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頁 文 / 岳盈
書綸會喜歡她嗎?她想,又不敢想。像他這樣的男人,怎會喜歡上自己?尤其他已經有了依蘋這麼好的未婚妻了,又豈會看上自己?
可是另一方面,她又忍不住期待了起來,儘管心裡是唾棄自己的,責怪自己怎麼可以對好友的未婚夫生出非分之想來。依蘋待她那麼好,她不該的,然而感情非是理性所能約束得了的,一個不留神,非分之想便又冒出頭來。
這使得她時時懷著罪惡感,偏偏依蘋總是一聲不響的溜走,留他們兩人獨處,在基本台步都學會後,教練也不來了,這幾天就只有書綸陪她加緊練習,以準備明天的綵排。
「她不曉得跑哪去了,也許溜去找Jason了吧。」書綸心不在焉的日答,目光仍癡迷地膠著在貴美身上。從V字領的襯衫領口可以窺見她深窄的乳溝,以及她健康的蜜色皮膚,他感到喉嚨發乾。
「也該回來了。」他們此刻是在方氏亨導的百貨公司大樓的公關部所屬的區域,貴美這些日子來,都是在這裡接受特訓。
「明明就是她說要看我們兩個練習的,自己反倒溜掉。」貴美的語氣像是在埋怨,其實是因為心情緊張,才這麼說。「現在好了,也不曉得今晚練習的狀況好不好,明天就要綵排了,我……」
「別緊張。」書綸安慰她。
「叫我怎麼不緊張?」她苦笑,「這是我第一次上台耶,想到要在一堆人面前走台步,我就忍不住全身發抖。」
「放心,我會陪著你。」
又不是一輩子。她垂下眼瞼,苦澀的想。
「可是……」她吸了吸鼻子,「我從來沒上過台。說到這裡,我不免有點怨依蘋了,怎會出這樣的主意?萬一因為我的關係砸了服裝秀,你怎麼辦?這次的服裝秀對你很重要,對不對?」
「不必擔心這點,我對你有信心。」
〔對我有信心?」她在錯愕中,不禁有些飄飄然。
「我本來是不贊成這個主意,但這些日子陪你練習,我漸漸認為依蘋的眼光獨到……」
原來是對他的未婚妻有信心,不是對她有信心。貴美苦笑,但等她聽完他的話,心情又由苦轉甜。
「你的確是很有潛力,做什麼學什麼都認真。我想,兩個月前的你,也很難想像自己會有今天吧?!從一個平……時不打扮的普通女人,轉變成眼前艷光四射的性感尤物,還要參加服裝秀,這樣的轉變連你自己都始料未及吧?」
「的確。」他說她艷光四射、性感呢!貴美心裡一陣竊喜。「如果不是依蘋說服我,我還是那個不起眼的黃貴美吧。」
「她……究竟是怎麼說服你的?」
書綸的疑問像一顆石子投進她心湖,歎息就像漣漪擴散的聲音,貴美思緒幽幽地轉回兩個月前,這一切要從她搬進蔡家的第四天說起。
第四章
這天過得跟過去的兩天沒什麼不一樣,至少在下班前,貴美是這麼認為的。
依蘋每天都親自接送她上下班,中午則乘坐方家管家開的休旅車到她工作的銀行接她到車上享用有如五星級飯店高級美味的餐點。這樣的接送,很快引起銀行裡的同事的好奇,幾個I峊T弦Y玫耐玟遴鵜h圓換淶刈肺省?br>
「每天來接送你的勞斯萊斯,還有中午接你去吃飯的休旅車,究竟是怎麼回事?」
「沒什麼呀。」貴美試著輕描淡寫的解釋。「不就是我星期天出了個小車禍,肇事的那位小姐對我不好意思,承諾在我傷勢痊癒之前,要負責照顧我嘛。」
「塞翁失馬,焉知禍福喔。被小撞一下,能受到這麼棒的招待也不錯嘛。」同事甲開玩笑地說。
「是呀,我巴不得把這等好運讓給你。」
「貴美,你好死相!」對方啐道。
誰死相呀!貴美翻了翻白眼,明明對方話裡的意思就是羨慕,她才會那麼說,現在倒怪她死相了!
