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頁 文 / 綠痕
「什麼……」
前一刻還停留在他臉上的嘲諷笑意,下一刻即隱遁無蹤,他那雙總被他人認為溫和無害的眼眸,在此刻,竟像是凌厲得宛如鬼魅的利爪,彷彿要看穿他人的靈魂,並將它抓扯撕裂。
他刻意地問:「你們知道的事實是什麼?而你們願意承認的事實又是什麼?」
「一派胡言!」遭他突如其來的話語愣住,沉默了一會的眾人,在下一刻紛紛朝他曝嚷。
「是嗎?那就當是好了。」阿爾泰又恢復了那副漫不輕心的笑臉,「不過我建議你們,最好是早點想通一點。」
「想通什麼?」
他攤攤兩掌,「這本就是個人吃人的世界,誰強,誰就可吃人,誰弱,就得被人吃。九原國會被滅,就是因為它太弱了。」
四下頓時安靜了一會,半晌,排山倒海而來的怒吼,霎時充斥了整條街道,結實惹毛自家同胞的阿爾泰,還有心情回過頭問向已經訝異到說不出話來的愛染。
他執起她的手輕吻,「哪,妳覺得我說的對不對?」
「我……」眼前這張太過燦爛的笑臉,任她怎麼看,也無法跟牧瑞遲或是九原國聯想在一塊。
一記重拳代替說不出話的愛染回答了他,無聲無息出現的石中玉,面無表情地盯審著敢碰他女人的來者。
「這就是你表達謝意的方式?」阿爾泰慢條斯理地抹去嘴角的血絲,再以手扳扳頸項。
石中玉甩甩兩手蓄勢待發地問:「還需要更大的謝禮嗎?」
「甭客氣了。」他笑笑地搖首,而後將笑意一斂,動作快速地翻起衣袖,一拳準確地探向石中玉的心口。
石中玉以宛如鷹爪般的三指牢牢扣住他的腕間,使勁往旁一扯,另一手隨即化為手刀砍向他的頸間,絲毫無遜於他的阿爾泰,也以手刀砍向他的腕問,並翻手將它擒握住,一把將石中玉拉來面前。
他緊盯著石中玉的眼,「告訴我,帝國裡,可有比你更強的強者?」
石中玉一頓,對著那雙充滿野心的眸子承認。
「有。」
阿爾泰當下放開了手,拍拍衣袖往後退了一步。
「給你一句忠告。」就當是以一個情報換一個情報給他好了。
「洗耳恭聽。」
「盡快回中土去,天宮的人快找上你們了。」他瀟灑地轉身揮揮手,「後會有期。」
「阿爾泰!」還沒聽他把話交代完的眾人,在他舉步欲離時紛紛上前。
朝身後探出一掌,只以掌風就喝止住眾人的阿爾泰,懶懶回首,打算一次把話說清楚,好徹底與這些人分道揚鑣。
「你要上哪去?」他不留下來幫助牧瑞遲?難道他真的要棄九原國不顧嗎?
「中土。」
眾人眼中又燃起希望,「去為九原國報仇?」
「我說過我不做無聊事,我只是想去找某人聊聊。」他得去找某個人,讓他無聊透頂的生活變得不無聊,或是變得更加無聊些。
「你是神子,別以為你能踏上中土……」希望再次被澆熄,遭他傷得最深的遺臣恨恨地說著。
阿爾泰莞爾地反問:「誰說我是神子?」
「什麼?」
不留下一個答案,也絲毫不惦念舊情不顧義理,阿爾泰頭也不回地轉身踏上他即將前往的旅程,任一地的心碎與憾恨遭風兒捲起,在他身後遠處不斷迴旋。
「石頭?」愛染拉拉看著阿爾泰背影發呆的他,「你怎了?」
他攏緊眉心,「那個人……我看不出來。」
「看不出什麼?」
他說不出口,只是方才在近距離下,看清了阿爾泰的那雙眼眸時,他心底泛過了一陣冷顫,只因他沒看過那種太過自信外,還炯亮得讓人無法直視的眸光,在那其中,他看不出善與惡,又或者該說,善與惡並存,卻也皆不存在。
「沒什麼。」他甩甩頭,趁著那些九原國的遺民還在為阿爾泰的離去而氣憤時,拉著愛染快步走進一旁的小巷裡,省得待會還得再攬上一次麻煩。
撲面而來的細網,在他帶著愛染轉身繞過巷角時,緊緊罩住了他倆,他尚來不及掙脫,即遭人從腦後重擊了一記。
在他陷入昏迷前,他依稀,聽見了愛染驚惶失措的叫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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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只臭鳥和紫荊王,他要是能活著回去,他豈只想砍他們幾刀?他要將他們剁碎了去餵狗!
