說道。
"娘,妳怎麼突然說這個?"她及笄的年齡早過了,娘之前提都沒提,怎麼現在毫無預警的談起這事。
"不是突然,是時間真到了,我跟妳爹擁有一輩子都不可抹滅的美好記憶,雖然他人不在我身邊,我還是沒忘懷在愛情裡的甜蜜滋味,那感覺真的很美好,很讓人醉心,現在,該是妳們品嚐這甜美的時候了。"
"娘,妳是不是知道什麼?"夢秋曉聽娘親那篤定又期待的口吻,她直覺她可能算出了什麼,因為她是神算水無痕哪。
"什麼知道些什麼,姑娘家長大嫁人本是理所當然。"管若水一言以蔽之。
"是嗎,我怎麼覺得妳像有所隱瞞。"夢春痕打量著娘親,總覺得娘親心裡似乎藏著什麼。
"我隱瞞的事太多嘍,所謂天機不可洩露嘛。"管若水漾著再神秘不過的笑靨說。
"又是這一句,妳能不能換一句新鮮的詞兒來聽聽,我都聽了十六年了。"夢夏艷翻了翻白眼。
"本來就是嘛。"這也就是為什麼遺傳且繼承了她神算能力的夢冬沁會少言的原因,因為她那聰穎的腦袋裡裝了太多秘密。
"那關於那個沸騰了全城的寶鏡一事,這大概也屬天機是不?"夢秋曉一對水眸瞅著娘親問。
"真聰明,不愧是我女兒,知道此乃天機不可洩。"管若水搖頭晃腦,纖纖玉手在空中轉呀轉的。
三個女兒見她這樣都仰頭不耐的送她幾記白眼。
管若水見狀,連忙道:"不過,有關寶鏡,有件事倒是可以說說。"
"說來聽聽。"
"聽說那個寶鏡每五百年會現世一次,今年正好是五百年期滿了。"
"那跟咱們家有什麼關係?"
"關係呀……媒關係、媒關係。"管若水漾出玩味的笑靨。
"沒關係,真的嗎?那不然這是什麼?"夢春痕將那張寫有四行詩的紙張遞上。
"就說媒關係了嘛。"管若水輕睨了紙張一眼便直接答道。
"沒關係?"
夢春痕跟夢夏艷、夢秋曉相覷了一眼,心想,就算娘親知道也不會說的,反正她就是這副德行,於是,她們放棄了追問。
心裡暗忖,如果真有事情發生了,她們最終還是會知道的。
管若水看著三個都誤會她意思的女兒,她也不打算解釋,負於身後的柔荑暗中掐起蓮花指數算,末了,她綻出一朵笑。呵呵,當真快了,有人的春天要來嘍!
陽光隱遁,陰霾滿天,空氣寂寂清冷,灰暗的大地讓人感到一股落寞與蕭瑟,心莫名的跟著沉重了起來。
尤其在一片蒼翠蔽天、光線微弱的林子裡,一道孤獨的身影立在一座孤墳前,更是顯得蒼茫而荒涼。墳的四周不見荒草雜樹,有的只是滿滿的桃花枝影,整整一片,想來此墳應是長年有人照料才是。
時值冬末,桃花枝枒上已然冒出許多爭艷報春的小小花苞,那一點一點的小花苞,將原本乾淨得不見綠葉艷花的桃樹點綴出些許的生氣來。
墳前是個高瘦的男子,一身灰衣裝扮及落拓滄桑的神情讓他看來有著無生氣的冷調。
是的,泠,很泠的感覺,因他眼不眨、人不動的望著墓碑久久,不知道的人還當他是木頭一塊,就連他身旁的那些桃花枝都還會迎風搖擺,比他有生氣得多。
順著男子的視線看去,那是一塊冰泠的墓碑,碑上刻有"愛妻馥芸之墓",想來該是這名男子的亡妻才是。
一人一塚與無言的桃花樹靜謐了許久,男子終於開口低吟:"十年生死兩茫茫,不思量,自難忘!千里孤墳,無處話淒涼。縱使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夜來幽夢忽還鄉,小軒窗,正梳妝;相顧無言,唯有淚千行。料得年年腸斷處,明月夜,短松崗。
馥芸,離別十年了,十年前的今天,妳我生死一別至今,妳可還記得我的模樣?造化弄人,誰會料到廝守至終、攜手白頭的承諾竟不到一年便消逝無蹤。是上蒼妒我倆濃情至極吧,否則妳怎會紅顏薄命,我又怎會孤獨淒愴。
十年前,我原意追隨妳黃泉路行,不落妳孤單,不使我們分離,奈何念芸無辜脆弱,小小生命是妳我期待已久的心頭肉、懷中寶,我又怎忍心棄她而去。
如今,十年了,小念芸益發出落得如妳花一般的容顏,她懂事成熟、體貼溫柔如妳一樣,馥芸,妳天上地下可有知呀?妳知不知道,我夜夜等妳入夢來,哪怕只有一眼也好啊!妳知道嗎……"男子泠漠如冰的堅毅五官,不期然的,滑下了數行熱淚。
淚裡裝載的是他隱忍了十年的思念,以及他再也圓不成的缺憾情愛。
風,恍恍悠悠的拂過,男子身後隨風落了一地枯葉,片片凋零的黃葉彷似他的心情,轉眼就要枯乾凋零。
淒泠的人塚外,立著一位年約十歲大的女孩,應是單純天真的容顏,卻鑲了一對與她年齡不符、成熟的多愁水眸,水眸裡,寫盡了對瞳裡男子的擔憂及隱隱的自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