哎,這些人只會羨慕旁人光鮮亮麗的一面,可一點都沒想過這樣的光鮮亮麗是用多少不足為外人道的血汗換來。真要他們用同等代價來換,一個逃得比一個還快。
但也因為他們的好奇,貴美警覺到這樣的接送太醒目了,這天下班,她在依蘋扶她坐進車內後,忍不住道:「我的腳傷已經不要緊了,你不用這麼接送我。」
「嗚……貴美姊已經開始討厭我了。」依蘋像怨婦般將手捂在眼瞼下做啼泣狀。
明曉得她是假哭,貴美仍然感到不忍。
「我沒那個意思。只是這輛車子太顯眼,我……」
「你嫌它顯眼,那明天開我的蓮花……」
「那輛車更顯眼,好不好?而且你爸爸也不會讓你開的。」
自從星期天出了那場車禍後,依蘋就被她父親暫時禁止開車了,為了這件事父女倆還在飯桌上吵了起來,但不管依蘋如何撒嬌,蔡萬億就是不鬆口。
「那開哥哥的積架,或是爸爸的賓士,總行了吧!」
「那有什麼不一樣?」貴美沒好氣地說。
「廠牌不一樣,性能有所不同,價錢也不一樣。」
還真的有夠不一樣!貴美無奈地翻了翻白眼,知道自己是不可能辯嬴依蘋,反正過幾天她的腳傷就好得差不多,到時候她可以搬日自己的家,離依蘋和這些名車遠遠的。
「貴美姊,你是不是很喜歡那個呂昆霖呀?」
「咳咳咳,你說誰?」貴美被她突如其來的問題嚇得被口水嗆著,驚愕地瞪大眼。
「就是你那個經理呀。他不是叫呂昆霖嗎?」
「你你……怎麼知道?」
「隨便打聽就知道了。你不是說他是你的經理,我……」
「你怎麼可以打聽他?」一種受到侵犯的不舒服感覺油然而生。
「我好奇……」
「你不能因為好奇就去查人家隱私,這麼做是不對的。」
「名字算隱私嗎?」依蘋被她的反應嚇到。「呂經理的名字只要隨便問一個行員都可以問到,我毋需刻意打聽。」
「話是沒錯……」發覺自己的反應過於強烈,貴美的語氣虛軟了下來。
「我是關心你,才去問他的事,對他並沒有惡意。貴美姊!你不要誤會我。」
「我沒有誤會你,我是……」她備感挫折地搖著頭,語氣無力,「我跟他只是很單純的下屬跟上司的關係,你不要亂想。」
「我觀察了你三天,除了第一天外,後兩天我們都到得比較早,你磨磨蹭蹭地不下車,直看到呂昆霖走過去,你才肯下車。貴美姊,你別想瞞我了,你喜歡他,對不對?」
天呀,貴美沒想到她的反應全都落在依蘋眼中,頓時漲紅一張臉,支支吾吾地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其實我……反正……」
「其實你喜歡他,反正你也喜歡他,對不對?」依蘋很天才的自動演繹她的話。
「不對!」貴美掩著臉,羞窘得不曉得該怎麼解釋。「他是……我們銀行裡大部分女同事的……偶像,所以我……反正他每天上班都經過那條路,我就順便偷偷看他幾眼。」
「你在暗戀他?」
她幹嘛把話說得那麼白?貴美不禁有些怨恨。
「要那麼說也可以。總之,就這樣啦。」
「你沒想過化暗戀為明戀嗎?」
「既然是暗戀,就表示這種感覺只適合存在於暗,不適合敞在陽光之下。呂經理跟我是不同世界的人,只適合用來偷偷仰慕。」對,就是這樣。貴美很得意自己能說出這番道理,事實上,她一直用這點來提醒、安慰自已。
「不同世界的人?敢情他是生活在科幻小說裡的次元世界嗎?」依蘋故意裝傻。
貴美被她的話弄得啼笑皆非,為什麼她一句好好的話,會被她解讀成這麼可笑?
「你知道我的意思。」
「我是知道你的意思。」依蘋臉色一整,「你把人依照學歷、家世、財富等物質條件區分成不同世界的人。貴美姊,我沒想到你這麼勢利!」
「我才沒有!」她愕然,有種被冤枉的委屈。
「你剛才的話就是那個意思。因為呂昆霖是你上司,是長春籐盟校的畢業生,有錢、有家世,你就認為他跟你是不同世界的人。那麼對於那些學歷不如你,又沒在銀行工作的人,譬如雄叔啦,你也會認為他跟你不同世界嗎?」
「我沒那麼說。」她困窘地回答。
「你是沒那麼說,可是你剛才講的話就是這個意思呀!」依蘋挑高眉宇,「你以外在條件來區分誰是同世界的人,誰是不同世界的人。」
「我……」她被問得啞口無言,儘管清楚自己並不勢利,從來沒有以外在條件來評斷一個人的價值,但被依蘋這麼一說,她好像……真的……成了那樣的人?
「貴美姊,你知不知道這樣很傷人?一個人的外在條件好—不表示他就該被排除在某個圈子之外,被認為是高高在上,跟某些人是不同世界的人。你有沒有想過,也許他想跟你同個世界,並不想被你這樣排拒在外?」