劃破空氣的甩鞭聲再一次地響起。
兩手被人高高綁吊起,被脫去上衣站在樹下的石中玉,滿臉火氣地任站在他身後的人一下又一下地鞭打著他,就在這棵樹旁,雙手被緊綁在身後的愛染,則是坐在地上,心疼地看著背傷未癒又遭逢新傷的他。
「別打了……」她又急又氣地對甩鞭的人喊,「不要再打了!」
奉命執行鞭刑的男子,雖是聽見她的話,但不敢違背旨意的他,仍是繼續揮甩著長鞭,在石中玉背後製造出更多的鞭痕,冷不防的,一股冷意自握鞭的掌心處泛起,他停鞭一看,一隻長滿利牙,用一雙炯青色眼眸盯緊他的魎,正蹲踞在他的手臂上,張大了嘴準備一口咬下。
一條金鞭,在遭人喚出的魎咬下執鞭者前,準確地將它打飛,在它落地前,來者又再加了一鞭,在空中將它撕裂成兩半。
愛染冷眼凝視著眼前這個將她召喚出的鬼魅,兩鞭就輕鬆解決的女人。
「很有意思的玩意。」出鞭救出手下的霓裳,看了看地面上那一攤形毀後即剩綠汁的鬼魅,愉快地揚起菱形的唇。
「小姐……」圍守在樹旁的眾人,一見她親到,紛紛彎身向她示意,她擺擺手,不理會他們地走至石中玉的面前。
「嘖,長得也不怎麼樣。」打量了好一番後,她頗失望地晾著白眼,「我就說中土的血統不好。」
「妳是誰?」自尊心受傷的石中玉尚未開口,怒氣沖沖的愛染已向她興師。
「我來自天宮雁蕩山。」一見問她話的是個美人,她當下面色一換,變得親切又和藹。「我乃天壘城城主的表妹,霓裳。」
「妳想做什麼?」不知接下來她會對石中玉做出什麼事,愛染心神緊繃地問。
霓裳舉高手中的金鞭,「我只是要抽他兩鞭而已。」
「啊?」愛染呆了呆。
「妳特意把我們捉來……」石中玉也轉過臉,不可思議地看著這個心情好像很好的女人,「就只是想打我兩下?」不殺他幾刀替天苑城報仇,也不砍下他的頭送回帝國示威,而是……打一打而已?
「是啊。」她應得理所當然。
愛染呆滯地眨眨眼,眼下的情況令她腦中再次泛過一陣迷霧。她突然覺得,在這片迷陀域裡,她已經遇過太多令她難以理解的人與事,或許下回有頭上長角、身後長翅的怪人出現,她也不會再感到訝異。
「為什麼要打我?」石中玉甩甩頭,決定先問清楚他被綁來打的原因再說。
「因為……」霓裳撫著金色的長鞭,還是不隱瞞地對他們實話實說,「一來我可以交差,二來,我會很愉快。」
很愉快?
石中玉渾身發毛地瞪著她,「妳的性格有缺陷……」
一旁的愛染馬上不客氣地扯他後腿。
「你絕對沒有資格這麼說。」他們是半斤對八兩好嗎?
本來將全副注意力都擺在石中玉身上的霓裳,突然側過臉看向愛染,而後兩眼煥然一亮。
「妳是巫女?」
「對。」
對愛染白皙膚色相當好奇的她,瞬也不瞬地瞧了愛染一陣後,伸出手摸摸她的臉,想知道冥士的人是否真如傳說中般的天生血冷。
「喂,別人的女人別亂碰行不行?」一肚子不痛快的石中玉,火氣當下很旺地燒了起來。
霓裳一愕,「她是你的女人?」冥土的人不是很不受歡迎嗎?怎麼他的眼光這麼獨到?
「知道就快把妳的手給我拿開!」他直瞪著她還擱在愛染臉上的那雙手。
她想了想,在石中玉的火龍眼下,刻意彎下身子摟著愛染,埋首在愛染的頸間磨磨蹭蹭,蹭完了後,還故意抱緊了愛染。
「這樣呢?」
「我非宰了妳不可……」他咬牙切齒地想掙脫上頭綁著他的繩子,在掙脫不開時,抬起腳想踹向她。
備受騷擾的愛染,鐵青著一張臉,「妳好女色?」
她很無辜地吐吐舌,「不。我只是想氣氣那頭熊。」誰教他要凶她?就回敬一下好了。
「妳是來替天苑城報仇的?」完全摸不清這女人的作風,也不知她的來意,有點受不了的愛染乾脆直接替石中玉問。
她頭搖得飛快,「不是。」
錯愕的表情分別出現在愛染與石中玉的臉上,他倆互看了對方一眼,而後同時出聲。
「妳不是來報仇的?」怎麼又一個不想報仇的?
「我說了,不是。」奇怪了,找上他們就一定要報仇?不報仇不行嗎?
石中玉愈聽愈是不平,「那妳綁著我打是什麼意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